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骓不含糊,一边走上医院台阶,一边厉声问:“院长呢?淑芳怎么样了?”
院长赶紧低眉顺眼的跟上来:“王小姐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了,情况暂时比较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子弹没有击中要害,正巧从肋骨膈膜之间穿过去,也是王小姐命大,再往上偏两厘米估计就很难救回来了……现在人在ICU,我们院里所有专家都随时候命……”
“带路!”
院长抹了把汗,颤颤巍巍的一路小跑,把袁骓和王家栋一行人领到顶楼ICU。谁知道在病房门口,又有一拨人守在那里,袁骓一看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顿时眼睛就眯了一下:“莫、放!”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齐夏国是大太子的心腹一样,所有人也都知道莫放是小太子身边的第一人。袁骓一早就在怀疑王淑芳中枪的事跟朗白有关,眼下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莫放,顿时不再迟疑,立刻转头命令:“给我拿下!”
三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卫立刻抓住莫放直接按倒!
莫放看到袁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大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袁骓冷哼一声,摔手推开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我就是想看看,我那位好弟弟能为手下做到什么地步!来人,把他带下去好好拷问!”
莫放没来得及动作,立刻就被人指着太阳穴推了下去。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医疗机器发出间或滴答一声响。王淑芳躺在病床上,全身一色的雪白,脸色也灰败得让人心惊。
不过她容貌真是个挑尖儿的,刚刚做完了大手术,人最憔悴缺血的时候,一般人这时候都不能看了,她倒是还有些病弱西子的模样儿。王家栋看着袁骓的神情不像厌恶,反而有点像是可怜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汉武帝时著名得宠的李夫人,临死时皇帝去看她,她用被子蒙着头,宁死不愿见皇帝最后一面。身边侍女疑惑,她便对侍女说:我以美貌而受宠,色衰便会爱弛。如今我病得不成人形,如果这副模样被皇帝看见,他一定会对我心生厌憎!果然李夫人死后,汉武帝悲痛欲绝,不仅以皇后之礼下葬,还让人画了自己心目中李夫人的画像,每天徘徊在画像前怀念她。试想要是李夫人最后留给皇帝的印象是个邋邋遢遢、红颜色衰的女人,汉武帝还会把她当做心目中永远的绝代佳人吗?
王家栋知道,袁骓定王淑芳为未婚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生的美貌。如果这美貌没有了,袁骓对她的情分也就未必还能保得住了。黑道嘛还不就是这样,男人以武力征服世界,女人以美色征服男人!这个生存法则一万年都不会变。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女孩子的脸色动了动,竟是要醒来的样子。袁骓立刻抓住她的手,低声叫道:“淑芳?”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要是能在这时候醒过来,那她的证词就比什么都管用!王家栋心里一震,也顾不上心疼自家人了,暗地里就往她手背上狠狠一掐!
这劲道真是连死人都能掐活!王淑芳脸色一变,竟然真的微微睁开了眼睛。
“淑芳?淑芳!”袁骓赶紧推推她,“快醒醒!告诉我是谁打你的?告诉我!快!”
王淑芳看见袁骓,开始还有些迷茫,过了几秒钟,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震,张了张口,低声道:“大少爷……”
那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袁骓立刻把耳朵贴上去:“你说什么?别急,只管告诉我!”
“大……少爷……袁总……跟……”
袁骓这会儿脸色是真的变了:“是我父亲开的枪?”要是袁城真的不满王淑芳到这个程度,那也别说了,这个未婚妻就真的怎么都不能要了!
“不……不是……袁总,是……是……”王淑芳喘了口气,喉咙里血泡涌上来,咕噜了几声,半晌才听她挣扎着道:“是小……小少爷……他……”
袁骓厉声问:“是朗白开的枪?”
王淑芳已经脸色发青,勉强点点头。
王家栋跟袁骓异口同声:“为什么?!”
“袁、袁总跟……小少爷……”王淑芳又喘了一下,血沫从嘴角里涌出来,眼见说不出话来了,过了足足十几秒,才颤抖着声音说:“袁总跟小少爷……有……有私……”
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声尽力竭,几乎听都听不见了。
王家栋听着这“有私”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袁骓这几年却有点隐约的怀疑,这时猛地一下印证心中所想,顿时神情刷的一下就变了。
当年深夜在袁家,朗白打碎瓷碗,不惜用碎瓷自伤,鲜血淋漓的逼父亲不敢上前一步!后来几番在美国病得要死,却连年不愿回香港!——袁城那样强硬威严的一个人,好几次被小儿子指着鼻子骂,却愣是没回一个字;明明是放在身边亲手养大的小儿子,父子之间却没有半点情分,活像是一对仇人!
袁骓早就觉得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之间有些古怪,早几年时他已经有点可怕的猜测,却从来不敢往深里想。
这种事情别说亲眼看见了,就算听说一个字,那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怪不得这几年来,父亲看弟弟的眼神如此不对!
那根本不是一个父亲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幼子,那目光中的亲昵和暧昧,说是看小情人都差不离!
竟然是这样……竟然真的是……
袁骓全身都有点发抖,几乎站都站不稳。
王家栋本来只是疑心,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开口问。眼下一看袁骓这个样子,那猜测也就十有八九坐实了。他的表情虽然竭力掩饰,但是心里的震惊绝对不比袁骓少——难怪当年他冲撞了朗白,袁城差点剥下他一层皮来……难怪后来跟袁骓一起带朗白去喝花酒,袁城几乎要把他们两个给杀了……本来挺清白的一件事儿,只是袁城自己心里有鬼!
我还带着他们家小太子去看艳舞!那不是直接把绿帽子往袁总头上扣么!
王家栋一时想起袁城的手段着实了得,一时又想起朗白精致明艳的脸,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往袁骓那边看。
袁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脸杀气,满眼的血丝:“我们走!”
王家栋大惊:“上哪儿去?”
“找我父亲问个清楚!”袁骓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咯咯响!
49、兄弟交锋
袁骓和王家栋一行,带着齐夏国等一些精锐的心腹手下,气势汹汹的闯进了袁家主宅。
主宅是袁城平时起居的重地,平时如不得召,袁骓是不能轻易进入的。虽然他现在是热血冲脑不管不顾,但是闯进主宅之后也没有乱来,而是直接跑去了他父亲的大书房。
谁知道一排警卫守在门口,拼了命的拦住他:“大少爷!大少爷!冷静一点!袁总不在里边啊!”
袁骓哪里肯信?立刻让人把这些警卫拉开押住,他和几个最亲信的手下一起破门而入。当他闯进书房的时候简直气势骇人,眼底布满了血丝,跟平时那个养尊处优的袁大太子判若两人!
但是踏进书房的刹那间他愣住了——偌大的房间里真的不见袁城,只有朗白一人在此,赫然跪在书桌前的地板上!
袁城怎么不在?
朗白又为什么跪在这里?
袁骓不知道的是,他带人闯进医院的所有事件全部都在朗白的监视之下,他让人押走莫放的事情朗白也全都知道。只有王淑芳清醒的事,因为是在紧闭的病房里,周围也只有袁骓和王家栋在场,所以朗白并不清楚——但是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他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当他驾车闯进袁家主宅大门的时候,朗白就站在书房二楼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容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欠了欠身:“全部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父亲已经去通知袁总大少爷擅闯书房的事,想必袁总很快就会赶回来。”
容青口中的父亲,指的是周正荣。
朗白点点头,笑了一声,从窗前退去半步,直直的跪在地上。
容青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朗白唇角挂着一点温柔的笑意,让人看了无端发寒:“做什么?——做戏啊。”
朗白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比别人来得多情。总是温柔和顺的,平易近人的,对谁都殷勤友善,一泓泉水般清冽纯净,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然而这其中有多少根本是假的,别说旁人了,他自己都分不清。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总是真真假假掺在一处,一开始还能勉强辨清真假,到后来则根本混淆在一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剩几分真心——那心善情深的假象原本只是张面具,到后来却长进他的皮肤里,成为了他自己的脸。
容青噤了声,默默退出房间,留他一人跪在那里,直到袁骓带人闯进门来:“——父亲!”
朗白回过头:“大哥?”
话音未落,袁骓一步冲上前,抓着朗白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劈头盖脸给了他重重的一耳光!
啪的一声重响!王家栋、齐夏国和那几个手下都惊呆了!
朗白被打得脸歪到了一边,脸色却半点不见疼痛,半晌,平静的回过头来盯着袁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骓厉声问:“父亲呢?”
“父亲不在。”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差点伤了大嫂,罪行深重,自愿跪在这里悔罪。”
一问一答流畅无比,袁骓被他堵得哽了一下,脸色越发可怕:“哦,你还知道悔罪?!你伤了王淑芳,所以就跪在这里悔罪,那你害了袁家,你又拿什么赔?!”
朗白眼角微微一跳:“大哥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好,好,你听不懂。”袁骓气得双手发抖,却退后半步,深深吸了口气:“你听不懂,那我一件一件告诉你!——给我跪下!”
朗白二话不说,立刻跪倒在地!
这情景实在是太过惊人,连袁骓最心腹的亲信都被吓着了,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叫了声大少爷,然而袁骓充耳不闻,直直的指着朗白的鼻子:“——四年前入冬你满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想把集团百分之二的股份送给你,但是以集团元老佟止鑫为首的一批高管集体反对,父亲就此作罢。不久佟止鑫被查出纵容家人贪污索贿,父亲重罚他一家下狱,其实是想让他狠狠的受个教训,好在日后重新用他!谁知道你竟然冒充父亲的签章,以父亲的名义把他妻子儿女从狱中救出来,还他家产祖业,又给他递了一句话,叫他‘不必担心身后事’!结果佟止鑫当真以为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心灰意冷之下,当天晚上就在监狱里自尽了!——他妻子儿女后来被你远远打发去了越南,连个击鼓鸣冤的机会都没有,直到现在父亲都以为佟止鑫是在监狱里病死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全是你一人指使,心狠手辣欺上瞒下,你认不认?!”
朗白神情中全无半点惊诧之色,只低了头,叹息道:“——我认。”
王家栋他们几个人都骇呆了。按袁骓的说法,当年朗白刚满十五岁,就能以袁城的名义干出这种事情,这一手软刀子逼死人玩得如此漂亮,事后还能把袁城瞒得结结实实!这哪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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