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米亚便不同了,他眼睛突然一红,狠狠抓住朱利尔斯的手,语气几乎失去控制,他低沉吼道:“可恶!”
这种感觉就像听到托尼去世的消息一样,路米亚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他非常羞愧,不仅仅是因为没能保护他,还因为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着他的手,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因为自己也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地连说一声抱歉都没有资格。
轻拍了拍发抖的路米亚的肩膀,凯鲁说:“把他交给我吧,你自己也受了伤,不要太勉强。”
扬起发红的眼,路米亚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朱利尔斯交给凯鲁,这时,凯鲁对一旁的阿列和萨利亚说:“阿列过来帮我,萨利亚去给路米亚治疗一下伤口吧。”说着,转而望向另一边的阿斯拉,“阿斯拉,如果可以,麻烦你去找一下红色果实给朱利尔斯。”
“好的。”阿斯拉立即点头出去。
“坚持点,朱利尔斯,一定要坚持住。”回过头,凯鲁摸着朱利尔斯的小腹,祈祷似的说。
朱利尔斯的情况不容乐观,凯鲁摸了摸他的肚子,似乎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四处翻腾,他惊诧不已,于是定睛看了看朱利尔斯的脸,已经渐渐褪去兽化的模样,只不过,他的脸上居然有一条条黑痕掠过,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就像要吞噬朱利尔斯一样。
朱利尔斯好像是在无意识地控制自己兽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控制控制自己兽化?
凯鲁冒出这个疑问的同时,他想起了很早以前,自己听老人说过,雪狼族的雌性兽化后失去理智杀死自己兽人的事情,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口口相传的虚构故事,却不想,如今他真的见到一个能兽化的雌性。
然而,凯鲁也慢慢想到朱利尔斯会抑制自己兽化的原因,记得刚见面那时候,他就替朱利尔斯看过身子。血气不足,兽化和怀孕会消耗他的力量,这样无疑更是加速他生命的消亡速度。
他,是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凯鲁非常怜悯朱利尔斯,他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闭上双眼说:“为了孩子和伴侣,真是辛苦你了。”
阵痛还在继续,朱利尔斯的手指好似静静地在抽搐。
那全黑的掌心,似乎已经在昭示什么。
直直天黑,朱利尔斯仍在无意识地努力着,阿列和凯鲁一直在里面帮他生,而其他人则等在外头,路米亚显得局促不安,阿斯拉为了缓解气氛,对路米亚说:“别担心,一定没事的,你看看你,比孩子的父亲还要紧张——”
“阿斯拉,别乱说话。”萨利亚叫住阿斯拉,摇了摇头。
阿斯拉会意,闭上嘴巴,但路米亚却回头笑了笑,一声不响地坐下来,他说:“没关系,我是喜欢他。”
突然地出口,路米亚用力握紧双手,低下头,颓然地说:“可笑吧?明明以前很讨厌他的。”
“路米亚。”试图安慰,可萨利亚找不出只字片语。
“我现在只希望他平安无事。”喃喃自语,双手握得更紧,仿佛嵌入骨头,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别的……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他活着……活下去……”
周围一片死寂,阿斯拉跟萨利亚亦沉默下去,黑暗之中,觉得冷,扬起的风不知道飞向哪里,也不晓得自己在哪里。
就像卡伊。
他仿佛待在完全静止的世界,他听见声音,可是完全被死寂吞噬,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开来,他的耳边有人在低语,但却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声音。
我在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身边的人到哪里去了?
卡伊统统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然后有个人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没有声音,那人专注地看着他,对峙着,然后离开。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如潮水涌上脑海。
他是谁?
为什么我没见过他?
为什么他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他要丢下我?
卡伊开始怕了起来,他下意识想追过去,可有人一直抓住他的手臂,他回头,望着陌生的人,怔怔出了神。
扎伊特死后,鹰族部落陷入巨大的阴霾之中,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提及他们看见的惨剧。只不过,部落不能群龙无首,在长老的建议下,让塞西寻找伴侣,一来可以好好安置一下子失去双亲的可怜雌性,二来,也当选举新任族长的试炼。
塞西自然是让卡伊参加,而大脑空空的卡伊,十分听话地点了头。
“不行!他是雪狼族,怎么能做鹰族的首领?!”族里的兽人们开始沸腾,无不反对。
“可是如果你们连他都打不过,怎么能抵抗外族,保护自己的族人?”塞西恼怒,一一反驳。
“可是卡伊是朱利尔斯的——”
“你觉得那个怪物算得上雌性吗?!”塞西大怒,他仍固执地坚持,“反正卡伊是一定会参加的!”
最终,长老拗不过塞西,答应了他的要求。
比试安排在三天之后。
这三天,塞西开心得睡不着觉,他完全忘记自己的父亲和母父的死,而沉浸在即将得到卡伊的兴奋之中。他把自己做了很久的衣服拿去给卡伊,却发现卡伊不在自己家里,他找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在朱利尔斯的屋子找到卡伊,此时的卡伊正呆呆仔细凝着一件未完成的兽皮。
不看还好,走进一看,塞西怒火冲天。
因为那东西,是朱利尔斯给卡伊做的衣服。
于是一把夺过,狠狠扔在地上,并用脚踩了踩,塞西发火说道:“难道你还想着他?他背叛了你啊!卡伊!”
卡伊没反应,只是愣愣看着地上的兽皮出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这里的气味很熟悉,所以走进屋,然后看见了这张兽皮,上面留着他喜欢的味道。
是谁的味道?
卡伊不清楚,他想不起来,脑子里就连一个破碎的画面都没有。
最终卡伊被扯走,可他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张兽皮,他本能的舍不得。
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与此同时,分娩已经使得朱利尔斯已经精疲力竭。凯鲁跟阿列努力了一天一夜都没能帮朱利尔斯生下孩子,他知道在这样下去,不仅是孩子,就连朱利尔斯都保不住!
可,该怎么办?
凯鲁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急的满头大汗,可朱利尔斯一点动静都没有,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阿列已经急哭了。
“怎么样?”外面的路米亚一脸倦容地问。
凯鲁摇摇头,说:“生不下来,朱利尔斯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
仿佛被雷击了似的,路米亚踉跄几步,而后冲进洞内,他低头眼看着朱利尔斯依然在流血的下w体,突然跪在旁边,紧紧抱住朱利尔斯,眼泪流了下来,他附在朱利尔斯耳边大声说:“兽化吧,朱利尔斯!为了孩子,兽化吧!我知道你是为了顾念我们……但是,请你兽化吧……”
别人不知道,但路米亚很清楚,这时候人让朱利尔斯兽化无疑是让朱利尔斯去死。
发疯,失去自我,然后死去。
可,已经没有办法。
唯有这样,他才能生下孩子……
奇怪的是,就在路米亚请求他兽化的瞬间,毫无意识的朱利尔斯真的开始兽化了,他的眼角渐渐泛出泪水,而路米亚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
在朱利尔斯兽化到一半的时候,路米亚转身出洞口,抬起红肿的眼,对外面的人说:“你们快走吧,他已经开始兽化了,如果现在不走,待会儿可能没机会了。”
“那你呢?”凯鲁是唯一知道路米亚话中含义的,他不觉担心地问。
抬起头,路米亚幽幽地笑了笑,简单地耸肩道:“我要等孩子生下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嗯,没有了。”淡淡看过去,路米亚认真地说。
深吸一口气,凯鲁望向路米亚,对视片刻,顿了顿,终于妥协道:“好吧,我们在雪山等你们。”
说完便决然转身。
阿列表示不理解,他问凯鲁:“为什么要走?朱利尔斯怎么办?!”
凯鲁却没直接回答,他摇摇头,低垂眼眉,轻轻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路米亚让我们走,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阿列气急。
“因为如果不走,我们都会死。”冷冷的,凯鲁转过头,说道。
第69章 愧疚
“如果不走;我们都会死。”凯鲁说。
阿列自然无法理解;他不停挣扎着要回山洞去看朱利尔斯,却被阿斯拉和萨利亚阻拦;他生气地转首对凯鲁说:“朱利尔斯是我的朋友;这种时候我绝对不会扔下他离开!你们走可以;但我必须留下!”
“阿列,你冷静一下。”萨利亚试图劝他。
“放手!”猛地抽手;阿列无法冷静,但他根本脱不开萨利亚的桎梏,于是气愤大喊;“萨利亚,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的人!”
如同被击中心事,萨利亚哑口无言,松了手,脸色也黯下来。
而就在阿列即将挣脱萨利亚之时,凯鲁转身打了阿列一巴掌,把他直直打得懵了,凯鲁冷冷过去拽住阿列,交给萨利亚,沉眉叮嘱道:“管好你的雌性,别让他乱跑。”
说罢回头,凯鲁对阿斯拉说:“我们去雪山。”淡淡的回首,凯鲁看了路米亚一眼,彼此点点头,然后离开。
在去雪山的途中,阿斯拉对凯鲁的做法也很不理解,在他记忆中,凯鲁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如今凯鲁如此坚持,甚至罔顾阿列的意愿动了手,这十分少见。
瞧出阿斯拉的困惑,凯鲁摇了摇头,眺望着前方白色的山头,复又低头,轻缓说道:“我知道你都很奇怪,但我尊重路米亚的选择,他想保护我们,也想保住朱利尔斯最后的尊严。”
离开,这也是他们最后能为朱利尔斯做的。
朱利尔斯一直忍着不兽化,估计就是害怕伤害他们,但是如果不兽化,他会难产而死,可是兽化了……凯鲁面色有些难看,站在雪山脚下,他幽幽停下脚步,回望着来的路,叹息一声。
他期盼奇迹,所以选择了雪山,他希望见到路米亚带着完好无损的朱利尔斯回来,尽管凯鲁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详的风雪,开始落下。
雪山上空气把他眼睛吹得很干,身后的足迹,也渐渐被风吹得散去,只剩白色的雪。
阿列依旧不甘愿,他一直大哭,哭得浑身战栗,直到被带离森林,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便把怒气憋在胸口,未说只字片语,也分毫不理会凯鲁几人。
然而,就在雪山脚下,阿列听到远处有人在叫他,于是抹抹眼角,转首过去,便看见那抹火焰般的红头发,他猛地跳起来,睁大双目,像是获得了希望般用力挥着手臂,喊道:“赫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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