郑翼怔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现在的他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他是真的这么想。是啊,他一个人默默忍受了这么多年,早已累了。若不是因为我,恐怕在五年前,就和三皇子一起逃出宫了。他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的愿望,才一直忍受到现在。
“成英……对不起。我知道你累了,把一切都交给我,我愿起兵造反,拥你登上帝位!”
易成英变了脸色,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却又猛然甩开。“造反?到时就算我真登帝位,也是谋逆的贼子!你堂堂安武侯,更是陷百姓于水火的罪人!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收起你的担心!”
他早已泪流满面,不顾郑翼的阻拦转身跑了出去。房外的程飞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好在没人,忙送他回了之前看戏的包厢。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不用担心,回去吧。”易成英擦干眼泪,他很快就重新隐藏了情绪,就如戴了一张面具般,又是一张令人安心的笑容。
“吓我一跳,还以为您跟侯爷……”程飞挠了挠头,还以为他们发生了争执,但想也不可能,早从侯爷的言谈中看出,他将大殿下看的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将他气哭呢?
包厢内李武仍然呼呼大睡,易成英叹了口气,趴在围栏上看着下面的戏台。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不管什么样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不过都是一场给别人看的戏。
我的戏呢?又是在做给谁看?
郑翼,我最不愿的,就是在你面前做戏。我真想告诉你,我不愿要万里江山,只愿有你一人,与我共度此生。
我不想要你的忠心,我只想要你的爱情。是不是当你的妻儿都不在时,你才能爱我?
易成英身体一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怎能这样想,我爱他,怎能去伤他的心。
所以几天之后,易成英似是忘了当日的不快,又一次出现在郑翼面前。两人谁也没有提当日之事,只是在一起商量,要如何自然的帮刘文敬搭上突厥人,以他的贪婪,怎能抵挡金钱的收买。
果然当突厥人由郑翼口中得知,刘文敬是皇上眼前最大的红人,连他这安武侯也要让着三分时,便打起了刘文敬的主意。而刘文敬自然也向郑翼打探,在知道突厥此次元气大伤,真的再也无力南下后,便放心大胆的收下了突厥人的好处。此后更是时不时的收取突厥送来的重金,再帮他们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便觉这钱收的心安理得。却不知他与突厥人的暗中来往,早被人看在了眼中,甚至连他与突厥的往来信件,也被呈到了皇帝眼前。
“这些年朕对他太过放纵,他还真是谁的钱也敢收!”易臻将密函气恼地拍在桌上,刘文敬贪得无厌,今后定然要盯紧他。
他说着走下龙案,拍了拍郑翼的肩膀,“果然只有郑爱卿,才能让朕相信。”
郑翼跪下谢恩,现在两国交好,刘文敬收取突厥人的财物定不了什么罪名,但皇上对他有了心防,今后若两国再战,只要能截获他出卖情报的密函,定会治他通敌的重罪,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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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十四)
两年后,斜阳的余辉洒在文华殿上。虽然现在课程已经安排的很少,但易成英仍像小时候一样,留到最后帮安伯延收拾书本笔墨。
看到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安伯延微微一笑,“大殿下,可是有话与我说?”
“果然安太傅知我心事。”易成英回给他一个同样的笑容,跪坐在他身前。“成英想问太傅,是否会应父皇的要求,接替告老的邓丞相,出任丞相一职?”
“哈哈,大殿下怎会有此一问?你明明知道我无心朝政,所以对皇上的美意,只好心领了。”
“哦?其实并不是这样吧……”易成英笑的坦诚,点漆般的眼睛眨也不眨,似是能看到他的心底。“安太傅并非无意朝政,否则也不会把朝堂中发生的各种故事,一件件的讲给成英听。”
安伯延眼中精光一闪,“我是讲给太子听的。”
“若是要讲给太子听,安太傅怕是早就辞了这太傅一职了。”易成英说着郑重地拜了下去,“成英多谢太傅这些年的教诲。”
安伯延捻须微笑,易成英绝顶聪明,不枉他这些年的心血。
“所以太傅并非无意朝政不愿为相,只是不愿做父皇之相,将来更不愿做太子之相。但若要做成英的治国良相,太傅定然是愿意的。”
看着青年自信的面孔,安伯延笑意加深,却突然寒了脸色,一拍桌子。“大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易成英毫无所动,笑容不改。“非是成英胆子大,而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太傅不屑与刘文敬之辈为伍,更不愿辅佐薄情寡义的昏君。”
安伯延脸色更黑,“你敢说皇上是昏君?”
“好大喜功,以至边关战火不断,贪欢好色,更使外戚把持朝政。耳目昏聩,贪官恶吏无人惩治,嫉贤多疑,忠臣遭受不白之冤。这样的皇帝,难道不是个昏君?”易成英说的不急不缓,声音平静,似是他评论的并非一国之主,他的父皇。
安伯延终于又笑了起来,“痛快!大殿下果然与我知心!”
“那么安太傅,是否肯接受丞相一职了?”
“我不会帮你。”安伯延说的坚定,齐振海一案有皇帝的默许,无凭无据不可能翻案,他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易成英却笑的镇定,“成英知道太傅多年来的处世之道,但您真的不想一展才学?成英并非求太傅帮我,只求您接受丞相一职。”
安伯延皱眉看他,“你求我为相,不就是为了帮你舅父平反?”
“不,齐家的血海深仇,成英不会假手他人,安太傅只管看着就好。”
“哦?你无权无势,凭什么为齐家翻案?”
易成英并不说话,沾茶水在书案上写了‘人心’二字。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也是太傅教我的。”易成英说着拱起双手,俯身叩下。“邓相告老后刘氏党羽必定更为猖獗,需要太傅的能力对他压制。成英代天下百姓求您,莫让奸臣当道百姓受苦,求您保我朝江山稳固万民安乐。”
“呵,这帽子扣的还真大。”安伯延难得的有些热血沸腾,“好,我便看你如何搬倒刘家。将来你若能取得太子之位,我定然全力辅佐你登上皇位!”
“成英不会让太傅失望。”
安伯延笑着点头,得人心者得天下,就连自己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青年收买了去。
步出文华殿,易成英松了口气。安伯延成为未来的丞相,他将得到朝中最大的文臣武将。还有朝中年轻的一辈,龙舟会上结识的朋友,这两年也一直与他暗中来往。看不惯官场腐败而不愿为官的陆丹等人,在他的劝说下参加了科举,邓良行更是拿下头名状元,所以邓丞相才会安心告老还乡。虽然他们现在还未得重用,但他们的父辈祖辈,无不是朝中的显赫人物,得到了他们的心,也就能得到他们家族的支持。现在的他依然无权无势,却潜藏着足以与刘文敬抗衡的力量,但要堂而皇之的登堂议政,他却缺少一个名份。
他眯起双眼,脸色阴冷,再也不见惯有的温和笑容。自己这皇子被废弃的太久,加上舅父的关系,若想得到皇帝的重用,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却无论如何也想确认。
易成英熟门熟路的出了皇宫,他的顺从表现,为自己赢得了尽可能多的自由。加上他授意郑翼规劝皇帝,太子不能只知花天酒地的享乐,应该让他出京体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所以易子都已离京一个多月,他现在更是难得的清闲。
“李侍卫,我们晚上再回宫,你去找个地方自己消遣。”他笑的亲切,递给李武一锭银子,李武立刻点头哈腰的接过,“小的明白。”
自从李武与宫女偷情被他抓到把柄,威胁加以利诱,很容易的便使李武倒向他这一边。所以李武早就不会再监视他,只会帮他掩护。
易成英下了马车,缓缓步行,向四海客栈走去。明明已是初冬,他却紧张的冒出薄汗,等到了约好的客房门口时,他虽停下深深吸了几口气,但仍无法平缓剧烈的心跳。
别紧张,只是要向他说清楚而已……只是要告诉他,我爱他。不管他的回答是什么,都不想令自己遗憾。
手指在门上碰了几碰,终于鼓足勇气推门时,房门却被人由里面拉开。
“成英?为何不进来?”
“我也是刚到。”易成英慌乱的低头,心知自己又说了个不高明的谎话。以他的能为,怎能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为了隐瞒与易子都的关系,这两年没少在他面前撒谎。其实他知道我经常骗他吧,但他却从来没有说破……
易成英心中酸涨的难受,背过身插上房门,一时竟不敢转身看他。
“今天我约你出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青年的声音缓慢低沉,似是在压抑着什么,郑翼不由心中一紧,“发生了何事?”
易成英攥紧手心,猛然转过身体。
“翼!我爱你!”
郑翼吃惊的后退一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青年紧张地咬着嘴唇,涨红的眼睛中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只有一丝期盼与哀伤。
“我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易成英颤抖着走到他身前,想伸手抱住他,却害怕他再将自己推开。
“你觉得我很可笑对不对,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对你有这种想法。但我是认真的……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只想告诉你。”
易成英再也忍不住,蹲□将脸埋在膝头,似乎这样就能隐藏满脸的泪水。
郑翼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有惊喜,但更多的却是痛苦。
他是君,我是臣。就算两情相悦,又怎能长相厮守?
“成英,我……”他俯身蹲下,轻抚易成英的后背。难以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没有结果的爱,只会带给他无尽伤害。他将来会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应该有温柔的皇后,可爱的儿女,而不是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对不起……”
这三字终于出口,郑翼咬牙站起,强令自己不再碰触那具颤抖的身躯。
易成英绝望地抬起头,高大的男人在泪眼中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一定是无奈和苦恼吧……
怎能不苦恼呢?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子,却告诉他爱上了他。他从来不愿令我伤心,现在一定很苦恼,要怎样才能安慰我。
既然这样,就让你更加苦恼吧……
“翼,你不喜欢我,我不会怪你,但是……”易成英说着站起,挂着泪水的脸庞上却绽开了美丽的笑容。
“我要你抱我,一次就好。”
他说着解开衣带,缓缓脱下衣袍。让易子都离开京城,就是为了使身上那些丑陋的痕迹消失。昨天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身上很干净,所有的印迹都已消退。现在的自己,应该如他心目中一样纯净无瑕。
虽然我早已肮脏,但至少此刻是干净的。在我变得更加肮脏不堪之前,我要把交自己交给你。
15
15、第 15 章 。。。
(十五)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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