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被他看得心虚,眼睛都不知道该往那里藏,脸憋得通红,半天都没挤出一个字。
倒是晴子看不下去了,皱眉看着乐夫:“你是哪家的?”
这整个村里的人,晴子说不上熟识,但也是多多少少见过面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有乐夫这样的小孩。
这时雷婶拉了拉她,在她耳边轻声解释说:“这就是小狗子。”
“小狗子?”晴子面上闪过疑惑,但很快瞠大了眼,惊讶出声,“是那个小狗子?”
雷婶点点头。
知道是谁后,晴子回头看乐夫的眼光就有点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没瞧见,当初的小崽子都长大了。”
她又眼神一转,看了看陈乐,问:“小陈乐,告诉姨,把你买回来的是不是这小子?”
陈乐小心地瞄了乐夫一眼,没想到乐夫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对上,陈乐一阵心惊,赶紧移开视线,点点头:“嗯。”
晴子听了,回头看着乐夫冷笑:“老子是个买媳妇的,生下的儿子也是个买媳妇的,怪不得那么多人贩子,有需求就有犯罪,还真是这个理。”
她又顿了顿,盯着乐夫的目光满是冷厉:“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良心都让狗吃了!早知道当初你娘就不该留了你,早该把你掐死在娘胎里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这话语着实是有些恶毒的,就连陈乐听了,都目露震惊地看着晴子。
没想到乐夫听了,却是笑了:“是啊,早就不该留着我。”
晴子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乐夫会是这个反应。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乐夫凉凉地说:“生了我又不养我,整天只想着把我丢下跑开,这种娘,我也不想要。”
他年纪不大,嗓音也还存着些孩子的稚嫩,然而说话的语气却仿佛已经历经沧桑的成年人,低低的声音回响在密林里,一时间周围仿佛都是他的凄凉感触。
这一句短短的话,却犹如一声闷雷乍响,将晴子和雷婶惊得瞪大了眼。
“我、我……”晴子似乎是想要辩解,但话语到了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能保持沉默。
雷婶撇开头,目光却不经意般扫过了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蹲在旁边默默哭的福娃。
那是她的孩子,她亲生的孩子……
抬起手,雷婶悄悄把眼睛周围的一圈湿润擦干。
乐夫说完话之后就没再看她们,只是看着陈乐,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面走:“媳妇儿,我娘已经丢下我跑了,现在,你也要跑了吗?”
陈乐不敢抬头看他,但他的眼睛好像有吸力似的,对上了就再也移不开了,只得不断地往后退。
“你要走吗?”乐夫看着他步步紧逼,好像饿狼盯住了食物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啃咬撕吞似的,“你要是走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一个人吃一个人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乐退了好几步,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了,就差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了。
眼看着乐夫越来越近,雷婶突地惊醒一样,猛然拉起陈乐的手就往前面一条路上冲!
晴子下一刻也反应过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是给小狗子下**汤了么,竟然傻傻地呆在这里陪着这小子浪费时间,搞不好这是人家用来拖延时间的对策,下一刻就一群人来抓他们了!
想也不想地,晴子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拔腿就跑。
突如其来的变动弄得乐夫措手不及,就连他也没想到雷婶会忽然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乐夫连忙撒腿跟上去了。
再次被所有人遗忘的福娃呆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树林,心中的恐惧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边大声哭着,一边朝着刚刚雷婶他们离开的那条小路蹒跚追去。
几个大人和小孩,就在树林子里展开了一场关于各自未来命运的追逐。
但这场追逐实际上并没有进行很久——常年被锁在屋子里的雷婶,被几年劳作伤了底子的晴子,加上一个向来娇生惯养被人疼着养大的陈乐,这三人的组合怎么看都是跑不过打小就在山里放养长大的乐夫的。
当乐夫抄小道三两步堵在他们前面那条路上的时候,晴子首先做出防备。
她快速扫视一遍四周,很快就折了两根比较粗长的树枝,自己手里拿了一根,又把另一根给了雷婶。
用树枝对着乐夫,晴子甩了甩凌乱的头发:“小狗子,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一个小孩子动手,现在听话让开,别逼我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今天中午,结果忙社团活动,就弄到现在了……
先去吃饭,晚上回来努力码字,争取凌晨再来一更~
☆、43山路漫漫
乐夫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样;只管盯着陈乐瞧,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那目光太执着了,就算陈乐想装作没感觉都不行了;可又不敢抬头看他,心里着实憋得慌。
看他不出声,晴子的目光冷下来,猛地上前一把将他往旁边推开,朝着雷婶大喊一声:“走!”
说着就拉上陈乐飞似的跑了。
雷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跟上。
晴子的力气比一般女人大得多,乐夫被她推得毫无防备;整个人后退好几步,踉跄地撞上两步远外一棵树;脊背砸在树干上,疼得厉害。
姗姗追来的福娃正好瞧见这幅画面,登时吓得张大了嘴:“狗子哥哥——”
撑着树干站起来,乐夫的头还有些晕,看见福娃也就一眼带过,没多做停留。
他正在气头上,陈乐三人之所以能跑,福娃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尽管这是让他们利用的并非故意,但这依旧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福娃停在原地不断抽噎,脸上满是未干的泪渍,乐夫对他向来都是很好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冷眼相待,尽管他现在人小不懂人事,但也知道自己惹了对方生气。
想着雷婶和陈乐都丢下他走了,现在就连乐夫都不喜欢他了,小孩敏感脆弱的心彻底崩塌,放声大哭起来。
林中鸟儿被惊起一片,沙哑的哭喊响彻在树林里,引起一阵阵回声不断纠缠在耳畔。
乐夫心里明白自己其实是迁怒,福娃什么都不知道能怪他什么?但眼见着陈乐就这样跑走,心里的愤怒实在需要找个发泄口,这才没有给福娃好脸色。现在看福娃哭成这样,心里都慌张起来,哪还敢想什么怨怒的事,连忙挪过去安慰。
可不安慰还好,越安慰福娃的眼泪就越是掉个不停,怎么都哄不好,哭声蔓延开来,弄得整个树林子里都是这种声音。
而此刻陈乐三人已经跑开一大段路,尽管福娃的哭声让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对自由的渴望终究还是超过了对福娃的同情与怜爱,于是脚步也更急更快了,当确定乐夫真的追不上来的时候,他们才稍微放慢了速度调整呼吸。
然而很快雷婶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等等,晴子,这是啥地方?”
还在缓步跑着的晴子停下脚步,跑了半天的她头还有些晕,没缓过神来。
雷婶却已经急得不得了,拉着她的胳膊就说:“哎呀,你快别走了,这到底什么地方了啊,怎么路都没了?”
晴子神经一绷,不甚清醒的头脑也瞬间醒了。
再一看,傻眼了。
刚刚跑得急,到了后来直接就是慌不择路的状态了,只管拔腿狂奔,结果跑着跑着就偏了道,现在放眼四周,哪还找得到那条狭窄的小山路,眼底尽是密密麻麻的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在深山老林里头,好多地方根本就没人进去过,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谁都不知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意外了,电视上那些探险者丧命自然之地的新闻还少么?
天已经开始黑了,气温慢慢降下来,微凉的夜风吹在皮肤上,说不出的冷,动物的嚎叫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陈乐总觉得周围黑幽幽的林子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晴子和雷婶毕竟是女人,平日里胆量也算大,但这种环境下着实也受不住了。
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雷婶揉了揉手臂,靠近晴子一些:“晴子,天都快黑了,现在要往哪走?”
晴子心里也有些怕,但现在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三人小队中的主心骨,要是她都露怯,陈乐和雷婶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于是硬着头皮说:“天都要黑了,先找个地方歇一晚,等天亮了继续走?”
雷婶又有些犹豫:“可明天他们肯定能发现我们跑了,到时候一群人追上来,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这话也有道理,他们现在可还是逃亡状态,时间就是命啊,耽搁了几分钟就有可能给后来的村人追上,那时候的后果可就不是她们乐见的了。
两个女人犹豫起来,一时间停在原地踯躅不前。
陈乐静静地立在一旁,脸上还带着刚刚跑步过后的红晕,他小口喘着气,心里也很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福娃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耳边除了风声动物嘶叫声,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仿佛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让他恐惧。
他下意识揪住了雷婶和晴子的衣服,怎么也不敢放开。
还好,还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他。
感觉到拉力的雷婶低头,就看见陈乐惊慌的样子,也许情绪真的是能传染的,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也加剧了。
“怎么办?”被关了太久的雷婶对于这片完全陌生的地带束手无策,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晴子身上了。
晴子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下了个决定:“走!趁着天还没亮他们追不上来,咱们赶紧跑,我有带两根蜡烛,待会儿点上,有火在,就算有畜生也不敢靠近咱们。”
雷婶点点头:“你带路?”
盯着周围看了会儿,晴子一挥手:“跟我走!”
三人朝着晴子指的方向再次开始逃跑之旅。
可还没跑几步就出意外了。
陈乐一个趑趄摔了,还正好摔在地上凸起的一块碎石头上,登时疼得喊出了声。
雷婶和晴子给他吓了一跳,过去一看,膝盖都起皮出血了,虽然血量不多,但这么大一块伤落在皮嫩怕疼的小孩子身上,还是非常不好受的。
他们又没有什么治疗伤口的用具,即便是心里着急也没什么办法,最后晴子把自己衣服撕了条口子,扯下一块布给陈乐包在了腿上才算完事。
这样简单的处理显然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陈乐还是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但看着她俩憔悴的面容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得咬牙忍下去。
他有点想念乐夫的红花油了。
陈乐腿脚受了伤,不好多走路,没办法,晴子只好背着他一起走,几人的前进速度很快降下来。
天彻底暗下来,周围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加深了,晴子背着陈乐跑了一段路,累得整个人都是汗,雷婶身子骨弱,在旁边点着两根蜡烛在旁边给他们照明,也是又急又慌地出了一身汗。
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晴子放下陈乐,靠在一颗树底下歇息:“累死了,我真走不动了。”
雷婶小心地放下蜡烛,昏黄的烛光在夜风下跳动,衬得雷婶的脸更加苍白:“我也走不动了,怎么办?”
两人都没再说话,累了,也实在说不出话了。
陈乐算是三人中目前最轻松的,膝盖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