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莫与肩回答,望重宴就吩咐小厮带领莫与肩回房了。
莫与肩虽妖力恢复了,但想与眼前这人抗衡还是有些困难。
又看看在眼前领路的小厮,面色苍白,也非人类,日光西沉,这庄子的本性终于露了出来,放眼望这庄园,阴气漂浮,黑色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庄园,这里面每个活动着的“人”哪个是人了?
怪不得能在这悬崖峭壁上存在这么长时间。
原来就是个“鬼庄园”。
不过,这庄主却不能小觑。是个鬼,却强大到连他这个修炼千年的妖敛了妖气,不敢造次。
说到鬼,莫与肩想起刚才在大厅里见到的那个鬼,这儿离他离开的镇子这么远,那鬼的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味道的?该不会那傻子跟着来了吧?
想到这儿,他不禁轻笑起来。
几个月的时光也让他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地。
天完全黑了下去,莫与肩望着漆黑的天,想道,明天还会是朗日么?
大厅里,等莫与肩的身影消逝,黑川望着望重宴轻笑的脸,把埋了许久的问题说了出来:“就是那个人?”
望重宴第一次把脸转过来朝着他,笑意还残留在嘴边,黑川望着这笑容有些失神,这可是他第一次对他笑呢。
望重宴看了眼天色,说:“天黑了,今天晚上你就留在这儿吧。”
说完望重宴就转身走了,他不知道黑川僵硬在嘴角的笑。
第一次留我过夜,我该高兴吧?
可他不知道吧?因为他,我只在黑夜里活动,黑夜用来狂欢,而不是休息。
算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天黑了,高山上气温骤降,黑川躺在床上许久睡不着,冷,刺骨的冷。
于是他招来下人把那人送来。
下人刚走他就回忆起那人的温度来。真是合适的温度呢,若是夜夜拥着那男人入睡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觉得冷了吧。
再躺回去也睡不着,索性他踱步来到庭院。
仲夏的夜晚倒很是凉爽。
夜风温柔地吹拂着他。
他闭上眼,想到,这才是属于自己的风。
风静静地吹着,携来花香,让他身心舒爽。
忽然,他发现有些异样,这园子里,原来不止他一人。
转过头一看,哎,这不是寒未古么?
远远地看他站在花丛中,月光下泻,流在他的长发上,顺着发丝流淌,像是一条长河,微风吹过,撩起他的刘海,额头上桃花开得灿烂。
真是个美人。
黑川不禁赞叹。
不过,可惜了,是个妖。
无情无感,不管怎么样都难以在他的心上留下波澜,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黑川走上前,问道:“寒公子也睡不着么?”
莫与肩本是一人在庭院里吹风,正放着神,却被一句话惊得回过了神。
同时,那股熟悉的味道在夜风的吹鼓下更加浓烈地朝他扑来。
他又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注意他的动作,黑川有些不高兴了:“怎么?有些怕我?”
怕你?
莫与肩轻笑。若是望重宴还有些原因,你不过是只鬼,黑夜里潜行,白日里躲藏,我是妖,何须怕你?
“倒不是,只是这夜深,公子怎么不去睡?”
黑川走近一步,与莫与肩靠得极近,莫与肩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往后退。
身边,黑川说话了:“这么美好的夜晚,若是睡了,岂不可惜?”
莫与肩并没有把他的话听下去,只是觉得这鬼身上的味道极其怪异,就算是那人的味道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浓重吧?
这味道怕是被人做了手脚,浓烈,像是要逼他回忆起往事。
有了这味道的勾引,那人便在自己的心中喧嚣开了。
这么久了,你还是强据着我心里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第十七章 难圆之梦(2)
孤魂游荡的鬼门关。
每日都有新鬼添加,他们游走在鬼门关,为各种尘世上不舍的理由停滞,有的鬼见自己尸首已毁,回去做人是不可能了,再徘徊也只徒耗精力,做鬼的话也只有在黑夜出现,白日里躲躲藏藏,还要小心各路道士的法术,无依无靠,还不如喝了孟婆汤,投进转世轮,丢了记忆,换个人的肉体,重新来过。
就这样,每天都有犹豫许久的鬼跟着黑白无常前往奈何桥。
前世的爱又如何;前世的恨又如何;前世的怨又如何,全部都舍弃,只想换个肉体,做人,不做鬼。
寒未古见多了这样的犹豫又妥协,也懒得再去窥探那鬼的前世是个什么模样。他是妖,有无尽的寿命,不变的年华。同样的,记忆只会累积,不会消除重来。
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堆积的记忆,愈加沉重,让他喘不过气。
要怎么办呢?
他坐在屋檐下,目光捕捉着飘渺的雨丝,愁眉不展。
“公子要进来避下雨么?”
忽然,头顶上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
抬头一看,却是个俊俏的小姑娘,脸颊还带着点羞赧,微凉的空气中甚是可爱。
寒未古站起身,说道:“好啊。”
他跟在姑娘的身后进了屋子。不同外面的潮湿,屋子里倒是干爽。姑娘给寒未古倒了杯热茶,端给他的时候,寒未古有些着急,伸出手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姑娘一惊,赶紧把手指缩了回去。
寒未古倒是有些失神。
那就是人类的温度么?
温热。
若是留在身边,不管什么阴冷天气都不用觉得寒冷了吧?
寒未古这样想着,缓缓喝着茶,很快身子就暖和了。
可是门外的雨却不像是要停的样子。
寒未古心中倒是有点着急,这家好像只有这姑娘一人,若是在这儿留一夜,不管有没有什么都会招人闲话的吧?
“公子住处离这儿远么?”
原来不仅仅是他自己着急,姑娘也着急了。
寒未古一直在人世间漂泊,哪会有什么固定的住所?不过为给各自一个台阶下,寒未古就给编了个谎。
左拐右绕几个路口,雨水溅在俩人的衣服上,混着泥点。
“还没有到么?”眼见天色黑了下去,姑娘倒是着急了。
寒未古见这样便够了,便随手指了个宅院说,我到了。多谢姑娘相送。
天黑了,姑娘也不敢在外多留,简单说了几句便急急离开了。
那把共用的油纸伞被她取回去后,雨点很快湿了寒未古的衣服,带着冷气侵蚀肤骨,他也不在乎,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走着。
寒未古本是想多绕点路让那姑娘再寻时找不着路,要是一下子撞破这谎言,就算是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他也不想给那姑娘留下个骗子的印象,却没有料到那姑娘回去时就给迷了路。
凌晨,只见天色微青,东方发白。
寒未古又在外面晃悠一夜。
在天安门旁偷个窥,见着个白衣小童在湖边叹气:唉,天界啊天界,人鬼妖魔尊你为上,却不知这天界清冷寂寥。
失望而归。
在鬼门关游个玩,见这个新鬼在门前犹豫:儿女急急将肉体烧了,醒来回去后只见火光冲天,自己衰老的躯壳被火舌吞咽,望着奈何桥上的孟婆不知为何生出个迟疑来,毕竟前世记忆如雪,一层层叠加就变成了渗入心底的温暖。
扫兴而回。
人间正是日初。
升起的太阳倒是给他一个安慰。
他正沿着路走着,突然路边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吸引住了他,走近一瞧,这不是昨晚的那个姑娘么?
姑娘的嘴唇发白,衣衫尽湿,身子紧紧缩在一起,寒未古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姑娘在寒未古的叫声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刚看见寒未古就哭了出来。
原来这姑娘昨晚跟他道别后没过多久就迷路了,路上漆黑,她连着转过好几个路口都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走了许久,终于见着个点着烛火的地方,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赌坊,她走近时还刚好碰上个赌徒,面相可怖,吓得她转身就跑,连着跑了几个街道,这下更加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她边哭边说,通红的双眼更引起了寒未古的怜惜之情,赶紧把人扶起来,望了望周围,拉着人往个小巷子里钻。
他对这个小城镇的街道倒是很熟悉。
没多久就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小人家。
姑娘吹了一夜凉风,受了风寒,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头昏脑胀,根本走不动路,寒未古索性就将人背在背上。
回到小屋子,寒未古把人安顿好,又急急地找来大夫,号脉,开方,取药,煎药,等把一碗热药端上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姑娘名叫小小,父母早亡,舅母看不惯这个在家白吃白喝的“小客人”,硬是逼着舅舅把人赶了出去,舅舅还算有良心,临走时给了她些银子嘱咐她好好过日子,等有一天会给她物色个好人家,周围邻居好心,时不时还帮着她一把,就这样小小一个人过了几个年头。
“你舅舅呢?”寒未古问道。
小小垂下了眉,声音小小的:“不知道,听说表哥做了官,一家人搬到京城里去了。”
寒未古在尘世游走百年,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一颗心红的黑的都有,有的是对别人自己都好,有的是对自己好对别人坏,不去探究这人的心中红占几分黑有几两,最终还不是孤坟一座?
天黑了,小小喝了药沉沉睡去,寒未古轻轻掩了门,门缝里姑娘的睡容安静。
半夜,月光似水。寒未古站在庭院里,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咿呀”,回头一看竟是小小。月光下,她的身子更加瘦小。
寒未古不禁心口一疼。
他急忙上前扶住人,关心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还在不在。”姑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个淡淡的微笑。
一句话碰着了寒未古的心。
自己的去和留,这么多年,有谁在意过?
“你病还没有好,我怎么能走?”
小小的身子骨弱,伤风感冒常有,一次染上便是半个多月的纠缠,寒未古借口自己过意不去丢下她一人害她受了风寒,留下照顾小小,这下小小为人家洗衣打杂的活儿就被他一人包揽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被那些人训斥,心中怒火随之燃烧,这么长时间哪有人训斥过他?转念一想,这他所遭遇到的不正是小小所遭受的么?世间冷暖,竟要她这么一个小女子承受。
寒未古的心竟然有些疼。
若是有一个人,能为她停留,也挺好。
寒未古第一次在一个莫名的小镇上停留了下来。
在邻居的帮助下租了个屋子,与小小的对门,每天一早起来推开门就能见着那个小巧的姑娘,每当她看见自己也会给自己一个微笑,这微笑虽然微小,却深深埋进了他的心里。
寒未古在小小的教导下学习了人类的好多东西,脑子里的概念从人间这么个大的概念往凡人生活中一点点渗入,他一点点学习着,不觉有一丝疲累。
这天,寒未古正在小小的屋子里帮忙做事,忽然门被粗暴地踢开,同时一个粗犷大汉堵住了门,后面还有几个人跟随着,他嘴里大叫着:“穆小小在哪儿?”
小小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一吓,连忙躲到寒未古身后,小小的身子发着抖。
寒未古皱了眉,寒着声,问道:“你们是谁?”
第十八章 难圆之梦(3)
来人很是嚣张,见寒未古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