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儿自然不会让他取去,眼睛滴溜溜一转,将包裹藏在身后,笑道:“师父,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些重物还是让徒儿替您拿着吧!您只管走就是!”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对方的包裹在自己手里,他应当不会翻脸立刻就将自己赶走才是。
他乞讨多年,干的就是看人面色的营生,故而叶阳驰之前看他时目光中闪过的犹豫他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对方说要收他为徒云云多半只是早晨顺口一提,未必会当真,甚至有可能赶他离开。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教他功夫的人,怎肯就此离去?只想着就算死乞白赖也一定要留下来。
叶阳驰哪知道小乞儿心中的不安,他只是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毕竟小乞儿只是个小孩子,他却是个成年人,哪有让小孩子替成年人拿东西的道理?故只道:“不用,你给我就是,又不沉。”
小乞儿闻言,眼圈儿顿时红了,可怜兮兮道:“师父,您嫌弃我么?”
“为什么这么说?”叶阳驰疑道,这小鬼怎么上一刻还笑嘻嘻的,下一刻就要哭了?
“不然您、您为何连包裹都不肯让我碰一碰?徒弟只是想尽一尽孝心,我粗手粗脚的,什么都不会……”
叶阳驰顿时哑然:这叫什么理由!他哪里嫌弃这小鬼了?
邑修澜冷眼旁观着这对准师徒的互动,身体悄然后倚,靠在旁边的门墙上,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叶阳御风”言行怪异。但他原本对于叶阳御风这个人就不算很了解,彼此交集很少,焉知这人山上山下表现不一是否只是一种伪装?
不过这人究竟什么性格与他无关,是以他只是倚着门墙不动声色缓解着身下的疼痛。叶阳驰那一撞直冲而下,磕着他的又是只有一层皮包骨的额头,这种疼痛实在是难以为外人道也。尽管邑修澜定力惊人,此时额头上也因剧痛沁出一层冷汗,心中暗自咬牙:真是无妄之灾!
总算等那对师徒“争议”完毕,叶阳驰转过身,一眼便看到邑修澜额头上的冷汗,一惊之下忙道:“你——疼的很厉害?”
邑修澜默默抬眼看他。
“……”好吧,那里受创,怎么可能不疼?叶阳驰摸了摸鼻子,“但是咱们现在要去前面的客栈,你这样走路的话——不行我扶你?”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行”二字,邑修澜瞬间黑了面色:被他这么一说,不行也得行了!当下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走!”
叶阳驰全没注意到自己踩了地雷,兀自担忧的看着他:“真的没问题?”
他这般疑问的语句落在邑修澜耳中,直接变成了故作无辜的质疑,他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儿,瞥了那人一眼,先前那点模糊的好感再度被恶意猜测抹杀,心中升起一股决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人小瞧了去!
当下在心中深吸一口气,跟着迈步向前——
简直如刀凌迟!
剧痛让他一句脏话差点飚出口,邑修澜脚下一个踉跄,正要栽倒,身边忽然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止住了他栽倒的趋势。同时耳边响起明显带着担忧的话语:
“真是的!别逞强了,肯定撞伤了!让我扶着你走!”
语气中带了点严肃,依稀又是那个熟悉的叶阳御风。邑修澜皱眉横了他一眼,微一犹豫:他刚才确实是因为突然疼痛而没站稳,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走不了。但是这人此时关心的态度让他微妙的有些不想拒绝,是以任由对方扶着,犹豫片刻才再度迈步——
“对,小心一点!”叶阳驰有些肝颤的看着他迈步,心中又是怜悯又是担忧,那种地方被磕到,走路肯定疼得要死,忍不住便碎碎念道,“我记得前面有个医馆,咱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下,请大夫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邑修澜抿紧唇,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也无力说话,心中却越发不耐:走便走了,这人今儿怎么格外婆妈?!
全不知自己被冠上了“婆妈”一词,叶阳驰兀自小心翼翼扶着邑修澜的手臂。除了刚才的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他明显感觉到掌下肌肉紧绷,关节处也僵硬的很,心中莫名便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来。
未等他细究,邑修澜却已经一步步向前走去,对他先前的提议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于是叶阳驰便只是扶着他走向医馆的方向,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儿见到医生,顺便问问他邑修澜的身体状况好了!对于三阴绝脉,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是打听清楚好些。
16Level 16:波澜
医馆确实不算远,一行三人慢吞吞的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小乞儿乖巧的很,抢先一步掀开门前的帐幔让二人走进去,顺便看了眼屋中,道:
“师父,人不多!~”
叶阳驰对着他点点头,抬眼看向屋内。这间医馆布置的和他想象中出入不大,占地不广,一进门便是浓浓的中药味。整间屋子都被立式的大药柜环绕着,只留下内室的入口;门旁则放置了抓药的柜台,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其后,正接过柜台前的病人递来的方子,扫上几眼便念将出来,身后另一人则依他所言从不同的抽屉中抓了药材称量包装。
看到叶阳驰一行人进门,那人念着药方的声音一顿,道:“几位看病?”
叶阳驰道:“是的,大夫你看……”
“去里面。”那人指了指小门的方向,便不再看他们,低下头来继续念方。叶阳驰点头道谢,这才扶着一头冷汗的邑修澜走到内室。
才一进门,邑修澜便抽出了叶阳驰扶着的手臂。后者不察,还道他嫌这个姿势难受,正要再度伸手,邑修澜干脆整个侧过身来,明显的避让。
见状叶阳驰一怔:“怎么了?”
“不必有劳大师兄。”邑修澜道。
“嗨!这种时候还说什么有劳不有劳,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怎么能……”话说了一半,叶阳驰忽然醒悟:对方伤的是那个地方,此时想让他回避实属正常。他还以为这人只是皮薄客套——囧大发了!
一拍额头,他急忙补救:“呃……我不是——那啥,那我先在外面等你哈!”说着扫了一眼屋中,还有两三个人坐在一旁等待看诊,便指了指那边的空座,“你坐!那儿有座,别站着,伤身!”
邑修澜无语的看着他。
“哈哈,那、那就……这样吧……”尾音在后者的目光下自动消音,叶阳驰挠了挠头发,终于发现自己说的越多越尴尬,于是摆了摆手,急急忙忙退出了内室。一出门却又一拍额头:坏了!忘了跟大夫说一声,让他看看“徐痴子”其他的身体状况了!
不过中医那么神奇,一号脉应该都能看出来吧?叶阳驰在心中不负责任的想着,等一下邑修澜出来后再去问问大夫好了!
彼此这一隔开,之前被囧神附身的状态才算彻底解除,叶阳驰深吸了口气,抓了抓头发:他怎么觉得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自己常常会不自觉发傻?
果断是错觉吧!
摇摇头走到一旁,随意看向旁边的药柜,药材都是放在柜子里面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上面有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称,叶阳驰一一看过去,只有很少一部分认识,大部分都闻所未闻,心中不由得越发赞叹起中医的神奇。
走了两步,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背在身上的包裹,却捞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包裹一直放在小乞儿那里,忙转头望去。只见小乞儿抱着他与“徐痴子”的包裹,正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起来老实得很,目光却一直望着他。这样认真的目光让叶阳驰顿时老脸一红:之前兵荒马乱的,他一直没过问过小乞儿的事情,彻底忽略了人家!
想到这里,忙亡羊补牢的招呼小乞儿过来,歉然道:“方才忘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
小乞儿听他问起自己家在哪里,顿时有些防备,迅速答道:“我、我叫阿真,没有家!”
叶阳驰倒是不意外这个回答,又道:“那你先前住在哪里?怎么跑去那家武馆的?”
小乞儿阿真多少听出了叶阳驰问这些话的用意,他悄悄咽了咽唾沫,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我、我之前在其他镇子,是跟着阿叔流浪过来的,阿叔受伤死了,我就住在外面的破庙。”说到“阿叔”的时候,眼中明显透出怀念与愤恨的神色来。
叶阳驰没错过阿真眼中的神色,皱眉道:“你阿叔?怎么受伤的?”
“……”阿真却闭上了嘴,紧紧抿着唇瓣,双手握起拳来。
见他如此,叶阳驰顿时脑补了一个可能性较大的故事:小乞儿阿真如此坚决想要习武,想必是吃过身为弱小的苦头。他口中那位“阿叔”受伤死去,说不定就是被什么人欺侮了才会如此。想到这里,看着阿真的目光便带了些许怜悯,也不好继续开口戳对方伤疤,一时间竟相对无言起来。
他仍旧无法下定决心收下这孩子上山,毕竟连他自己现下都无法保证在上善观中的生活,带上阿真只能保他一时,上山之后他能否被上善观接纳还是未知之数。比较之下,给这孩子一些银钱倒是更稳妥,可是看这孩子先前坚决的神色,能否接受还是未知之数。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你这小兔崽子,原来在这里!”
说着便见一人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扬手便要一巴掌打向阿真。阿真机灵,急忙往叶阳驰身后一缩,高叫道:“师父救我!”而后紧紧扯住叶阳驰的衣襟,双手明显发抖。
就算阿真不如此,叶阳驰也一定要保护他的,当下伸手格挡住那人劈来的手掌,身体一侧,沉声道:“有话好说!”
托叶阳御风不怒自威的面相,叶阳驰这一沉脸还是很有气势的。那人动作一顿,睨眼过来,道:“你是这小畜生的师父?”
他这一抬头,叶阳驰才看清那人的长相,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三四的样子,穿着得体,神态倨傲,眉宇间明显透着几分阴鸷。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小厮模样的少年,正对着他狐假虎威的低吼:“放开我家少爷!”
来者不善啊!叶阳驰骑虎难下,听到那人的询问,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有话好好说,对着一个孩子出手,算什么本事?!”
那青年冷笑道:“本少爷想做什么,你可管不着!既然你是这小畜生的师父,那他欠本少爷的账,说不得便要在你身上讨了!”说着悻悻然一甩手收回手臂,昂起下巴看着他。
眼前这人满口“小畜生”长“小畜生”短,听起来格外刺耳,叶阳驰不由得皱眉道:“哦?他欠你什么?”
青年冷笑一声,抬起自己另一只手臂,伸手一捞衣袖,露出其下层层包裹的手臂:“这小畜生前几日咬了本少爷的手臂,打伤了本少爷的家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哦?”阿真这么小,怎么可能打伤他几个家仆?这人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叶阳驰看了眼青年的手臂,隔着纱布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微转过头看向阿真,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一望,却发现阿真虽然仍双手发抖的扯着他,瞪向那青年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愤恨:“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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