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看那样子,这是将粗木收拾好,再一担担担出去,供给行宫的人使用。
拓跋岫在心底自嘲地冷笑,看来在晋人眼里,自己这份量还是不够,连个看守都是有兼差的。
将拓跋岫抬进屋内安置好,李得全这才带人退出去,不大的功夫,那哑巴端了食盘进来,一碗粥,一碟小菜,虽不丰盛,倒还可口。
哑巴一勺勺耐心地喂他吃完,大概是很满意他的配合,对他微微一笑,这才端了食盘出去。
拓跋岫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那哑巴显然又开始了劈柴,没人来打扰自己,闭了眼开始思索:看那报信之人的神色,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对南晋不利的大事,可能会是什么?南蛮起兵?亲王政变?突发天灾还是军情生变?
从周文瑞口中透露的情况看,对西秦不利的大事有两件,一是郢都被围。不过郢都城高墙阔,物资充裕,以拓跋锐的才干,守上三五个月都不成问题,更何况秦军四部主力原是一线铺开,原本就因为楚军龟缩于各个城内而难以歼敌,这次东楚肯发兵几十万围困郢都,舍坚城之守而图旷野之争,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只要拓跋锐守些时日,待西秦援军一到,里应外合,歼灭围困郢都之敌只在旦夕之间。
另一件大事便是帝都被围。当日肖天翼率军离开郢都,尽管是不告而别,但他料定这几千黑煞军必定是去寻找小七。以那四千余人的战力,明目张胆地穿越千里楚镜原也并非难事,在他执掌黑衣卫最后那段日子里陆续有消息报告了他们的行迹,种种迹象表明,这批兵马追随小七直到楚周边境,那么南晋攻周之时,身经百战的小七,有没有对针对南晋采取什么措施?
打仗,打仗,到他所处的这种决策者的位置上来看,打的,其实是财力。而中周,恰恰是这大陆上拥有最多财富的国家。千百年来超然物外的尊崇地位,让它并没有发展出与其相拥有的庞大财力所匹配的相应武力。但这一缺陷,完全可以用其无与伦比的庞大财富来加以弥补,所需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在庞大财力的征召之下,天下无数精锐武勇的战将、士卒愿意加入到那面黄金战旗之下,为之卖命。所以周文瑞所有的优势,不过是先发制人,打了中周皇室一个措手不及。可小七在那里,虽然他身受重伤不能亲上战场,但那颗久经沙城的头脑,辅以那支精锐劲旅,足以令其在中周战场上指挥若定,左右战局。而关键在于他是否能及时获知战场上的情报,以及中周上下是否能听任他的摆布。
以拓跋岫对中周皇室的了解,仅仅是那位公主对小七的一片情意就足以解决一切问题,那么只要小七能及时掌握晋军动向做出相应布置,只怕中周战局并不会那样轻松地让晋王如意。
按周文瑞的说法,昨日兵困帝都,那么今日传来的噩耗,会不会是关于中周战局?
尽管西秦突出锁秦关一线攻入东楚,但西秦几百年来两面受敌,无数精壮战死导致的兵力不足这一缺陷实在难以克服。西秦独自对抗楚晋,必然会陷入一个胶着的局面,但他相信,在已经消除草原蛮夷这个后患,又占据了东楚近半土地的情况下,坐稳了王位的拓跋岱必定能在几年之内在楚地站稳脚跟,扩充实力,最终打破双方势力的均衡,灭楚吞晋终不远矣。
现在如果郢都、帝都这两方面都如周文瑞之意被攻破,那么东楚、南晋必定实力大涨,西秦必将陷入困境,此时将自己做为一个傀儡推出去分裂西秦,那么无论自己是否愿意,楚晋只要宣扬自己已然归附,就有可能自西秦内部收买那些投机势力,从而进一步加剧西秦的困境,最终达到消灭西秦的目的。
可郢都、帝都只要有一个战场的局势对西秦有利,那么楚、晋与西秦的实力依然伯仲,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以自己的名号来收买西秦内奸就不够了,毕竟不到局势恶劣至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没有人情愿叛国投敌,更何况自己的名声,可并不是那样受人欢迎。那么周文瑞就必须要逼迫自己甘心与其合作,使用种种手段迫使自己屈从,那么自己的处境,必定不堪设想。
做为掌握黑衣卫最高机密的人,他知道所有黑衣卫的联络方式及沟通密语。他可以曲意与晋王周旋,见机行事设计圈套让对方去钻,可这需要与黑衣卫的联络、配合,需要切实可靠的情报来源,象现在这样,对三国局势全无所知,一切消息均需从对方口中分析得知是绝对不行的。另外,现在的黑衣卫由小七掌握,想想自己对小七做的那些事儿,他宁肯去死,也不愿接受对方的怜悯搭救。
晋人将他从王府偷出来时,他吃了药昏睡之前,曾亲眼看到那几个鬼府杀手将门外的护卫杀死,脱了他的衣服,绑在那张木床上。用脚趾去想都会想得出,为了掩饰行迹,那些鬼府杀手必定会在那屋子里放火毁尸灭迹,所以就算是知道宫变那晚自己没死的拓跋锐,必然会以为自己已经被烧死在那间屋子里。
既然世人均认为自己已死,那么就让自己做个死人吧,悄无声息地死在晋宫,至少能死得踏实,死得安心。
他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脑袋又是一阵疼痛。他终于死心,不再逼迫三哥动手杀死自己,固然有多方面的种种因素,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身体已然不允许他过多的耗费精力去思考问题。他缺损的心脉,已难以支撑他进行过多思考需要的精力。也正是因此,所以所有的大夫都劝他休心养性,不要过多思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加餐。但愿明天我能再完成一章放出来:)
☆、第128章
到了晚上,拓跋岫再次见到了晋王。周文瑞带着个貌不出众的中年人来到他的床前。一开始,还能维持着风度,故做宽和地劝说拓跋岫与之合作,描述双方合作的美好前景,可拓跋岫是什么人,既然决定了听天由命就再懒得与这个人周旋,对着他的劝说利诱理都不理,那张冷脸更是寒气逼人,偶尔看过去的眼神都如同冰箭般直刺人心。
贵为国君的周文瑞哪受得了这个,强自忍耐着劝了那么几十句,终于变了脸色,双眼冒火地瞪着拓跋岫冷笑道:“本王好言相劝,原是给你个面子,你以为你还是执掌强秦的秦厉王?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被人逼宫退位之后被俘入我南晋的阶下之囚,只要我想,随时可将你千刀万剐!”
“都说你拓跋岫是个聪明人,识相点儿乖乖听我安排,还能保你个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否则的话,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不给你一个王族子嗣的体面尊严!”
拓跋岫毫不避让地瞪视着晋王,暗紫色的薄唇轻轻开启,露出一个讥诮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与你合作保我个荣华富贵?别作美梦了,就算我拓跋岫肯倾全力助你,也最多保你多几年苟延残喘罢了,你早上收到的消息是什么?敢不敢说出来听听?这么急着来劝我,怕是哪里的消息不大妙吧?”
周文瑞羞怒交加,完全想不出这人是怎么猜出来的这个事实。不可能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不说这里的侍卫看守都已得了严令:绝不能与这个人说一个字,就是前方大败这个消息,也已经被他严密封锁,仅有寥寥可数的几个心腹重臣知道此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进这个人的耳朵里!
帝都兵败,秦王率黑龙、黑煞两大军团出现在中周,这简直是难以想象之事,他们是用飞的?十几万大军转战千里,他竟然没能得到一点消息!
想到这里他又深深怨恨起了项锦溪,秦军在东楚腹地如此大规模地行军,别人不知道,他项锦溪定然能收到消息,可他竟然半分都没透露给自己,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与之合作,周文瑞真想就此发兵,与西秦一道对项锦溪前后夹击!
其实周文瑞实在是误会了,拓跋岱行军实在是速度太快,待项锦溪得到消息,弄明情况时,秦军已如狂风过境,急掠而去,就连传信兵都被秦军甩在了后头,哪里还来得及向晋王通报消息!
再说,项锦溪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东楚战场,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去分析晋周战局,他知道原本被派来支援自己的二十万晋军已然转向攻周,在他的想法里,二十万晋军攻打中周,再加上晋王最初派过去的十万人马,周文瑞拿下中周会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
南晋伐周,其实并非周文瑞一时头脑热决定的事,而是他的父王对天下局势反复思量,几经谋算才定下的策略。只有拿下中周,尽取其财,才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战胜强秦,不只是与之对抗,而是战胜且吞并之,才能彻底杜绝后患,否则一旦西秦入楚,站稳脚跟,恢复了元气,天下诸国将无法阻挡其扩张的脚步。
可是,明明是毫无战力肥羊般的弱国,却偏偏将南晋四十万大军打得大败而逃,数十员战将殒命沙场,几十大军只逃回来万余残兵败将。周文瑞震怒之余,只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一战,损失了他南晋大半的兵力,就算再次加大征兵力度,也再难征集这么多久经沙场的精兵强将了。
只此一战,南晋已经无可避免地陷入衰落,面对中周皇室下一步必然的愤怒征讨,面对秦周联军,只能被动挨打,稳固防守,再难组织进攻。此消彼涨,前景堪忧啊!
所以拓跋岫的合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与之合作,或者哪怕是令他屈服,都可以利用他的影响力分裂西秦,哪怕只在西秦内部造成一点点混乱,也会对南晋局势大有益处。
可眼前这人怎么这么可恶,明明是一介囚徒还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他难以按捺心中的愤怒,既然撕破了脸,他倒要看看,这个人面对种种折磨的时候,这一副惹人厌恶的表情,他能否保持得住!
想到这些,他愤而转身,甩袖道:“既然不愿为我南晋的坐上宾,那你也就是一个下贱的囚奴,囚奴有囚奴的待遇,来人呐!”
随着晋王一声高喊,应声进来四个形容凶恶的壮汉,周文瑞冷冷吩咐:“把这贱人衣裳扒了,给我狠狠地打!”
四人应了一声,一齐上前,四双粗壮的大手粗暴地将拓跋岫自床上拎到地上,七手八脚地扒光了衣裳,露出白晰光滑的皮肤,手脚抻开,面朝下强摁在地上。
赤。裸着身子被摁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气窜入体内,让他止不住地打颤,拓跋岫紧咬着牙关,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粗重的喘息暴露了他激动的情绪。
跟随周文瑞身后的,正是鬼谷子,见此情景,不待吩咐便走上前来,弯腰俯身,伸指在拓跋岫两边耳后轻点了两指,拓跋岫只觉得一阵刺痛之后,呯呯急跳的心脏竟然渐趋平静。
两个人分别压住他两条腿,一个人将他双手绑在一起强按在头上方,另一人手持皮鞭立在一旁,只待晋王一声令下便要开始用刑。
周文瑞满意地看着光溜溜被强按在地上的拓跋岫,轻出了口心头的闷气,道:“怎么着,想明白没有?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