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野道:“这三位,肖天翼、博尔贴赤那、山鹰,都是我黑煞军里的四品武官,官封副将,是我最得力的部下,生死弟兄。”
三人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做介绍,他讲到名字时,分别拱手向小刀见礼,小刀点头示意。然后拓跋野稍稍偏头示意小刀,又道:“这位,是我最重要的人,将要陪我一生。”
小刀心神巨震,瞪大眼睛看向他,正与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目光相对,耳中听到他虚弱的声音,但如闻雷鸣:“是我的爱人,甲一。”
肖天翼三人的震惊不亚于小刀,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俩,说不出一个字。西秦作风古板,男男相恋简直是闻所未闻。军营里偶有流传东楚风俗,讲到东楚营中有将官包养小倌之事,不可思议之余,更多是轻视鄙夷。没想到今日神一样的顶头上司亲口明示这种事,肖天翼等人的感觉就象晴天一个巨雷砸在头顶,直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却无法思考该作出什么样表情和反应。
拓跋野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仅仅是给他们做个介绍,根本没有征求他们意见的意思。接下来他要安排的是这近四千黑煞军的出路。这批人无令出征,认真追究起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自己这身体,若是能治得好活下来,自然保他们没问题,可一旦自己伤重身死,这四千黑煞军特别是肖天翼他们三个岂不是要任人宰割,所以他强撑着精神也得布置这件事。
他看着这三个部下:“中磊他。。。。”
肖天翼等人眼眶微红:“将军,我等逃离郢都途中,中磊为给我们断后。。。。”
拓跋野闭了眼,虽然是早已料想到的结果,可亲耳听到,心中依然难过。石中磊,四小将军里的小石头,也是他手下唯一出自演武堂的副将,心思细密,武艺出众,也是四人里最有希望被先提拔为参将的人。四人的分工里,肖天翼偏于护卫,博尔贴偏于冲锋,山鹰偏于游击哨探,而石中磊则偏于后勤安置。行军打仗时,有石头在,让他格外省心。
叹了口气,拓跋野低声吩咐:“让张晨和刘明俊进来。”
待他二人见礼后坐定,看向张晨:“看这情形,我西秦已与中周结了同盟,对吧?”
张晨点头称是,拓跋野继续说:“对秦周两国而言,最牢固的盟约,当是联姻,应该是我四哥向中周公主求婚成功。”
张晨点头。这一件事若是仔细去想,还是能挖掘出很多东西的,但现在的拓跋野没有精力顾及,他问这一问,是要确定这种同盟的牢固程度,他最关心的,是要利用这种形势来安置他手下这群不让人省心的莽撞人。
闭眼歇了片刻,拓跋野才道:“这次我大秦灭楚,最初会很顺利,但越往后,楚军会越战越强,南晋也会参战支持东楚,这仗就越来越难打。我想,当战事推进到东楚的东南部时,就要僵持不下了。”
喘了口气,看向肖天翼:“你们现在来到这里,也不必再回归本部了,便在此地,依托中周,开辟一块新的战场,如此一来,可对楚晋联盟形成夹击之势,从而夺取战局的主动,为平定东楚立下一功。目前应该是秦楚战局最烈之时,他们分不出太多的兵力对付你们,但你们也不要盲目的攻城掠地,稳扎稳打,量力而行,只要你们在这里,就能达到牵制东楚的目的。”
肖天翼等扎手称是。
坐得久了,拓跋野伤痛发作,痛楚难当,不愿被部下看出,强自忍耐,可他的额头已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呼吸也渐渐粗重,小刀搂他在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由恶狠狠地扫了一眼肖天翼等人,皱紧了眉头。
拓跋野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喘了两口气,尽量简短地嘱咐:“你们几人,打仗冲锋是一流的战将,但治理地方却不行。咱们队伍里没这方面的人才,你们每占一城,一方面要请王上派员治理,一方面向中周求助,另一方面要用楚人治楚,不必猜忌,量才适用,只要咱们军权在手,其它方面对楚人尽可以稍加宽纵。”
“那些楚军的俘虏,不要放走,连同招募的楚人,一同整军治理,给他们单建一营,营名锦。。。。缎。” 又想起她,充满活力的,小小的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追在他身后,却用那样快活的声音执意与他交谈:“你叫什么啊,我叫锦绣。” “知道什么是锦绣吗?看看我这衣服,这么漂亮的花样,这才是锦绣呢,看看你那破衣服,黑黢黢的,真丑。”
狠狠闭了眼,皱紧了眉头,再睁开时,眼神已不含一丝情愫,继续说道:“给他们用锦缎腰带加以区分。训练待遇,一如我军。” 这种事他们秦军在平定草原时早已做得很熟悉,他并不担心。
肖天翼等人认真地听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的心思,他们怎么会不明白,这几个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精,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在强打精神。咬着牙,憋住气,不敢吭声,怕一旦泄了心头这口气,就控制不住表情让眼泪流出来。不能打扰将军,让他快一点交待完事情,也好快一点安心休养,不能再让他为他们操这份儿心了。
拓跋野闭眼靠在小刀的胸口,脑子却毫不停歇,仔细考虑着还有什么遗漏,这次一别,可能就是永久。。。
“军旗,要抓紧做出来,打出旗帜,才算堂堂正正,师出有名。”
肖天翼等应道:“是!”自他们逃亡以来,一直也未想到重制军旗这件事。现在被拓跋野点出,众人都有点脸红。难怪一直以来人们都当他们土匪一般,往往要多次大声宣扬自己的番号才行,没有军旗,自己这批人马,确实不象正规军。
拓跋野点了点头。他的将印私章,在被俘那晚已被砸碎处理,而他手上的伤让他连笔都拿不住,更不要说签署命令了。所以他看向刘明俊,示意他将自己的意思写成军令,交到肖天翼手中。刘明俊代笔,张晨签押,足可以证明此令真伪,至此,肖天翼等人才算是摆脱了擅自出兵的罪名。
示意肖天翼三人退下,令刘明俊替自己向周天子递请安折。然后令人再次请来姬少华,先请他替自己向周家家主问安致谢,再请他转达申请黑煞军退避中周的事宜,作为万一楚军势大,黑煞军不能力敌时的后退之路。
待姬少华恭退之后,拓跋野再也支持不住,浑身颤抖着缩在小刀怀里。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额间的汗水,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小刀将他轻轻放平在锦褥上,压抑着身上狂暴的气息,一拳捶在车厢上,发出“呯”的声响,压着嗓子吼了一句:“快走,上路。” 车厢外马鞭脆响,车厢震动,终于开始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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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岱被带到郢都后,没见到老四,直接被关进了王宫的卫狱地牢。摘除了头上的铁盔铁面具,却没有摘掉手上的镣铐。虽然没受到虐待,但暗无天日的日子却让性格跳脱的拓跋岱难以忍受,见不到人,只有个话都说不利落的老太监颤颤微微地给他送来饭菜,问他句话,半天吭哧不出一个字来,急得三爷直撞头。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终于有人带他出去,到得大殿上,却是老四在大宴群臣。
王座上的老四面色苍白,虽然脸有笑容,和他相熟甚深的拓跋岱却看得出他根本就毫无笑意。一身便装的拓跋静心板着脸坐在首座,其余群臣依次排列,个个满脸阿谀的笑。拓跋岱心里暗恨,那些耿直忠诚于他的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四全杀掉了。剩下这些墙头草,见四王势大,毫无节操地直接投靠,个个都是小人。
殿内众人见到双手被镣铐反锁的前秦王,稍有廉耻的悄悄低下头避过他的目光,而有些人却能毫不变色地对着他笑,不知羞耻为何物。
拓跋岱站在门前向殿内扫视一眼,见挨着门口的最下首位置空着,桌前已经摆好酒菜,似乎是留给他的,也不客气,直接就走过去盘膝坐下,大声吩咐:“倒酒。”
旁边侍立的小太监看了眼王上的脸色,见他并未反对,这才手持酒壶小心给他倒满,拓跋岱头一低,用牙咬住杯子,仰头就那么倒进嘴里,一口喝干,头一甩,将酒杯丢向太监,喝一声:“好酒,再来。”
太监手忙脚乱地急忙接住,再倒满酒,双手恭敬地放在桌上,拓跋岱挑眉看向主座的弟弟,问道:“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非年非节的,竟然君臣欢宴。”西秦肃厉严正,历代以来秦王只在丰年过节时才会宴请大臣,否则除非是战事大捷才会君臣欢宴。比如当年平定草原大漠的大军回朝,比如当年七王火烧东楚大军二十万。
拓跋岫并未出声,只是沉下脸,盯着他看。旁边座位的廷尉张典立起了身,拱手向着秦王位置一揖,笑道:“王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神机妙算,领我大秦铁骑一夜大破四十八关,半月占领东楚一十五郡,如此丰功伟业,足以令千秋传诵,万民景仰,本应举国欢庆,王上克勤克俭,仅仅在大殿兴宴庆祝,我等有兴参与,实感幸甚幸甚!”
拓跋静心皱了下眉,显是厌看张典的嘴脸,打断他的话,说道:“小五来报,已经打下来宜安城,小六也已围困青城五日,数日内即可拿下,至此东楚已有半数江山落入我手,确实值得庆祝。”
拓跋岱一挑眉,确实是大喜事,难怪老四宴请这群小人。自己不能扫了弟弟的兴,于是笑道:“如此,倒是值得庆祝,干了!”
低头又将面前的酒仰头喝光。太监忙着给他添酒,又紧着用银筷喂他吃菜,一时倒忙得不亦乐乎。
忽然听到拓跋岫的声音:“诸位爱卿,六王所请屠城一事,各位意下如何?”
张典忙起身道:“臣附议。六王所言极为有理,楚人顽抗致我大军攻城时损失惨重,如若不加以重罚,以敬效尤,将来必群而仿之,我大秦将士必然损失更重。”随即又有数人起身附议,一时群情激奋,似乎不屠城不足以平天下。
拓跋岱闷头喝酒吃菜,懒得理会这群小人。屠城?屠了一个城,就会激起数个城的仇恨,以后东楚更会以此做借口,号召楚人反抗西秦。剩下的半壁江山会更难占据。他相信弟弟自有主意。可却没想到最后听到拓跋岫的声音:“拟旨,我大秦兵锋所指,如遇顽抗,可尽数屠戮,鸡犬不留!”
拓跋岱抬起了头,诧异地看向弟弟,以他的心机,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利弊,怎么会同意屠城?眼见太监领旨就要下殿去准备诏书,而拓跋静心只是沉着脸坐在那里不出声,拓跋岱急了,不由得喊了一声:“慢!”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200了~~撒花,黑巫无以为报,努力加更一章以谢厚爱!
☆、第59章
大殿里的人全都看向拓跋岱,他紧盯着拓跋岫,虽然离得远,殿内光线阴暗,但依然看得出弟弟脸色苍白,精神不济,难道是病了,头脑不清醒?
拓跋岫阴沉着脸:“放肆!大殿之上,哪有你这废王多嘴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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