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野抬眼看看他,眸光流转,笑意盎然“可以,以后有时间,我会教你。你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明白他所谓的“功课”是指自己自那日以后每天必修的真气修练,忙点点头,道:“做了,我每天都练着呢。”
“今天不早了,还是早点歇了吧。”
肖天翼呆头鹅一样点点头,看着他把最后的长箭分别装了,又取出三支长箭各细细拴了一截小小的短笛在箭杆上,仔细收好,整理了铺位躺好,然后看看他:“还不睡?”慌忙钻入自己的铺位,闭上眼,怔怔地想:真是怪了去了,这人的眼睛怎么这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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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少年们的营地以北近百里,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在悄无声息地前进。一骑飞来,在队伍中间的旗帜下前勒住缰绳,飞奔中的骏马人立而起,随即硬生生停下,不满地踢踏着尘土,喷着响鼻。队伍中间的护卫纷纷抽出弯刀,有人大声喝问:“来者何人?”马上的汉子喘息间高声回应:“我是阿骨达,乌尼格可汗可在?”
借着月光,来人纵然满身疲惫,汗尘遮面,依然认出是自己部落被派出去联络的弟兄,护卫们这才放松戒备,让开路,露出黑瘦的身披狐裘皮帽,裹得严严实实的碧眼狐端坐马上,阿骨达连忙下马施礼。乌尼格回身做了个手势,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身边只留下十几个护卫,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那边怎么样?”
“回可汗,赤那汗王已经赶往野鸡岭了,明天早晨就能赶到,叫我回来向您报信,请您放心,鸡尾山上的秦兵,一个也跑不掉。”
“好!这次你立下大功,赏二十匹马,五十头羊。”
阿骨达大喜,忙叩首道:“谢汗王!”
乌尼格看着身边默默走过的队伍,夜色中,一眼看不到头。心中暗暗冷笑:想算计我?哼,你秦王万想不到,我碧眼狐可以在几天之内飞骑联络草原上三十二部族二十八汗王,集结十万兵力来打这一场仗!
这也是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和多年来潜心与各部族间交好的结果。更何况,这一场瘟疫,受灾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部族,草原上各部落虽然离得远,有些尚未感染到,可毕竟各部落最重要的财富就是牲畜,能治疗瘟疫的药草,多抢到些,有备无患总是没错。时至秋季,也正是秦人收获的季节了,各部落早都有入关一抢的心思,这次乌尼格飞骑传信更是让大家一拍即合,草原上的汉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整军备战,上马就是兵,集合就是军,所以才能短短几天内集合十万之众,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鸡尾山上藏着一支秦军,虽然那些人小心掩饰行迹,甚至都不曾生火造饭,可几千人马的队伍,藏躲在山林里,又哪里躲得过草原汉子的眼睛,部落的探子一早就发现了这批人马,可还是按他的吩咐,装做不知道有人躲在山岭间的样子,每天去巡查那条路。
他也知道那一支秦军出自定远城,明天一仗,他将带领身边这三千儿郎抢得粮草,赤那带两万人埋伏在山脚下,单等山上的秦兵见到信号冲下山参战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待到晚间,自己和赤那的队伍合在一起,利用缴获的秦军装备骗开定远城门,汇合巴塔那的八万人马一举夺下定远城。西秦人打进草原的三颗钉子,拔除了中间这颗,剩下的两城再无法相互响应,被围困而死便是迟早的事。
想到对方猎狐的陷阱闯进一群恶狼,那些秦人的表情定然精彩万状。乌尼格恶狠狠地冷笑:这一次,我不但要吞掉这批饵,还要趁机拿下定远城。一定要让秦人知道,谁才是草原之主!
如果不是自己的部落太小,单凭自己这种一呼百应的声望就能一统混乱的草原,被推举为大汗王了吧,不过,经此一战,他的声望定会更上层楼,再趁机多收拢几个小部落,成为大汗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吧?等自己真的成了大汗王,定要整合草原上几十万铁骑,大举南下,先灭西秦,再灭东楚,据说那个庞大的中原国家,黄金遍地,处处珍宝。草原的铁血儿郎,只要马快刀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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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刻,在鸡尾山上风餐露宿了整整五天也没捞着一仗可打的拓跋锐就着小小营帐内微弱的烛火正瞪着一张纸,确切地说是瞪着一纸军令。强抑着心头的怒火,磨着牙抬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人,心里却知道,这个人,自己动不得。这人是个黑衣卫。由于西秦的战力长期不足,造成整个大秦上至君王下至带兵的尉官都近乎病态地爱惜兵员,每次出战,若不能以一换二地杀伤敌人,便觉得吃了大亏,打了败仗,无颜面对上官和下级。所以他无故打伤兵士这种事,若在别的国家里都算不了什么事,在西秦却受到从上到下一致的敌视和攻击。而秦王直属的黑衣卫,即使最低品级的黑衣卫,也秦王的心头宝,别人碰不得。黑衣卫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经过数年的严格培养,身怀绝技。他们自有体系,行事号令与军队并不相同,而官职品秩却往往更高一筹。就象眼前这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卫,只不过是个送信的,拿出来的身份标牌,却是五级校尉,硬生生比自己还高一级!
作者有话要说: 肖天翼的番外,争取二到三章内结束掉。然后开始写下部,希望能写好。
☆、10
第二天一早,全军上路,梁文彬带领的骑兵却没有按原计划与少年们分开,而是继续护送前行了近两个时辰才打马沿来路返回。而这一天,杨天年却未象前一天那样要求疾行,反而令全队缓速慢行,走一段,歇一会儿,充分保证少年们的体力。
相较于杨天年的暗暗紧张,这一路上却平静得很,甚至连往来的商队都没遇见一支,空旷的一马平川之处,远处耸立着一座山脉,那山并不太高,也并不林深草密,但却是这一带最适宜打劫设伏的处所。穿过那座并不宽阔的山脉,距离西秦最北方的前沿重镇定远城也就是打马飞奔一两个时辰的路,并且是与定远将迎出来的队伍汇合的地方,那就更难下手了吧。杨天年心里明白,战斗定然会在这前面一、二十里路上爆发,紧了紧手上的缰绳,一股难以压抑的情绪由下腹升起,多少年了,体会着这久违的临战激情,恍然明白,自己终将属于战场,远离了战斗的这许多年,一直觉得浑浑噩噩的,竟然是白白虚度了光阴,只有战斗,才是战士生命的归宿!醒悟到这些,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噙出一丝笑意,放眼眺望着寂无人踪的远方,高举右手,示意停止前进,下令:“原地宿营,午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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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眼狐很烦闷,尽管各部落人马汇合到一些行动有些匆忙,可蛮族自身的战斗习性让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甚至基于他睿智、公平的好名声,以及他与大大小小头人之间的好交情,尽管很多利益分配方面的细节问题尚来不及协商议定也未能影响他们的一致行动,而种种迹象来看,秦人的行动,也未出他的掌握,可上述种种本应令他满意、甚至得意的事情偏偏不能压抑他心底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的心情,他甚至请了素不相信的巫师卜算凶吉,结果很是出人意料:是吉凶参半。难道是哪里有问题?
他摒退从人,独自一人细细推算,从头至尾,再无一处疏漏,依然想不出这次出击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与西秦来来往往争斗这么多年,这个老对手的底子早已摸得通透:这么大的一个西秦,最多却只能维持四十万的军队,分成四大军团,其中秦王直属的两大军团为黑龙、黑煞,另两军团是飞虎军和鹰扬军,各十万兵力。四大军团分驻东西,西与西北这边是黑煞军和飞虎军,二十万人马驻守八百里边境三百多座边镇,平均每镇守军不过五百人,平远、定远、宁远三座重镇常驻兵力不过四万,定州一万,就算附近的边镇守军倾巢而出,秦人也凑不出六万人的队伍来参与这一场战斗,更何况附近的军镇并无守军调动的迹象,这一次的对手,最多只有五万人,就算是正面对敌,自己这十万儿郎也胜券稳操,更何况自己一步步小心设计,分步蚕食,这一次行动,最大的失败,也不过是夺不下定远城吧?不过也没关系,有这十万儿郎在手,就算绕过定远、定州,也可以深入秦境抢掠一番,足以安抚跟随自己行动的各部落头人的胃口了,可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心绪不宁?
这时,有探子回报,秦军扎营休息了。乌尼格怔住了,这队秦兵的将领,还真是有点儿意思。按秦人行进的速度,设伏的地点,该在他们中午扎营休息的地方。原先的计划是等到秦人停下来扎营即发动袭击,就是想趁这些少年兵人困马乏又饥又渴的时机,可现在秦人提前扎营,离他们埋伏这地方尚有十几里路,此时冲过去,不说秦人已经扎稳营寨,有了足够的喘息时间,冲锋的路途过远,也会给孩儿们的马匹和体力造成太大的浪费,难道,一直让自己不安的根源,是在这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小算计也无法扭转他们必死的结局,就让孩儿们再等等,那些秦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他们休息完毕拔营前进之后再冲上去击杀也一定会胜利,就让那些西秦的小崽子们多活一刻,享受一顿最后的午餐吧,乌尼格黝黑的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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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年慢吞吞地吃完了饭,又令全营放松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看着孩子们的饭食消化得差不多了,面色也恢复了红润,差不多恢复了足够的体力,按例派了五人一组的几组探马,然后才下令拔营前进。
肖天翼慢腾腾地走在拓跋野的身边,暗自奇怪为什么今天的行进速度远不及昨天,传闻中前线牲畜的瘟疫那么严重,每一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大小牲口死去,这批救命的物资不是该用象昨天那样的行进速度抓紧时间送过去?怎么今日没了护送的骑兵,前进的速度倒慢了,难道不是该快些走出这片危险的区域么?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身边的拓跋野停住了脚步,转眼望向他,却见那双眼这一瞬间亮如闪电,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前往侧面探路的哨兵挥舞着警报的旗帜飞奔而还,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插着一支羽箭,远远的,他们全力嘶吼的声音也已传来:“敌袭!敌袭!”
遥远的天边,天地相交的地方,黑压压仿佛怒海狂涛裹挟着漫天风沙,恶狠狠扑过来的,是数不清的蛮骑!
杨天年一声厉喝:“布阵!点狼烟!”所有的少年立即行动,片刻不敢停顿。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火盆浇上牛油,再往冲天的火焰上倒上晒干的牛粪,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向远方传递战事将起的讯息。
得益于前一日的训练,少年们的动作匆忙却并不慌乱,拉马的拉马,拉车的拉车,瞬息间三百辆大车已全部骡马解下排布成一个参差交错的大圈,巨大的木盾矗立其间,碗口粗的木棍斜斜顶上,一个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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