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殇- 第38节

　　　　一开始，刚有听觉的时候。我只觉得，又遇到一个傻子，但我后来才明白。他不是傻子，他是疯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我已经是一个植物人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醒。可是这个人却医治了我三年。即使三年后，我没有醒。即使，第四年，我依旧在沉睡。

　　　　一开始，我觉得震撼。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那么努力的为了我，为了应无情，不是为了任何东西。只是单单为了应无情，在付出。

　　　　可是，每天，每天，就这样过了一年，我每天听着他的话。对着一个毫无反应的人，就这整整，一年，一直陪着他。从未停止。

　　　　他总是用开心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像跟我在一起，他是开心，幸福的。从他的声音里，我能听出他的轻松。好像，陪着我聊天，就是他最想做的事。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哭，最伤心的一次，我也只听过他说：

　　　　无情，明年……你可以陪我看葵花吗？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掉落下来。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他，不要再等了。

　　　　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也许，他曾今有对着我落泪。但是，除了听觉，我无法感受到任何知觉。即使，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也是感觉不到的。

　　　　每天这样，重复着，他却没有嫌弃过。我有听觉到现在只有一年。但是，我从他的话中明白。对我来说，只有一年，但对他来说，却是四年。整整四年，他一直这样重复着。

　　　　那一刻，我觉得无奈。真的，对于他，我只有深深地无奈。即使在坠崖的那刻，对于要与思卿永远不能相见，我也没有觉得无奈。第一次，除了自己以外，对于一个人，有着无奈感。

　　　　爱一个人，不是件累赘。爱一个人很简单，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对于他，我不懂。

　　　　无情，其实这样挺好，你不醒就不醒吧。我抱着你，一起看葵花开，一起看夕阳，一起慢慢地变老……

　　　　那一刻，我只有无奈。我承认自己爱过千疏墨欲，爱过思卿。但是，如果问我，能否为他们做到这一步。我却是无法回答的。

　　　　这一刻，我有些迷茫。我的爱，究竟是什么，一直以来，被我认为是累赘的爱，究竟是什么？同样是爱一个人，却为什么不一样。我没有答案。

　　　　对于千疏墨欲，我却已经模糊了他的脸庞。是不愿再记得，还是不愿再想起。我不知道。可是，对于思卿。为什么，明明除去沉睡的三年，只有一年。我却也有些想不清他的脸了。唯一最深的印象，只有那美丽的凤眼，温柔深情的酒窝……

　　　　呐，无情啊，你说葵花谢了之后，我拿那个葵花籽再种一片葵花怎么样？

　　　　无情，你的泪痣其实不好看啊。之前没觉得，现在你一直睡，都没笑，这泪痣看起来，太像眼泪了。害我好几次以为你流泪了，醒了。

　　　　无情，我生日快要到了。你得给我过生日。

　　　　无情啊，你要给我什么生日礼物？亲你一下，可以不？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

　　　　无情，你再不醒，脸也快要僵了，我帮你揉搓一下吧哈哈。

　　　　我依旧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快乐。但是，我也依旧，感受不到，在我脸上他双手的温度……




第七十二章　轮回

一年的时间，对于只有听觉的我来说，是寂寞的，是冰冷的。但是，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无望。因为，每一天，只要我睡醒。只要我能听到声音。耳边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真的只剩下我和他。

　　　　慢慢的我知道了，我和他是在一个谷底。这个谷底只有他和我，还有他种的一大片葵花，还有他救得许多小动物，其中有一只白色的狼，那只狼叫小白。

　　　　慢慢的，我也知道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比如，他是神医的徒弟，医术很高明。比如，他喜欢葵花，种了很多的葵花。比如，他很喜欢笑，像个小孩子一样。比如，他喜欢眼睛大大的人。再比如，他最喜欢吃的是烤鱼……

　　　　一年的时间，我们就这样一起度过。也许，他并不知道。我能听到他说话，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我在沉睡之后的再次苏醒，让我见证了这个人，让我懂的了这个人，让我遇见了这个人。

　　　　不是爱没爱上的问题。而是，当你以为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突然明白，有一个人在默默地跟随着你，不问理由，只是跟着你。

　　　　那种心情，不是一句爱不爱能说的清的。那种心情是，在绝望深渊挣扎的救赎，真真切切。

　　　　我从没有想过，应无情，自己有着怎么样的魅力。或是曾经做过什么，让一个人如此执着。但是，在这寂静的谷底，在这漫长的一年的时间里，我见证了他的付出。我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的观赏这一部，狗血剧。

　　　　直到，我能真切感受他的喜悦、他的悲哀、他的寂寞、他的渴求……我才明白，自己无法当个局外人。

　　　　因为，我深陷其中。因为，那一句话，我深深迷茫：

　　　　无情，你能陪我看葵花开吗？

　　　　我等你，等你和我一起看葵花。

　　　　不是和应频生一样，不是叫我等他。也不是和思卿一样，叫我等他。不是像所有人一样，希望我留在原地，等他们回头，等他们回来。

　　　　这个男人，他说，我等你。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愿意等我。在无数次的等待与绝望中，我明白等待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我明白无望的等待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也愿意，为了我应无情，忍受等待的寂寞，愿意等我。

　　　　真的，不是爱没爱上的问题。而是，无法形容的震撼与无奈。不是傻子了已经，而是疯子了他。

　　　　我以为，我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一直不能苏醒。那就这样，跟他一起在谷底生活。没什么不好。抛弃过去的种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抛弃掉，忘记曾今的应无情，从新开始。

　　　　但，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当你已经，认命准备过完这一生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再一次转动。

　　　　我和他，究竟有着怎样的未来。我们之间，又究竟错过了多少。直到我们两个人，真正相遇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我一开始，便没有忘记。耳语多少回，梦回多少回，痴忆多少回。都抵不上，相逢那一刻，我们的泪水。都抵不上，他那我无法忘怀的笑容：无情

　　　　谷底的生活，不是我今生的结束，而是我今生的又一次开始。我一直在和命运抗争。但最后，我一次次无能为力。我和他，无能为力……

　　　　当我知道，他是谁的时候。我泪流满面，果然是个疯子。

　　　　因为，只有这个，说要等我的疯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有他，会默默地守护，会默默地离开，会默默地自以为是。如果，我没有发现，也许，我们的一生，便就要这样错过……

　　　　就是因为这样，这一生，对这个疯子，我无法放心。这是我和这个疯子，这一生，开始纠缠的帷幕。在这开满葵花的谷底，我们的故事，从这开始。




第七十三章　醉梦楼

无情，你的病已经好了，按道理，你应该醒了。为什么还没醒？

　　　　无情，药用完了，我又得出谷去买些药了。

　　　　无情，我知道你不喜欢出去。但是，只出去几天。

　　　　无情，我们像过去一样，我背你出去。到时候，回来，我给你买好看的衣服，还有很多吃的。

　　　　无情，外面的人很多。我给你戴好纱帽，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看。

　　　　无情，你好像又轻了很多。都说你身材越来越不好了哈哈。

　　　　其实，在我沉睡的三年里。他也会固定半年出谷一次。每一次，他都会带上我。只是，这一次的出谷，却成了命运转动的起轴。长久停滞的轮盘，再一次转动。

　　　　雨声、风声、还有他焦急的声音：

　　　　无情，怎么突然这么烫。怎么好好的突然会发病。

　　　　无情，把这药喝下去。奇怪，毒明明早就已经解了的。

　　　　七芹草，毒明明早就解了。现在怎么突然这样。现在身边没有七芹草。

　　　　无情，你在床上躺一下，我去附近的药店拿一些七芹草。

　　　　无情，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我最后听到关于他的声音，是他急忙跑出去的脚步声，还有关门声。在之后，我的世界就一片黑暗、一片寂静。在之后，我晕过去了。在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个蠢货，竟然弄了个死人回来！”

　　　　“不是啊，我这不是，不知道弄了个死人。那带着纱巾，我以为应该是个美人。谁知道，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死人。鬼知道，那男人好好的背个死人干什么。”

　　　　“叫你办点事，你蠢成这样。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我……我”

　　　　“我要被你气死了，你让我们的女儿怎么办啊！你个蠢货。我嫁给你，真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那怎么办？啊，该死的，都是这该死的死人。我怎么知道。”

　　　　“你踢那个死人，他就会醒过来吗。你个蠢货，更何况，他是男的。叫你找个女的来，你把你的眼睛拴在屁眼上了吗。啊！你个蠢货。”

　　　　“那现在怎么办？啊！”

　　　　“啊什么啊，你！”

　　　　“刚刚，刚刚，那个死人动了。”

　　　　“死人怎么可能会动。你个蠢货，脑袋长屁眼上的家伙。”

　　　　“不是，是真的，真的。刚刚他的手动了，你看，他手又动了。”

　　　　“……真的……动了，不是死人啊。他原本就是个活人。”

　　　　“那，怎么办？”

　　　　“我看他长的不错，我听说，醉梦阁那里也收男人的。要不把他送过去？”

　　　　“醉梦歌，那个地方，会要收他这样的。听说那的各个都跟天上来的一样。”

　　　　“要不要，也要送过去才知道。赶紧把人弄醒，要不是你去赌博，用的着这个样子。你没找个女的回来替我们的女儿。现在能怎么办，不筹钱，你是想等死吗！你个蠢货！”

　　　　“是是是，娘子，你不要这么大的脾气。我去就是了。”“喂，起来，装死，我叫你装死！快起来。”

　　　　“咳咳……咳……咳，噗！咳咳咳！”见鬼，该死的。怎么什么时候不好醒过来。却是这时候。偏偏听刚刚的对话，就不是他。看起来，我跟他应该分开了。

　　　　还没有见过他，却已经分开了。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微妙而短暂。心里只能微微叹气，以后，还会再遇到。那声音，听了整整一年，那声音，不会忘记的。

　　　　只是，当我可以睁开眼睛，从新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他。他，也不是第一个为我高兴，我苏醒的人。真的，只能是叹气。

　　　　手脚有些僵硬，但却不是完全不能动。我知道，因为，这四年来。每一天，他都会帮我活动手脚。双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那样清晰。

　　　　血顺着嘴角流下，眼睛疲惫的睁开，眼前一片模糊。头稍稍晃了一下，眼睛好像隔着纱布看东西一样，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两个身影。

　　　　“他好像手脚不方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