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三更,拓跋锐风风火火地闯进书房,大声问道:“父王,您找我?”
拓跋静心皱了皱眉头,都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火爆的脾气。可是看着儿子那张胡子拉茬的大脸,依然忍不住心中一软。轻轻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问道:“听说你养了俩小倌儿在院子里?”
拓跋锐点点头:“一个,另一个是一块买来侍候他的。”也不待他爹吩咐,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大大咧咧地笑道:“是个新玩儿艺,真挺够劲儿的,要不我给您找也俩,爹您也试试?”
拓跋静心怒道:“什么话!阴阳不分,祸国妖孽,还不快去给处理了!”
拓跋锐不以为然:“我看别人玩儿的挺好的,怎么就妖孽了?我不过就是个侯爷,也就是玩个小童儿,怎么就祸国了?您不愿意享受这乐子没关系,您可别碍着我!”
拓跋静心对他这个宝贝儿子是真没办法,苦口婆心劝道:“你这样传到淑玉耳朵里,又要生事。”淑玉是拓跋锐的正妻,明国公李肃的女儿,倒是温良贤淑,只是那身子弱,心眼儿又小,几次因为拓跋锐纳妾之事缠绵病榻,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倒让铁石心肠的拓跋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到自家老爹祭起这位泪娘娘,倒也确实颇有顾忌,想了想道:“她不愿意我纳妾,无非是怕那些女人争了她的宠,我现在玩的可是个男的,可就碍不着她了不是,说不定倒乐意了呢。”
趁他爹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当儿,紧着追问:“您叫我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事儿吧?我看吴庆元他们那副模样,是有什么行动吧?”
吴庆元是他爹的心腹,刚刚在路上迎面撞上他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带了人往府外走,加上府中诸将往来频繁,顶盔贯甲肃然凌烈的气势,让惯于呆在军营中的他都体察到一种紧张的情绪,是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了吧?
拓跋静心静静看了自己儿子一会儿,确认无法在这件事情上左右儿子的意志,终于决定放弃。指了指案上一方写满字的锦帛:“你看。”
拓跋锐欠身长臂,屁股也不抬地从案上将锦帛一抓在手,双手展开,就着明亮的宫灯烛火,一字一句看下去:“伪临朝者岫,豺狼成性,残害忠良,贾弟囚兄,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
没读几行,拓跋锐惊得站了起来,急忙扫向落款,是以拓跋屿为首的一长串名字,几乎囊括了西秦朝廷大部分的王公重臣。他瞪向书案之后安坐如山的父王:“这是什么?”
“拓跋屿送来的,他人要明天才到。” 拓跋锐惊道:“他这是要造反?”
拓跋静心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挑高了眉毛:“他是想学他四哥,也搞个宫廷政变。”
拓跋锐疑惑地看着他老子:“他把文告给您送来,是想和您联手?难怪上次偷偷摸摸来见您,原来是商量这事儿,你们都谈妥了?雍城的王府。。。。。。”
“已经安排好了,”拓跋静心打断了他的问话,耐心解释道:“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出行要有安排,怎么也快不过信使,他把文告送来,是让我放心安排一切,等他明天一到就动手逼宫。”
“那么。。。。。。”
“他也想当当王上,可也不想想我怎么会让他如愿。凭什么大哥的儿子就是王爷,我的儿孙一出生只能是公侯?”
“您这是想。。。。。。”一涉及到脑力活动,锐侯爷就常常感觉比别人慢一拍,所以他更喜欢直来直去的肢体接触,极为厌恶拐弯抹角地和人打言语关司。
“有了这张文告,明日早朝就可以上殿逼拓跋岫禅位于我,等到拓跋屿来到郢都早已一切尘埃落定,他只能乖乖拱手称臣。”
话说到这儿,拓跋锐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是他爹要当秦王。一时间紧张、兴奋、不可置信,种种激烈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带来一种临战前的亢奋。不由急切地追问:“那现在干什么?”
拓跋静心微微一笑,一派成竹在胸的气度,抬手压了压,温声说道:“锐儿,稍安勿燥,我已经安排吴庆元等诸将去接手郢都防务,” 郢都驻防部队原本就是拓跋静心的嫡系,但值此关键时刻,关键位置自然要换上更亲信的心腹去掌控。
“柳如新等将正在将诸大臣从各自府中请来,今晚诸大臣会在府内商榷推举本王为秦王的文告,我给你五千兵马去街头巡视,我已经下达戒严令,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违者杀无赦!”为防止走漏风声,让拓跋岫那小子有了应变准备,特别是为了对付无孔不入的黑衣卫探子,戒严令的执行必不可少。届时将出现各种情况,若非拓跋锐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又武功强横的亲儿子出马作镇,还真不一定出什么篓子。
看了眼锐儿的脸色,见他果然没什么犹疑惧意,双眼闪烁的满是兴奋的眼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儿子宽厚的肩膀,笑道:“去吧,明日卯时三刻宫门开启,我和你一起带兵直入王宫,夺了御林军的统领的兵权。然后直冲大殿抓捕拓跋岫。”
拓跋锐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王无声无息地安排好这一切,他从来没想到过秦王这个位置有一天会也成为自己触手可及的目标,乍闻这一切,他的血脉已然渐渐沸腾,仿佛看到自己身着蟒袍头戴金冠高踞王位,众臣匍匐,威风八面。
拓跋静心看着儿子渐渐精亮的双眼,微微一笑,低语道:“去吧,我就你一个儿子,我得到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赶,短了点,争取下章多写些,sorry~
☆、第98章
拓跋锐稳坐马上,颇有些漠然地看着空旷的大街上不时走过的一队队兵马,偶有截停下来的被护送前往王府的官轿,需要检查手令,在手下兵将交涉的空档,轿中的官员无不挑帘殷勤与他大声招呼,拓跋岫宫变那一次,有些风骨的官员都被他处置了,现在朝堂上这一批,无不是见风使舵的家伙,见风不对,立马转向投靠,甚至连威逼利诱的招术都不用,拓跋静心派去各府“请”人的队伍无不顺利回返,连点波折都没有。
近万兵马在城中各大街小巷一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刚刚经历了王都易主的楚人惊魂未定,无不紧闭门户,无人敢生事端。锐侯爷巡城几圈,颇感无聊。诺大的郢都,也不过发生了二十来起小冲突,但也只是言语冲撞,没说几句话就都乖乖束手就擒,连个跟兵卒动手的都没有。据手下报知,这些被抓起来的家伙要么是喝多了酒,神智不清,要么是走亲访友,回家贪了晚犯了禁令。唯一一个有些特殊的人犯自称是急于回复任务的黑衣卫,翻跃城墙连夜赶路。若是正常情况,就算守城驻军发布了戒严令也管不到黑衣卫,可这次拓跋静心对付的就是掌管黑衣卫的拓跋岫,那人亮了腰牌,军卒们更是不能放行,二话不说把人捆了,推推搡搡关进了大牢。待拓跋锐听到手下回禀,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关着去吧,待大事平定再把人放出来不迟。
前面又是一队人马,簇拥着一抬大轿,走近一看,却是中丞岳承麟的官轿。这老儿,也算是三朝元老了,王伯父那一朝,拓跋岱那一朝,加上拓跋岫,看这么痛快就被请出来的样子,很快就又要站到自己爹爹的朝堂之上了,四朝元老的尊荣,想来是跑不掉了。拓跋锐颇有些不屑地想,这些文臣骨头软得很。虽是有些不屑,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待那官轿在面前停下,轿帘掀起,露出岳中丞白发苍苍的头脸,拓跋锐有模有样的拱手施礼:“这么晚还要请老中丞过府一叙,实在是有劳了。”
岳承麟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颇有些费力地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侯爷辛苦。”然后抬手示意,手下便将轿帘放下,沉默地等待验令放行。
岳承麟年纪大资格老,拓跋锐倒没觉得对方怠慢,原本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对方轿帘放下倒觉得正合心意,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忽然眼角闪过一道黑影,攸忽而逝。拓跋锐大惊之下,凝神张望,那边却是一片空寂,运功细察,毫无动静。难道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他可是百战沙场的一世勇将,眼神之利连小小蚊虫都休想逃过去,可若说那是有人一掠而过却又更不可能,若达到那种速度该是何等武功,以他锐侯爷的眼界,所见过的各路高手,只有那可恨的小七才有可能做得到,可这世上那有第二个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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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静,待得第二日宫门开启,拓跋静心父子率兵将及诸臣直闯王宫大殿,一路畅通,竟然毫无拦阻,意料之外的顺利令老谋深算的拓跋静心大有忐忑不安之感。尽管他三谋五算极尽安排,却也知道要想完全瞒得过黑衣卫的耳目那是绝无可能,他曾与手下几番推演拓跋岫所有可能的反击之术,也多方布置应对之策,可没想到从发动到入宫,对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黑衣卫总衙这一夜只有几个值班的文吏、暗卫,气氛一如既往的平静。
拓跋静心挺立在大殿中央,儿子拓跋锐和最忠心的部下守护两侧,文武诸臣紧随其后。往日此时,拓跋岫早已穿戴整齐高坐王位开始早朝议事了,可是今日众人已在殿中等候近半个时辰了,他依然没有来到朝堂殿上。大势在握,拓跋静心到底无法忍耐,带了人直奔拓跋岫的寝宫。
宫中当值的太监宫女远远看见这一群人全都战战兢兢缩立墙边,无人胆敢乱动,更惶论挡阻问询,边走,拓跋锐边暗自琢磨:拓跋岫这王位竟然如此脆弱,遭逢宫变,竟然连个出面维护的人都没有,平日里踞坐王位,竟然只是个纸糊的老虎,看着吓人,禁不起一碰。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拓跋岫的寝宫前,不止拓跋静心,连拓跋锐都感觉不对劲:院里没人。
拓跋岫住的是原本的卫所大狱,本是自成一体的一个院子,拓跋静心原还担心得到消息的拓跋岫会紧闭大门,负隅顽抗,他身边的乾级护卫可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顶级高手。加上身边的宫中护卫,真的打起来,凭借地利,自己手下还真的难免会有不少死伤。甚至布置不当的话,还有可能被他们护着他逃走。可现在大门洞开,空无一人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有埋伏?
一个眼色,吴庆元等带着手下迅速进入搜索,不多时面色古怪地带人走了出来:“元帅,您。。。。进去看看吧。”
怎么?拓跋静心一语不发迈步走入,拓跋锐紧随其后,迈上几步台阶,高大的殿门推开,紧走几步进入里间,并不宽大的床榻之上,拓跋岫蟒服华冠衣饰严整地仰卧床上,面容平静,气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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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赶到郢都的拓跋屿瞪着高踞王位的拓跋静心半晌无语,连日来不眠不休的诸般谋算策划,上窜下跳的联络串谋全都成就了一个笑话:为人做嫁!气怒攻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