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符云想放下手中东西,正想离开,可到底心里不忍,脚步更是半分未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容华猛地抬头,急切道:“等等!”
符云想微微叹气,“陛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一听这话,容华顿时像一只发怒的狮子,纷纷竖起身上的毛发,手指向地上的账簿,冲着他吼道:“你以为朕愿意和自己过不去!你也不看看,不看看这帮蛀虫……这帮窃贼!好端端的大周朝,竟被他们从里到外掏了个空,就给朕剩下一空壳子,一空壳子!”一通怒吼后,他还不解气的大手一挥,案上的笔筒和紫砂墨玉砚台“啪”地掉到地上,顿时摔成了碎片。
符云想心底震惊不已,脸上却波澜不惊。幽深的眸子略带心疼的望向那个因怒气而脸庞泛红的人,一时间竟看呆了——平素白皙的脸颊上此时布满红晕,带着那份介于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的独特韵味,而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隐隐有火光跳动,璀璨剔透,光华照人。
他极力回过神,微微低头,不由在心底暗叹,此般容颜,幸好生在帝王家!
容华久久听不见他的回答,抬眼一看,那人头颈稍低,表情稍淡,眉目平和,面容坦然,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觉着那样的平静太过刺目,以至于霎时间怒从心生,快步绕过书案,站到屋子中央,似明志又似发誓般恶狠狠道:“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东西,朕定会一个个的来收拾,瞧着吧!”
说罢还一脚踢在旁边的椅子上,却不想由于用力过猛而造成身体失重向一边倒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符云想恰好伸手揽住他的腰,轻轻一带,便已站稳。
容华尴尬的清咳两声,先前的怒气也因为这件事散去不少。
直到第二日早朝时,符云想才真正看清容华的决心。整个户部几乎全部没顶,冯澹被剥去官职,全家发配至凉州,永世不得入京。其余一众受牵连的官员,也都根据情节的严重与否而判了刑。
至此,朝廷上又恢复成之前的三足鼎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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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庆春再现
方怀安因痛失爱将暂处于弱势,裴少余也因为凌川的暴露受到众多官员的怀疑,何其建重新回到中立的位置上,团结一致的局面终被打破。
唯一的赢家便是容华,一系列的雷霆手段,震惊朝野,再无人敢小觑。
六月十八,晴,干燥,宜动土、修缮、出行、嫁娶,忌祭祀。
庆春殿开启这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午后,工部一众大臣早早就到了殿门前,耐心等待着容华的到来。
对于这座尘封的宫殿,众人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只因关于它的传闻实在太多太多,藏娇的美人,痴情的帝王,一掷千金的奢华……每一样都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真实境况,却是谁也不曾见过。
容华到时,身边跟着符云想和几名一品大员,因为不能祭祀,只简单的点了两柱香以表敬意。
当那扇沉重的红木雕花大门缓缓启开,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时,符云想湣鹂醇艘桓龀菘堇喟惚浪裁鸬娜獭;页狙镅锶魅髀涞降厣希艘恢中亩ḿ窗驳母芯酢�
进入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玉石路,两旁花木扶疏,青翠浓郁,却因为常年失修而多了份天然的棱角和张扬,更显生机勃勃。越往里走,众人心里不由暗暗惊叹,景色之秀丽,布置之精巧,堪称一绝。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水榭檐角,更是琳琅满目。
踏过层层玉阶,直达正殿,殿内敞阔明亮,并不如原先预想的那般金碧辉煌,却是另一番内敛的奢华。目之所及,摆设无一不精致绝伦。两根廊柱的下端各放着一盏翠玉莲花灯,中间镶嵌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即使在这白日里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容华淡淡吩咐了几句便准备离去,却无意中发现人群里早没了符云想的影子,不由轻轻皱眉。
此时,符云想正走在白玉石路旁的花木从里的一条小路上,先前匆匆一瞥间,他就发现了这条小道,乍眼一看,似乎是花木栽种时留下的距离,可细细一瞧,分明极有规律,相互交错间便把小道隐在其中,不易被人发觉。
走至尽头,一道木门出现在眼前,符云想望着那道门久久未动。许久之后,到底是心内的好奇占了上风,
推门而入,他不禁一愣,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只见右手边一片桃林,左手边几亩花圃,种着奇奇怪怪的杂草,正前方几间破旧的木屋,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经过风雨洗礼后的腐蚀味道。皇宫中竟然还有如此返璞归真的去处,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奇迹!
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啪”的一声开了,腐朽的木屑纷纷洒洒,呛人的紧。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榻,最突兀的莫过于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木盒。他手一扬,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幅被烧过的残画,慢慢展开画卷,符云想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画上的少年眉目如三月春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清澈而温润,背后是灼灼盛开的桃花,那恍若仙人的绝世风礀,连他也忍不住折服。再往下一看,落笔处写着“赠谷”二字,至于谷什么,不得而知,那部分已经被烧毁了。
“这不是谢允吗?”
容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符云想猛地回头,眼里有着淡淡的讶异。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容华轻轻一笑,解释道:“我是寻着你过来的!”
符云想没有言语,转过头静静看着手中的画,经容华一提,他才发现画中的少年身上的确有几分谢允的影子,不是容貌,而是风礀和神韵。
“宫里怎会还有这样的地方?”
容华摇摇头,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当初第一个进宫的是文宗皇帝,下令锁起来的也是文宗皇帝,若不出意外,应该和他有关。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容华忽然忆起那一夜他们也曾如此亲密,心头一动,身上不由冒出些燥意。
符云想抬头时不经意看到他在日光照映下显得晶莹剔透的耳垂,心底柔软一片,眯着眼睛撇了撇外面,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只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竟会在这一方天地中整整呆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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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七月流火
七月,天气开始转凉,朝廷上也转向平静,湣鹗⑾牡哪羌赋〈笫轮皇谴砭跻话恪�
可惜终究不是错觉,功臣的归来,职位的升迁,朝局的变化,都在提醒着他们,有人被贬,就有人升官,有人犯错,就有人立功,有人去,自有人来补,名利场上的无情,自古不变。
七月初,河南一带终于迎来干旱半年之久后的首次降雨,旱情得以解决,刘子彦一行也功成身退,其余善后事宜和修筑水利沟渠之事自有地方官府和工部下来的人接手。回朝后,论功行赏,刘子彦直接从大理寺卿升做户部尚书,羡煞一众人等。谢允和凌川也从翰林侍读分别升到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成为今科士子中职位最高的两位,也是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侍郎。
同时,百家村这边的疫情也基本清除,一众御医早早返朝。真可谓捷报连连。
七月初七,女儿节。
太后赐宴宫中女眷,说是赐宴,其实也不过是宫里众人聚在一起用用膳,谈谈心,联络联络感情,容华和容锦自然也被邀在列。
先帝在时,太后曾独霸后宫几十年,现在轮到容华,宫嫔更是稀少,所以仔细算起来,宫中女眷也就寥寥几人。
筵席上,母慈子孝,和乐融融。太后扫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微微惆怅,若是能儿孙绕膝,那便真正圆满了。
容锦似是看出了太后的不愉,端起桌上的酒杯笑意盈盈道:“母后,今日虽然是女儿节,但儿臣还是想祝您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太后一听,“扑哧”一声便笑了,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轻抿一口,嗔怪道:“就你嘴甜,哀家要是容颜不老,那岂不成老妖婆了?”
容锦状似认真思考了会,才调皮一笑,用低沉但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那也是最漂亮的老妖婆!”
太后夹菜的手在空中一顿,转了个弯放到容锦碗里,轻责道:“美食也堵不住你这张嘴!”任谁都能听出虽是淡淡的斥责,却也不乏疼爱之意。
容锦不服道:“难道儿臣说的不对么?”转过头,朝容华眨眨眼,“皇兄,你来评评理,臣弟这话有说错吗?”
容华会意,接着他的话道:“母后,皇弟说的一点都没错!”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乐意配合,大家都开心了,他也会心情好一些,何乐而不为。稍稍一顿,他端起桌上的酒杯道:“儿臣也祝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语罢,一饮而尽。
太后含笑饮下,道:“你们可别尽顾着哀家这个老婆子了,陛下还在这呢,都劝他去。”
玉公主咯咯一笑,舀着太后打趣道:“母后可是不胜酒力了?瞧您好似面若桃花啊!”说完也不理太后的瞪眼直接转向容华道:“皇兄,玉儿敬你一杯,祝你……”她歪着头想了想,“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容华一愣,美人归么?可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那人而已。不过,说到美人,凭那人的容貌担当起这词倒是绰绰有余,只是不知如果那人知道自己被人称作美人会是什么表情,思及此,他的嘴边不由挂上开怀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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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阴差阳错上
玉公主见了,抿抿唇偏头看向斜对面的苏颜紫,并朝她快速的眨了眨眼,调侃之意毕现,惹得苏颜紫闹了个大红脸,落在容锦眼里,霎时间看呆了去,真真是人比花娇。
随后,坐在容华左手下方的贤淑二妃也从善如流的向他敬了酒,因着对她们的愧疚,容华一一接过饮下,并温和的说了些关怀之言。
许是气氛恰到好处的缘故,除了两位早早告退的妃子外,其余几人都兴致颇高,你来我往间,不由多喝了几杯,眼底渐渐浮现出些许微醺醉意。谁也没注意到原本侍候在太后身旁的惜源此时悄悄退了出去。而太后则端庄矜持的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晚辈间的胡闹,也不出声阻止,只是秀眉轻蹙,似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一双凤眸分外清明。
惜源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看样子应该是新进宫不久的,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怯生生的表情,头始终垂着,手上的玉盘里托着两个银色酒壶,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