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诸国无不战战兢兢,从情感上均是偏向东楚。生怕东楚败亡之后会被秦一一消灭。而事实上,以拓跋岫为首的西秦王族也确有此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拓跋野。
这位周天子,难道已经天真到以为将公主下嫁给拓跋岱就能免除拓跋一族对中周领土的觊觎?别说现在拓跋岱并非秦王,生死难料,就算他依然在位,也不能左右整个西秦王族的意志,以个人之私情保中周一国之平安。
小刀将人圈在怀里喂他喝药,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歇一会儿吧,就算是出兵伐晋也不是一时一晌的事,你伤还未好,急也没用。”
苦苦的药汁进入口中,总算让他回过神儿来,听到小刀的劝解,并未答言,低着头一口口将苦涩的汤药喝完,含着随后被送进口中的蜜饯,皱着眉道:“这位周天子有点儿古怪。”
小刀笑道:“他当然古怪,出生即险些夭亡,随后一直大病小病不断,一年到头也让人见不得几面,娇嫩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连跟大臣们说句话都得挡个帘子,生怕被人出的气儿给吹飞了。我怀疑他长这么大连寝宫都没出过几次,也真难为这些中周的大臣了,捧着这么金贵的一位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连个继位的都找不到。”
拓跋野没说话,无意识地咀嚼着嘴里的蜜饯,忽然冒出个惊悚的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若是他死了,难不成让公主继位?”
可是这念头却一直在心头盘旋不去。中周皇族子嗣艰难已是由来已久的事,连续多少代均是一子单传。所以到得现在,虽然周国姓姬的人不少,但大部分均是立朝之时的赐姓,或者姬家的家奴随了主子的姓氏繁衍而生。中周皇氏一脉,到得如今真是连个远支都已难寻。这位天子一直多灾多病,如若一朝身死,或者生不出子嗣,那么中周帝国将何去何从?自己做为秦人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中周的大臣们和这位周天子,定然对这件事有过深入的考量。他们的决策会是什么?联秦以抗楚晋,只是那位公主的一时冲动?还是有更深层的意图不为人知?毕竟逞一时之气与强楚对抗,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一个英明的决策,作为一个历史悠远的中周帝国,那么多能吏重臣岂能由着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公主的性子胡来?
可若是天子病重,皇族血脉只剩下公主这些事就解释得通了,整个中周都只能算是公主的嫁妆,自然是公主怎么说,那些人就只能怎么办。那么这次中周如此合作,言听计从,便也能解释得通,难道现在帝都主事的已然不是天子,而是公主?不然,以周天子素来病弱的身子,何来与重臣商议整夜之举?他那身子可撑不住!
想到这里,他心里忽地一痛,那位矜持娇贵的公主仿佛就在眼前,十来岁的姑娘,粉嫩雪白,眉目修长,气质清雅,庄严肃穆地端坐主位,团花簇锦的华服皇冠闪烁耀眼,所有的王公贵族,甚至包括最尊贵的父王全都俯首拜倒于公主座前,她是整个大陆最尊贵的皇族,理应领受天下万民参拜。可是现在她的王国却受他国侵犯,而她的臣属却无力维护她的尊严。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在骨血中弥漫,心中对那位公主的感情,不再只是单纯的感恩,更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怜惜。此时再看眼前这张地图,他的心情震撼:整个中周帝国六百里方圆山峦地貌无不标注得清楚明白。这上面每一个字,每一滴墨,不仅仅是社稷交托的信任,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甲胄声响,博尔帖一阵风般闯进帐内,那双黄褐色的狼眼闪着精光,几步冲到拓跋野床前,振臂转身:“将军,您看!” 一身崭新的鱼鳞铁甲泛着油油的光。抽出腰间的配刀“呼”“呼”“呼”在空气中连砍数刀,寒光烁烁,映着那张狼脸泛着银光。兴冲冲显摆一通,方才抓着刀柄笑道:“真他妈爽快,全是嘎嘎新的!”
傍晚时分,几大车军械物资运抵落花谷,全都是簇新的周军制式装备,这东西在这些冲锋陷阵的汉子眼里,可比金银珠宝还要金贵。强抑着雀跃的心情按军规将物资登记入册,博尔帖忍不住利用特权自己穿戴起来冲进将军的帐里。小刀和拓跋野一同看着他,对视一眼,小刀挑挑眉,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拓跋野看着自己部下兴高彩烈的样子,双眼含笑,并未追究他未经通禀便即闯入的鲁莽,淡淡地问了句:“这些装备性能如何?”承平日久的中周国内能如此迅速地调集大量军械物资以供军需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于他更加了解的东楚来说,同样是安享太平的国家,无论从军员素质到军械储备全都不值一提,他原以为自己会面临又一次孤军奋战,不但转战异国,而且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却万没想到不但中周天子信任支持,地方的官员积极调度全面配合,除了没有精悍的兵员,所需一切方方面面照顾周到,就算是在西秦自家地盘上作战也无非如此而已!
这些事不但他没想到,南晋的周文瑞没想到,大陆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世上几个大国各有特色,西秦以武立国,东楚则农业发达,南晋水军称霸天下,而中周,这个仅仅有着尊崇地位的积弱之国,在几代中周皇室数百年的努力下,慢慢演化成了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有所不同的商业帝国。商人爱财敛物,军械物资即便是一时用不上也会好好保养收藏,所以会并不象楚人那样任其堆积锈败。国库充盈,民生富足,官员的俸禄高,管理严格,所以象这种各府镇储粮储物的府库并不似东楚那般被搬净偷空。没人愿意为了偷一些不值钱的粮食或者被打烙了官印难以销赃的制式军械冒削职夺官的风险,那实是得不偿失的损失。
博尔帖兴高彩烈地道:“好啊,太好了,我拿刀试过了,砍那些楚制刀一砍一个口子,真他妈的带劲儿!”
在中周,匠人的地位并不低下,相反,由于物资流通顺畅,手艺高超的匠人能得到很高的收入,又不必象商人那样走南闯北地冒各种风险,安全稳定,相当令人羡慕,所以中周的各类制品质量往往比别国更高一筹。而博尔帖他们原本用的都是抢来的楚军装备,跟这些簇新的中周制品相比较,那就是一堆破烂儿,若非尚未接到将军允许换装的命令,顾忌军纪,这些人早就哄抢一通了,哪儿还用得着这么眼巴巴地瞅着流口水。
拓跋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帐外传来段小星的声音:“属下段小星求见!”
“进来。”拓跋野话音未落,全副武装的的段小星挑帘进帐,抱拳拱手:“将军,属下段小星特来听令。” 他是被那群狼崽子们给吵醒的,连带着一同被那些崭新的兵器盔甲刺激得兴奋莫明。跟伙伴们斗闹了一阵想起来将军的吩咐,连忙跑来参见将军。
拓跋野温言问道:“歇过来了?”
段小星笑道:“睡了二个多时辰呢,歇过来了!”
拓跋野原以为南晋以骑兵攻占帝都,这些人里,只有段小星与刘明俊等人相熟,所以准备令他带人去接应天子及公主,而据现在的情况看,已然用不着派他出迎。当下点点头道:“去传我将令,全军换装。”没等段小星兴奋地叫出声来,紧接着又道:“去把杨瑞杨大人和楚锋请过来。”
段小星高声应是,箭一样窜出帐外,随即帐外传来一片欢呼声,兵器盔甲撞击声,甚至还有争夺吵嚷的叫骂声。
博尔帖凑了过来,拽了椅子坐到拓跋野床边,伸了脖子看铺在小几上的地图:“将军,您这是看什么呢?” 他倒是习惯了拓跋野不接他的话茬儿,自个儿又笑呵呵地嘀咕:“中周还真是够意思,倒舍得下本钱!”
小刀不屑地笑笑,没出声。不舍得下本钱又如何,国都要被人家灭了,留着钱有何用。再说,几车军械就把你们给收买了,你们这命还真是够贱。
待到杨瑞、楚锋和段小星到齐,各自坐好,拓跋野才慢慢说道:“南晋发兵十万攻周,这应当是个虚数,与我大秦军队不同,但逢战事,我们的十万大军,就是实打实的十万精兵悍将,而楚晋等国多为步兵,这十万里,至少有三万是辎重部队。”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诸人,见全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又继续道:“步兵作战,倚仗的是人多势众,但缺点是速度太慢。兵士负重行走体力有限,每日行军五十里便是极限。他们第一日攻周便长驱四十里,我猜测,他们这一路并未遭遇阻拦。”
虽明知对方无意讥讽,但杨瑞还是无可避免地脸红了起来。
拓跋野并未理会他的不自在,手指地图继续说道:“晋军由信阳出发,这条路自周境至帝都不过三百里,若是任由他们前进,最多七天,便能抵达帝都城下,可是帝都城大墙矮,门洞宽大,道路平整,最是难守易攻,若是由得晋军打到帝都,就算把咱们这四千多弟兄全都填上,也守不住帝都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多写些来着,可是今天下午接连遭遇开会和断网,到现在勉强赶出这些,先放出来吧,争取下一章多写些。 sorry~
☆、第91章
博尔帖蛮不在乎地道:“守不住就跑呗,赶紧着,趁着晋军还得几天才到得帝都城下,赶紧着让皇帝老儿卷了铺盖跑路就成了,谅那帮晋狗子也追不上他。”
杨瑞脸色难看起来。身为帝都人士,数代人经营积累的财富、房产店铺、老弱妇孺尽在帝都,跑,往哪里跑?再说,不战而逃,还算是男人吗?
拓跋野眼光扫过,心里暗暗叹息。打不过就跑,在劫掠成性的博尔帖来看,是太自然不过的事,可在中原人士眼中,那是绝对难以接受的事。所谓守土有责,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人与土地密不可分,面对强敌来犯,想劝说这些人避让锋芒,那是妄想。所以在中原征战反而比在征服草原蛮族要容易得多,对付那些牧民,你得先找着他,逼得他走投无路时才肯与你决战。而对付中原各国,只要攻破城池,反抗的杀掉,也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可是这种事博尔帖理解不了,他也不准备详细解释为什么天子要守在帝都不能逃。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说:“如果帝都失守,天子出逃。那么南晋就可以弄出个假天子来蒙蔽天下。一来可冒用天子名义诏令各国不得妄动,二来可诏令各府镇不得再给予我们任何物资。真假难辩的时候,你怎么跟各地官吏们解释?难不成用刀子逼迫他们服从?”
博尔帖懂了,皱着眉头嚷道:“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守又守不住,逃也不能逃!怎么这么窝囊!”
杨瑞有些犹豫,撇了撇嘴,终究没出声,只是在心里辩驳:“没打怎么知道?南晋打过来是因为朝廷措手不及,待我中周军队严阵以待的时候,他南晋那十万兵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呢!”他与大多数中周重臣和普通百姓的想法是一样的,中周人口密集,虽然平日没什么部队,可一旦开战,中周百姓为了保家卫国必定踊跃参军,军械物资又向来储备充足,几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