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哭,一边掩饰整个浴缸那么多的高兴:麦铛这只被浩南煮熟的鸭子终于飞了起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麦铛果然不敢再沾爱情这杯毒酒。她拉起了一个叫鱼和自行车的女权社团,口号照搬西方的一个女权经典:一个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一条鱼不需要自行车。很快学校各个角落失恋的女人迅速变成麦铛旗下的鱼,一条条游了过来。麦铛很是得意了一阵。
麦铛的得意在一个叫石开的男生出现后戛然而止。周末我像平常一样给麦铛送衣服,一个男生高高大大堵在麦铛宿舍门口。不等我开口,麦铛慌忙扯扯我的衣角:石开,这是我哥。石开立刻讨好地伸手过来:哥,你好。我的手狠狠一使劲,差点没把他的手腕捏碎。石开的脸呈苦瓜状,唏唏嘘嘘说麦铛我先走了,你哥真热情。石开走后麦铛笑得春花灿烂:家哲你看到没有,石开可是比我高呢,这次我一定不会因为身高被甩了。我没好气:谁是家哲,我是你哥!
我驾轻就熟找朋友借到一套白色的跆拳道衣服,然后在腰上狠狠系上黑色的带子,来到石开的楼下,一把把他拖出来:告诉你,我不是麦铛的什么哥,我练跆拳道练了4年,现在是黑带九段,要和我抢麦铛放马过来。顺便问一句,你练到了什么级别?石开软软地陷在地上:白带还没考上,我和麦铛现在没有关系了。又是像浩南一样的胆小鬼,追女孩冲锋陷阵,遇上对手撒腿就逃。我很替自己悲哀,麦铛宁肯爱上这样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也不肯正眼看看身边已经磨练得瓜熟蒂落的我。
果然几天后麦铛再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又被甩了。我装傻:可是石开比你高啊。这下麦铛的泪流得更义愤填膺:他说他妈嫌我年龄小,不许和我恋爱。莫名其妙,他又没有带我回家见过她妈。我终于忍不住笑,石开虽然胆小,甩女人的手段却是一流,难为他能想到找他妈做借口。
我把西服袖子伸给麦铛:尽管擦吧,我明天不用开会。麦铛仰起脸,猛地扑到我怀里: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了,让那些石开和浩南见鬼去吧,只要你肯借袖子给我擦眼泪就可以了。幸福突如其来,我双手颤抖捧起麦铛的脸,她终于长大了,终于肯转头看看一直苦苦等候的我。我的唇凑了上去,麦铛说:哥,你说是不是?我被当头棒喝,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我只是麦铛的哥?
我终于不想再等,我累了。匆匆接受了几次刻意的相亲后,我和一个白领定了下来。婚礼定在两个月后,我把几年来所有的积蓄都清点出来,10万,准备用来付新房的首期。至于爱情,我已经不去想它了。
一直在忙,麦铛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楚多久没有和她见面。麦铛的眼睛幽深幽深:已经3个月了,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你居然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我看着麦铛,定定地:我要结婚了,明天去交房子的定金。以后分开的时间或许更长,你要慢慢习惯,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麦铛明媚的眼睛就那样渐渐地灰暗下去。
第二天我和女友带着10万到房产公司。麦铛的电话响起:家哲你一定要帮我。这次我爱上一个保安,我妈不同意。她说他必须拿出10万买房子,才肯同意我和他交往。她又爱上了,我不知道麦铛的心是什么做的,可以如此轻易爱上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却从不在意陪了她20年的我。我不想帮她,不想成全夺我所爱的那个男人,可我拒绝不了麦铛的眼泪。
我说好。
来到麦铛的学校,我左顾右盼没看到麦铛的保安。麦铛摊开手:钱,拿来。我把厚厚一叠钱塞到她手里,帮她掠开几丝飘散的发丝。我说麦铛,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希望那个保安能够真心对你。麦铛把钱牢牢地攥住,小脸仰着,一行清泪滑落:哪有什么保安,我不要你结婚。这是她第一次为我而流的泪,清凉透彻,温柔抚过我心底所有伤得裂开的领土。
我说:不骗我?麦铛咬紧了牙:你究竟说不说,三个字的。你帮我洗小狗,我说过要做你的新娘,我一直记得。我找了浩南然后是石开,最后还有这个子虚乌有的保安,可你一直都不肯说。
这条鱼,她终于想找一辆自行车!我说,三个字的?小坏蛋。不对,小妖精?麦铛涨红了脸,啪地把钱摔给我:我去找保安。我拉住她,凑在她的耳边说:知道吗,虽然现在我不再给你洗小狗,可是你的衣服全是我亲手洗的,因为我不舍得拿给别人去洗。麦铛,我爱你!
一条红鱼滑过水面。
电影,仅仅是一场电影
1998年的夏天流行红裙子,杨丽也买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那件连衣裙并不昂贵,在他们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廉价的专卖店。可高原照样很生气。在他看来,追逐时尚不但愚不可及,而且还庸俗不堪。况且,杨丽还自称是文学青年。
文学青年怎么了?杨丽反驳说,文学青年就应该保持一颗年轻的心,否则都成文学老年了。你再看看你,乞丐一样。
作为一个酷爱旅游的人,高原在夏天只穿牛仔裤和大汗衫。由于他经常徒步旅游,又不喜欢洗衣服,所以他的汗衫污渍斑驳,就像是一幅奇特的地形图。杨丽,我没什么好惭愧的,相反,这是你的耻辱。高原不动声色地说。杨丽果然气坏了,她挥舞着瘦弱的胳膊大喊着,高原!你什么意思?难道女人天生就应该给臭男人洗衣服吗?
争吵并不是问题,他们很快就和好了,前提条件就是高原要承认错误。那天他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泰坦尼克号》。看电影时,高原还没有从争吵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伤心地想,老天啊,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她矫情,她激烈,她还带我看这么庸俗的电影!
所以说,高原的心思并不在电影上,他还在琢磨着为什么会和这个女孩在一起。其实很简单,那个杨丽会写诗,她的小诗就像是鱼钩上的蚯蚓,不仅奇特,而且还鲜活。当时高原不禁怦然心动———假如两个浪漫的人生活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幸福啊!当然,现在高原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原来浪漫也是分档次的。诗意的栖息在大地上———妈妈的,我才是栖息在大地上,而她只喜欢坐在电影院里想入非非。
在回家的路上,杨丽还沉浸在电影里不能自拔。她激动得脸蛋发红,连小辫子似乎都要飞扬起来。高原,你是不是也很感动?我刚才哭了,你看见我的红眼圈了吗?
高原轻蔑地笑起来。他的笑叫杨丽怒不可遏。那个小丫头掐着他的胳膊,说,高原,你真是个冷血动物。对了,假如我是那个女孩,而你是那个男孩,你会不会救我?
高原说,没那么多假如,你不喜欢旅游。你只喜欢活在幻想里。
杨丽突然笑了,高原,我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在你的梦想里,我向来都是多余的。
高原愣了一下,杨丽,你不要曲解我。
杨丽冷笑着,我有吗?
高原干巴巴地说,宝贝,别闹了。
杨丽突然尖叫起来,我就知道!假如我在那艘大船上,你一定不会救我的!
最后的晚餐———多珍重,宝贝!
电影后是他们照例的晚餐。那是一家装修豪华的西餐厅,里面显得很安静,只有一些烛光在桌子上摇曳。起初高原担心杨丽会感觉不自在,很快,他就打消了顾虑———平民女孩杨丽欢呼了一下,然后俯下(禁止)去亲吻烛火。
他们各自为自己点了一份牛排,然后注视着彼此,笨拙地摆弄着刀叉。他们都被对方蹩脚的姿势逗得哈哈大笑。
高原,我们多久没有这么浪漫?杨丽神采奕奕地问。
浪漫?有吗?你看看我———高原把整块牛排叉起来,艰难的撕咬着。然后,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看见杨丽扔掉了刀叉,用手把牛排抓了起来。杨丽也笑了:我想象着我们在草原上。杨丽做了一个鬼脸,我们在吃手抓羊肉。
在晚餐结束前两分钟,杨丽突然说,你是不是打算唱首歌给我听?
高原皱了一下眉头。小姐,这只是一顿晚餐而已。
杨丽眼睛转了一圈。高原,你看着我的眼睛,用你所有的感情看着我。趁着蜡烛还没有熄灭,让我看到你的爱。一分钟就好。
那是充满温情的一刻。西餐厅里回荡着低柔的爵士乐,桌子上的烛光笼罩着两个沉默的人,他和她的眼神交接在一起,嘴角都浮现出恬静的笑意。这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静谧得让人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
高原,我爱你。杨丽含情脉脉地说。
烛火倏地一下熄灭了。黑暗之中,高原看见杨丽的眼眸熠熠闪烁。
高原,我们分手吧。杨丽最后说。
萧瑟的季节还遥不可及,
可他们的爱情却悄然枯萎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作为一种诀别,他们决定出去旅游。这是一个好主意———爱情由甜蜜开始,也应该甜蜜的结束。
他们一口气跑了好几个江南小镇,每到一处,杨丽都要求拍照留影。这有点小麻烦,作为一个旅游迷,高原拥有一个非常古老的照相机,据说可以拿去拍卖了。每当杨丽拿着照相机请求别人给他们合影时,高原都心疼得要死。另外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是,杨丽居然还穿着那件看似时髦的红裙子。其实这也无所谓,在高原看来,一切都即将结束,所以他们所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亲密,也就如同那些照片一样,只是短暂而凝固的一段真实。
假如旅行自此结束,那么还算是个值得缅怀的结局。问题是,杨丽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她说,高原,你陪我坐一次游轮好不好?
作为一个有风度的男人,高原有什么理由在最后的时刻拒绝呢?于是他们又坐着汽车狂奔了几百里,到达了江岸。然后,他们登上了游轮。
那绝对不算是个正经的游轮,它太破,尺码太小,坐在狭小的船舱内,高原昏昏欲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偷渡客。可杨丽却不这么认为,她拉着高原的胳膊,惊喜的四处张望着。天啊!我终于坐上我的泰坦尼克了!小丫头兴高采烈地欢呼。
没过多久,她有给高原出了个难题。她掏出一张小纸条,塞到高原手里。
高原,你从来没有写过诗给我。我替你写了一首,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高原有些不耐烦了。杨丽,这么多人,你成心叫我出丑啊?
杨丽的神情黯淡了一下。
高原心烦意乱地走出船舱。好杨丽,我出去背诵了。你要记得,再过15小时,我就不再属于你了。
江面起了大雾,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各自扶着栏杆,他们看不到什么风景。偶尔他们会听到汽笛的声响,那种声音尖锐而悠长,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杨丽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突然倚靠在高原身边。高原,我们再照一张相片,好吗?
高原想起了什么。我的相机呢?杨丽,你是不是把我的相机留在船舱里了?
杨丽也吃了一惊。好像是的,高原,这也不是我的错……
高原咆哮起来。怎么不是你的错?你最后走出来的!你给我找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杨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光。
高原注视着那个背影,心情复杂。妈妈的,我今天怎么了?高原困惑地想,我脾气怎么这么大?
这时,游轮突然剧烈的震荡了一下,高原跌坐在地上。若干年后,高原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他吃力地爬起来,摇晃的游轮再此把他甩到地上。他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撞船了”。几乎在同时,船舱里冲出了无数个人,他们惊惶失措地奔跑着,跌倒着,就像是一个个虚弱的婴儿。游轮迅速倾斜着,高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