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很快喂纪莫崖服下,延迟了半日,纪莫崖的嘴唇都显出紫黑色,脸色苍白,神志不清,冷汗浸湿了他的黑发。
莫与肩一直在床边守着,眼中的担忧感染了脸上的桃花,桃花都有些败谢,让外人看了都为之心惊。
“半个时辰后,我再来看看他的情况,若是可以应该就可以喂解药了。”
衣莲说道。
天渐渐黑下去,傍晚的时候,夕阳无限美好。
莫与肩望着西方的美景,自言自语道:“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夕阳。”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以为只让纪莫崖一人听见,却不知落在了房间里另一个人耳朵里,心脏顿地疼痛。
半个时辰后,衣莲看了看纪莫崖的脸色,脸色一沉,说道:“不好,毒性不能被除尽,反而两种毒纠缠在了一起,这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里人一听这么说,立马沉了脸,纪莫崖昏迷着,冷汗不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莫与肩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担忧,望重宴看了心都不忍,问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这个本来就是险中求生的办法,我也只是一试,这下,只能看纪公子的造化了。”衣莲低下了头,身子有些颤抖,遥印走上前轻轻拥抱住她。
半夜,纪莫崖还没有醒过来,莫与肩看着他眉头深皱的模样,心中更是着急,忽然,一个声音落进耳朵:“你想救他么?”
莫与肩一怔,立马站起来,谨慎地问道:“是谁?”
忽地,身后一阵温热,同时耳边吹来了温热的气息:“不过几个月,你就将我忘了么?”
莫与肩放下防备,挣开他的怀抱说道:“你能救他?”
“当然,你别忘了,我可是桃花仙。”
黑夜中,那人脸上的桃花依旧鲜艳。
“不过,就这么白救他,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呢!”
莫与肩一听他这么说,立马瞪大了眼:“你不想救他?”
流烟绯见他毛了,立马转口道:“说了玩的,”他从怀里掏出个药丸,“这个是太上老君送的药丸,能解百毒……”
莫与肩一喜,抢了药丸就往纪莫崖嘴里送,流烟绯见他这么焦急,笑道:“你就不怕这个是假的?”
莫与肩的手一顿,冷了声道:“请你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把你当朋友才相信你的。”
流烟绯愣住了,许久才说:“对不起。”
吃下药丸,纪莫崖脸色很快就有了些血色,嘴唇也恢复了正常的粉红色,莫与肩终于舒了一口气,但见他眉头还是皱着,伸出手抚平了梦境中的恶魇。
流烟绯站在一旁,看的心疼,莫与肩背对着他,他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人眼中的悲伤,溢满了整个屋子。
流烟绯深深吸了口气,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莫与肩……”
“嗯?”眼前的人仍是背对着他,他忍不住心中悲痛,顿了许久才说:“我要走了。”
他走到门口,看见莫与肩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走好。”
他立在门口,看了这妖许久。
这妖,在他还是株桃树时给他移植,给他浇水。
这妖,因为这妖,他修炼成妖,只想与他并肩。
这妖,因为这妖,他幻化成仙,只想与他游遍三界。
这妖,因为这妖,他冒着被剔除仙骨的风险,留他在仙界,只想给他个好生休息的场所……
他本以为,等,只要一直等,他就能等到他。
总有一天,他厌倦了妖的生活,愿意成仙,与他相伴,从此,仙人鬼三界,随他们去,与他并肩的,只有他。
于是,莫与肩。
莫与肩,不要有人与你并肩,可最后还是让人抢了先,他只能是天庭一只小小的桃花仙,望着白色的天宫叹息。
流烟绯看了很久,才说道:“那药丸还有个功效,那药丸能解百毒,也能保人长生不老。”
流烟绯难以抑制住话语颤抖,是啊,长生不老,那么他就能一直陪着你了,你们两个人,该会有多长的路要走呢?要有多久的时间要一起过呢?
呵呵,流烟绯心里苦笑,这有多长有多久都与你无关了吧?
他们在人间。
你在天界。
隔了好远。
流烟绯转过眼,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说道,这黑夜真是讨厌,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天界好,一直是白日,不必害怕黑夜的漆黑。
他一转身,消失。
一直到了早上,纪莫崖才醒过来。
昏迷了大半天,纪莫崖醒过来还是很虚弱,望重宴忙吩咐了厨房给准备吃的,衣莲来一把脉,惊奇道:“神了!纪公子体内的毒都清了,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啊!”
纪莫崖惊道:“我这是好了么?”
纪莫崖难掩喜悦之情,见衣莲重重地点了头后,脸上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衣莲又开了几剂药给纪莫崖调养。
午觉过后,纪莫崖在庭院里散步,转个角,见遥印倚着假山,眼睛闭着,似在享受着庭院里的美景,纪莫崖看了许久,遥印一睁开眼就见身前立了个公子,脸色还有些疲惫,他不禁觉得愧疚,要不是他从衣莲那儿拿了毒药害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一怔,开口说道:“真对不起,要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纪莫崖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个做什么,遥兄弟也是江湖人士吧?”
遥印一愣,“是的。”
纪莫崖笑了:“是江湖人士还说这个么?一杯酒就能化解的事儿!要不咱现在就喝两口?”
遥印笑了,豪爽地回答道:“好啊!”
纪莫崖正准备拉了人去好好喝一口,忽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身子还没恢复就想喝酒?”
纪莫崖回头一看,只见莫与肩一脸乌黑地看着他,纪莫崖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嘿嘿笑着凑上前:“就喝一两口,没事的啦!”
莫与肩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纪莫崖立马安静了,低下头说道:“好啦,我回去把药喝了行不?”
莫与肩抬了下下巴,纪莫崖就乖乖走在他前面回去了。
遥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又想起那个已经许了自己一生的女子,忽然觉得心头一暖,脚底加快了步伐,他想回去,他想现在就见到那个女子。
傍晚,纪莫崖和莫与肩并肩看着日落,红霞遍天,西边的天空像是染上了红色的染料,却比任何人画出的画都要好看得多。
俩人并肩站着,都没有说话,却有种和谐的气氛包围着两人,让纪莫崖觉得舒服,他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红霞映着他额头上的桃花,甚是美丽,他凑上前,手指圈起一绺头发,放在唇边吻着,莫与肩回过头来,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纪莫崖犹豫许久才缓缓开口:“寒未古……”
“嗯?”
只是一声来自喉咙里的应答,声音小得只让纪莫崖听到,却让他觉得莫名地喜悦,心头暖暖的。
忽然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俩人,纪莫崖皱着眉看着门口忙碌的下人,说道:“那是在做什么?”
莫与肩皱眉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是在准备重宴啊,明天就是七夕了么?”
纪莫崖望着莫与肩问道:“重宴之后呢?重宴之后你去哪里?”
莫与肩转过头,笑得灿烂:“你说呢?”
第三十五章
若锦在此,待君重宴。
这是望重宴寄给他的信的内容。
七夕之夜,吾等汝归。
每年七夕,望重宴都精心准备了宴席等他归来,只是多少年来总是差一人,于是重宴不成,不欢而散。
夕阳渐落,莫与肩说:“我累了,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纪莫崖望着莫与肩的身影走远,正准备回房,一转身见黑川就在身后,黑夜里看不清他的面孔,纪莫崖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后立马升起一层薄汗。
“你……要做什么?”
纪莫崖竟有些颤抖。
黑川看着他,又看了看刚刚莫与肩远去的方向,说道:“你们真好啊,彼此都知晓心意……”黑川低下头笑了,笑声很是凄凉,纪莫崖一惊,他继续说道:“哪像我啊……”
纪莫崖忽然对这鬼生了可怜之意,柔声劝道:“没事的,会有结果的。”
黑川抬起眼,笑容一下子变得诡异,纪莫崖立马退缩了,黑川“嘿嘿”地笑着:“要不你今晚陪我?”
纪莫崖立马冷静下来,寒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见他态度冷了,黑川也收敛了笑容说:“望庄主叫我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晚上的宴席请你参加。”
纪莫崖眉头一皱,请他去做什么?
“我参加做什么?又不是邀请我的。”
“我哪知道找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个传话的!”黑川说完就飘走了,纪莫崖看着他脚底无根的样子,又起了一身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看这个庄园,心里想道,该不会这庄子里的都是鬼吧?这么一想纪莫崖直觉得浑身发冷,他一个激灵,索性睡觉去了。
至少,梦境是温暖的。梦境中,他拥着藏青色头发的男人一起看日升日落。
第二天醒来,就看见庄园里忙成一团了,挂上了新灯笼,房间布置一新,厨房里飘出菜香,再一看,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纪莫崖一看就胃口大开,再一看,望重宴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主席上,眼睛闭着,一旁,黑川吃着花生米,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莫与肩的身影,纪莫崖心中疑惑,问黑川,黑川也只是摇摇头。
纪莫崖正疑惑着,忽然天空乌云翻滚,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纪莫崖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川还吃着他的花生米,随口说了一句:“望庄主在召唤那个人。”
纪莫崖忽然想起,之前听望重宴说过,疏若锦的灵魂孱弱,在世上留不久,于是他就把他的灵魂封印了,只有七夕这日可以出来。
乌云翻滚着,而小厮们却仍做着手里的事,忽然天空一道闪电,接着一声惊雷,声音很大,而好像是受这一声惊雷的影响,那原本做着事的小厮一下子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围成一个圈,朝圆心跪拜,身体伏着,头贴着地,样子甚是虔诚。
纪莫崖心里奇怪,这召唤个人用得着这样么?忽然想起昨晚对这个庄园里的下人的猜测,心里一阵慌:还真的全部是鬼。
纪莫崖觉得背后冰冷。
忽然,一阵温热贴上来,纪莫崖一惊,同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出声,跟我出来!”
纪莫崖心中更加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莫与肩带着纪莫崖来到了庭院,却见这里光亮,完全不像厅堂那边黑暗。
纪莫崖转过身去一看,只见莫与肩慢慢化了人形,莫与肩说道:“刚才那里妖气太重,我难以保持人形。”
纪莫崖一惊,“妖?”
“嗯。”莫与肩说着,“我早就发现这个庄园不对劲,望重宴鬼魂的味道也变了,望重宴只是一只鬼,力量再大也不能封印人的灵魂,我暗地里查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望重宴与一个千年树妖做了个交易。”
纪莫崖瞪大了眼睛:“什么?交易?”
莫与肩点头,继续说着:“那树妖给望重宴一百年时间,给他力量封印疏若锦的灵魂,代价是望重宴的灵魂,每年七夕,望重宴召唤灵魂,其实是在召唤那树妖,那群跪拜的小鬼,都是树妖的小鬼。”
纪莫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