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门房的鬼二更是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凑上来行礼问安。
鬼谷子看了看他,面色红润,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小子守在这里干什么?
鬼二的伤他亲自验看过,腿上、肩背的伤势最重,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正常情况下,鬼府中人受了如此重伤会被送回自己家中休养,可目下鬼府大批人手随鬼一潜入帝都,晋王身边难免人手不足,所以此次并未令其回家休养而是在行宫养伤,顺带做些安排防卫等不需出力,只需动脑动嘴的杂事。
此时他不在宫内巡视,一大早守在宫门口,却是为何?
同是鬼府出身的高级杀手,鬼二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了解远胜旁人,察言观色便已明白这位已是起了疑心,他不动声色地指使护卫牵马过来,亲自接了缰绳,牵到宫门前的上马石前,延请着:“大人,您请。”
鬼谷子面无表情地利落上马,接过鬼二递过来的缰绳和马鞭,鬼二方才解释道:“昨日有同乡前来寻找卑职,留了口信说是今日再来,却没说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卑职只好在此候着。”
顿了顿,又解说道:“宫里的事儿卑职已经安排妥了,有小十在那儿看着,不会误事。”
行宫占地广大,从宫门口传信至找到人带出来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再加上鬼二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来人嫌等得太久约了第二日再来倒也平常。
鬼谷子上下看了手下一眼,点头道:“你若是要出去,可令他们备下车马,也好早去早回。”
同乡远来,怎么也得吃顿饭聚一聚,身在行宫多有不便,而鬼二的权限又不能调动车马,有了他这一句话,鬼二出行会方便许多。
鬼二面露感激抱拳道:“谢大人恩典。”
鬼谷子不再理会,双脚轻磕马蹬,远远缀着夏凡,慢慢而去。
他就这么跟着夏凡,不闪不躲,可毫无警觉意识的夏太医一直都没能发觉身后有人。夏凡就这么一股劲儿地往北瓦罐儿街赶,到了地头找了个茶棚喝了杯茶歇了会儿,就开始在街上绕,什么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糕点铺子,见个门店就进去转一圈,当然耗时最多的还是笔墨铺子,鬼谷子跟了他一个多时辰,依然未能被夏太医发觉造成“巧遇”,不由无奈一笑,见他又钻进了一家笔墨铺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索性打马前行,在前面不远的一处酒楼下了马,由热情的小二引着上了二楼,占了临街靠窗的雅间,点了一桌子酒菜,自斟自饮,倒也自在。
夏凡在铺子里品评了几幅字画,研究了铺子里的狼毫、紫毫、玉砚、陶砚等,盘桓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人家店伙的殷勤小意下买了几方徽墨,揣进怀里,步出店外。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一声“夏太医?” 寻声一看,前面酒楼上临窗一人独酌,正是鬼大人!
夏凡忙上前两步,仰着脖子拱手笑道:“哎呀,真巧!竟在此地遇到大人,您一个人在此饮酒,真是好兴致。”
鬼谷子嘴角含笑,半倚窗台,举杯示意:“夏太医,真是太巧了,鬼某正独坐无聊,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鬼某有没有这个面子,能请得夏太医陪我一叙?”
其实骤见鬼谷子,夏凡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可是不通世事的夏凡也知道,鬼谷子是晋王重臣,在南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别说人家如此客气,便是以命令的语气提出再过份的要求,做为一个小小的太医也得规规矩矩地应着,侍候着。夏凡再呆,也明白做人要有分寸,识情趣。更何况,鬼大人向来对他不错,没有理由拒之不理。
于是在店伙的引领下,进了雅间,鬼谷子令人再添副碗筷,斟了酒,又吩咐店伙将残菜撤去,再添几个新菜,二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每次端上新酒新菜,鬼大人都要小心翼翼地用银针试过,确认无毒方肯下箸。刚开始夏凡不敢言语,待喝多了几杯酒意上头,胆子大了,遂笑道:“大人每次吃饭都要如此麻烦?您可真是小心过头儿了!”
看看周围,不过是普通酒家,何用如此小心!鬼谷子看着夏太医醉意朦朦的脸,只是摇头笑笑,继续与他谈论些奇闻异事,医理怪疾,酒酣耳热之下,二人聊得倒颇为投机。
可是时间越久,夏凡越是感觉浑身燥热,下腹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恍惚中鬼大人那根手指的动作再次清清楚楚地占据了头脑,动用他仅存的神智狠狠甩了几次头都没能甩走,一不留神就问出了存于心头的疑惑:“大人,您说这操男人和操女人有什么不同?”
鬼谷子挑挑眉,眼含笑意地看着对面的夏太医腥红着一张脸,眼神迷离,仰着头傻笑着望着自己,放下酒杯,伸手搭上夏凡的手,轻轻摩挲着,低声道:“怎么,你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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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李得全再次来到关押拓跋岫小院儿的周文瑞没有让人通传,就那么带着人静悄悄地进了房,李得全轻手轻脚地挑开门帘,周文瑞进门一看,两个留在此地的小太监已经悄无声息地伏跪在地,而谢灵惜,则仰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香。他盯着拓跋岫审了一宿,根本没怎么睡,待绑好了人,守了一会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待周文瑞进了房,李得全放下帘子,就想去唤醒谢灵惜,周文瑞眼神阴郁地摇了摇头,李得全遂住了手。规规矩矩立在门边,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周文瑞迈向床前,细细打亮着自己手下大臣的杰作,清秀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伸手去探了探床上在束缚中煎熬的囚徒,不禁脸色大变,大步转身狠狠一脚踹在谢灵惜搭在地上的腿上,大骂:“混蛋!王八蛋!”不理会被踹醒的谢灵惜如何魂飞魄散地跪地求饶,大声命令李得全:“快给我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7章
拓跋岱回到行馆的时候,拓跋野正在见他的手下。
这些手下不是肖天翼那一批将官,而是以拓跋原,李武烈,赵敏行、段成德为首的黑衣卫十二内卫。
所谓十二内卫,是指长年驻守黑衣卫总衙的这十二个人,他们是黑衣卫总领以下负责协调、调度整个黑衣卫近五千谍卫、暗卫行动,集中处理、分析所有黑衣卫搜集上来的情报的人。是黑衣卫正常运转的真正核心。他们自雍都跟随拓跋岫入驻郢都,又在拓跋静心发动宫变之前被拓跋岫遣散出城,命他们分散行动投奔拓跋野而来,这些人跟着拓跋野的行迹先后抵达帝都附近,因帝都被围而滞留在外,昨日围困帝都的晋军被全歼,今日帝都城门开放,这些人才顺着人流混进帝都城,联络上黑衣卫在帝都的人手,这才终于得以到得新任总领面前报到。
虽是新总领,但人却都是老相识。特别是李武烈,在拓跋野少年的杀手生涯中,还曾多次与之合作、互为接应。而赵敏行、段成德等人虽为文士,主持情报分析,但也曾与作为副总领的七王多次接触,分析、递送军情。而拓跋原,本是王族一支,虽然年近五旬,论辈份,还应叫拓跋野一声叔爷,除了公务,更是年年在王族聚会中见面,有着远比旁人更多的亲近。
以拓跋野为总领,本就是看重他熟知黑衣卫的人员、运作,更兼有极强的声威、能力,可以对黑衣卫实现无缝接管,让这个西秦除了军队以外最为庞大、最难以把握的机关在更换首脑这一重要动荡时刻仍能得以不出意外地顺畅运行。
拓跋岱进来的时候,谈话已近尾声,这些人一见他挑帘入内,忙伏地参拜,拓跋岱大手一挥:“免礼,平身。”
拓跋原等人依然规规矩矩将大礼完成,这才起来,恢复了原来的站姿,聆听训示。
拓跋野看了哥哥一眼,见他脸色不好,于是决定结束今日的接见,对这些人说道:“自今日起,诸位各负原职,还请各位为我西秦精诚合作,认真理事,忠心为国。”
拓跋原等抱拳应道:“谨遵总领令。”
拓跋野抬眼望向拓跋岱:“王上有何训示?”
骤然见到这些常年追随在四弟左右的亲信手下,拓跋岱的心如针扎一般地痛,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对这些人训话,强忍着面不变色地摇了下头,却没出声。
看出他神色不正常,拓跋野对这些人说了声:“你等先且退下。”拓跋原等领命悄然退下,自有人带他们去安顿歇息。
屋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拓跋野黑濯石般的眸子凝视着哥哥,默不出声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拓跋岱颓然卸去全身气力,靠坐在弟弟对面的椅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灌下,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要诏行全国,为厉王服丧。”
拓跋野双眼微眯,这么说,是已经确认了老四的死讯。可是按拓跋岫的安排,三哥作为诛杀暴君的明主重登王位,绝不应该对声名狼藉的老四有什么追悼的行为,可是三哥现在既已说出这话,表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要追悼他这个弟弟,就算辜负了老四的一片苦心也在所不惜。若拦不住他,该如何向天下万民解释武王如此前后不一的行径?他心中的念头转了几转,最终只问了一句话:“王兄,可曾考虑民意?”
拓跋岱嗤笑出声,“民意?民意是个什么东西?这世上拳头大的就是理,只要我万军在手,谁管那些蛇虫鼠蚁乱唧唧!惹得老子不高兴,都他妈的得给我闭嘴!”
敏锐地察觉到兄长的变化,仿佛浑身戾气无处发泄,拓跋野靠坐床头,沉静地看着对方,默然不语。
在弟弟探究的目光下,拓跋岱愈发地感觉烦燥不安,总有些毁灭一切的情绪冲撞他的理智,腥红的双眼紧盯着弟弟,一句话冲口而出:“其实,若非老四,也许我也会做出那种事!”
尽管他说得没头没尾,可拓跋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所指,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自心头泛起,眼神暗了暗,避过了拓跋岱的眼睛,看向茶几。
上好的紫梨木精雕细琢的高脚茶几上,一只游鱼戏莲的碧玉茶盘上,摆放了一壶六杯整套茶具,就象是兄弟六人亲密无间,相依相偎。这些无知无觉的死物竟让他触景生情,心头泛酸,拓跋野皱起双眉,强迫自己抛却那种毫无意义的情绪,抬眼迎向拓跋岱的目光,轻声问道:“你是说,出卖我?”
拓跋岱拧着眉点点头,阴着脸沉声说道:“是!”
“这事儿若非老四,我也会把你卖了,牺牲一人换取天下,这么合适的生意谁会不做?!”
二人无声对视,良久,拓跋野淡淡说道:“知道了。”扭转了头,再一次看向那六只一模一样的精致玉杯,喉结滑动,顿了顿,终于下决心说道:“你放心,我明白,我不会再记恨他。”
他明白,他四哥做的那些,是为了大局,他一直都明白。他也明白,他的三哥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他如今说出这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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