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种把自己塞进浴缸里回炉重造的冲动,可想起乐夫的话,又是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烦躁的时候;门开了;乐夫回来了。
陈乐心下一跳;就瞧见乐夫朝自己走过来;嘴里下意识地就说了句话:“我没有要把妆洗掉的意思!”
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乐夫原本压抑在心中的怒气;也因为他这句话散了不少;顿时有些怒笑不得。
脑子一转干脆改变了原来的主意,笑着说:“好,我信你。”又停了停补了句;“看来你也还挺适应这妆的,也好,今天就别卸了。”
说完,容不得陈乐反对,就把人拉出去了。
可以弄乱了房间的床铺物件,乐夫带着陈乐去退房,从开房到退房,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小时,大概是从没见过办事这么迅速的,柜台服务员狐疑地看了眼乐夫。
乐夫倒是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点点头就带着陈乐走开。
一路上乐夫都没有说话,陈乐也不是个多话的,只是毕竟人生地不熟,身边唯一有些熟的这个男人又是个危险分子,心中的不安不断加大。
“要、要去哪里……”他有些失措,乐夫的脚步并没有随着他的问话有所放慢,陈乐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腿又要不行了,连忙抓住乐夫的胳膊,“别走了,我腿疼——”
话刚说一半,乐夫猛然停下脚步,他一时刹不住,差点撞到人背上,还不等他从头晕中回神,那人已经弯□将他重新背起来,一只手还顺便放在他小腿上给他揉。
“还行不?”前面传来乐夫的声音。
陈乐闷闷地趴在他背上,憋了一会儿,问了句:“要去哪?不回缅甸吗?”
他已经看清楚了现实,凭借他一个人的本事,想逃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陈琛来救他。
书上说,遇到这种被不可抗性的事情,不要强作反抗,尽量要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安抚对方情绪,放松对方的警惕,伺机留下线索等待救援。
只是,理论知识他明白,真正到了实践的时候,总是有些力不从心,乐夫这个人太奇怪,也太捉摸不透,下的决定也是前后大相径庭,眼看着乐夫不回缅甸,自己当初刻意留纸条表明去向的努力完全浪费,他就更有一种慌张的感觉了。
那种完全不知道未来如何,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心惊,在他脑中不断酝酿发酵,最终化为恐惧一发不可收拾。
乐夫头也没回,正当陈乐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却出声了:“暂时不去了。”
说完,他脚步一停,进入旁边的点心屋买了些西点,又顺便问了下最近的医院,这才出来。
陈乐手上拎着乐夫交给自己的西点,很有傲气地决定不吃,可惜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他根本无法与饥饿抗争,没一会儿就被食物的香气战胜,缴械投降,开始吃起来。
稍稍垫了下肚子,这才想起一件事,犹豫着开口:“去医院……干什么?”
“找人看看你的腿。”乐夫说着,忽然转过脸来,把陈乐吓了一跳。
“给我也尝一口。”他侧着脑袋说。
陈乐一愣,紧接着心情不知为何忽然好起来,难得地笑了笑。
乐夫歪着半张脸,看着他的笑半天没回过神来,以至于差点撞上前面的行人。
陈乐很少笑,从乐夫这一次见到陈乐开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乐的笑。
只可惜,脸上的妆容太厚实,把真实的笑容遮了大半,只剩下大致轮廓了。
陈乐笑了一会就把表情收了起来,而后一口将最后的糕点塞入嘴里,三两下咽下去后再看乐夫:“吃完了。”
乐夫一挑眉:“一点都没给我留?”
他怎么觉得陈乐的胆子忽然变大了不少,记得昨天这人还怕自己怕得要死要活来着。
不过这样的性子倒也不错,比之前只会哭好多了,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他想着,忽然转了身,去刚刚那家点心屋又重新买了东西,然后找了个公共座椅上坐下来。
“给。”乐夫把点心递给陈乐。
“我吃不下了。”陈乐摇头。
“喂我。”
“……”陈乐瞠大了眼。
“快。”乐夫催促。
陈乐很想一声拒绝,但迟疑了会还是乖乖拿了东西给送到他嘴里。
乐夫细细地吃着,陈乐一口口喂着,无意中,竟也形成了种和谐的感觉。
东西不多,就算他们的动作再慢也吃完了,陈乐丢掉垃圾拍拍手,乐夫面露思索,正要再去买一份,被陈乐一把拉住:“够了。”
乐夫低头看他主动拉着自己的手,点点头,没再闹。
陈乐的脚不方便,多走一会儿路就有抽搐的危险,只能由乐夫背着,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正处在热恋期的小情侣。
小县城地方不大,但毕竟是关乎人们性命的治疗场所,所以医院还是不错的,一般医疗设备都齐全。
乐夫这辈子都没正经来过一次医院,陈乐倒是大病不去小病常来,所以对于医院很熟悉,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对这种充满酒精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是有隐隐厌恶的,如今面对乐夫坚决要带他去医院的态度,他实在不好做出决断。
于是他保持沉默。
乐夫压根儿没想过他会知道医院程序的可能,所以也不打算问他,就自己盯着医院门口的治疗流程图看了半天,然后去挂号。
挂的是专家号,用的是早就带在身上的假身份证,医院的人永远那么多,就算挂到号了,光是等待就要耗费好大一段时间,就当乐夫最后的耐心都要给用完的时候,终于轮到陈乐了。
他倏然起身,扶着陈乐走了进去。
专家诊断室并不大,方方正正的一块地方,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医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停在陈乐身上:“是女人?去对面吧。”
对面也是专家诊断室,不过是个女医师坐镇,虽然说医疗不分性别,但中国在男女方面毕竟还是有些保守的,一般医院还是男女分开治疗的。
陈乐有些臊,但还是被乐夫放了下来。
“他是男人。”乐夫指了指陈乐。
老医师一愣,狐疑地看了看陈乐,而后摇摇头,为他的父母惋惜。
现在的孩子有些太不自爱,还有些明明是男的,非要整得和女人一样,当什么伪娘,在老医师看来,这实在是有些荒唐,只是毕竟是顾客,他没什么立场讲这些话。
“你是脚有毛病?”老医师眼尖,一下子就找到了重点。
乐夫让他坐在座位上,然后自己蹲□,给他脱下鞋,把裤腿拉上来,露出一小截肤色偏白的小腿:“他的腿走不了长路,会抽筋。”
“抽筋?”老医师皱着眉,弯□给他仔细瞧了瞧摸了摸。
感受着腿部传来的陌生人的触碰,陈乐身子一僵,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差点没直接条件反射地想跑。
他这才蓦然想起,自己原来就是极为怕陌生人的,甚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么些年几乎没出过门,一直窝在家里。
可,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遇到了这么多人,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身上也没有什么排斥的反应……
他倏地抬头看乐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乐夫正要低下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对上,皆是一愣。
两秒后,乐夫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伸手就要去揉陈乐的头发,不过即将碰到的时候想起这是短发,只得悻悻然将手落在了陈乐脖子后面,顺便摸了摸。
老医师一直低着头,光顾着研究陈乐的小腿抽搐问题了,也没看到两人的互动,等抬头看的时候,两人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这个腿,用过药了?”从看了陈乐的腿后,老医师眉头的皱纹就没打开过。
“媳——”乐夫把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示意陈乐回答。
陈乐犹豫了会儿,感觉到面前这两人都没什么恶意,的确是为了自己好,这才没隐瞒:“有吃药,有打针,也有做手术。”
“这样啊……”老医师面上更加疑惑,目光只盯住陈乐的腿不动了。
陈乐被他看得有些怕,下意识地拉住乐夫的胳膊不放,乐夫也不吝啬地给予他一些安全感,两人静静地在那里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等待老医师给予结果。
然而将近五分钟过去,这老头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乐夫有些站不住了,这医生看着一点都不可靠。
他又看了老医师一眼,朝陈乐使个眼色,背上陈乐就要走。
半天都找不出一点病因出来,显然这医生技术不过关,虽然看着资历很老,但其实也和阿布那赤脚医生差不多,都是半道子,白白浪费他那么多时间。
而陈乐对于这种没有一点结果的治疗似乎也早已习惯,面上并没有多大难过,只顺从地趴上乐夫的背,两人眼看着就要走出诊疗室。
却听见老医师忽然来了一句:“你这孩子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乐夫的脚步一滞,背着陈乐转过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这文会成为我写得最长的一本书,虽然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字……
☆、69你有没有参加过毒品交易
“什么意思?”乐夫紧紧盯着老医师;那目光,跟狼似的。
“你这腿以前是不是受过伤?或者得罪了什么人?这腿病有些年头了吧?”老医师一点也没把视线投给乐夫,只将目光牢牢锁在陈乐身上,抛出一个个问题。
乐夫沉住气;小心地将陈乐放下来。
离开乐夫这个依靠,被老医师盯住的陈乐显然有些慌张不知所措,总想找个熟悉点的东西寻些安慰。
乐夫适时拉住他的手,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你们俩……什么关系?”之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接触,老医师脸色有些不大对劲,这两男人的相处怎么这么奇怪。
不等陈乐开口;乐夫已经说:“他是我媳妇儿。”
又在陈乐即将反驳时追问:“他的腿到底怎么了?”
老医师听了他的话,皱眉横他一眼;还是先看陈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乐夫说话总是那么让人生气,但他总算是陈乐相对而言比较熟悉的人,如今他陪在身边,陈乐心中的不安方才少了些。
心稍稍落定,他有些局促地说:“疼了八年了,我也不知道受没受伤。”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身体,还有谁会比你自己更清楚?小孩,医生面前可不能乱说话,你的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我判断你病情的根据啊。”本来就不满这两人同为男人还搅和在一块儿败坏社会风气,现在又听陈乐简单地回答,老医师只当他们在敷衍自己,不由得脸色更差了,但他终究是个医生,医德放在那里,即便不喜,也得向患者说清楚情况,避免因为一些简单因素造成治疗上的失误。
然而陈乐听了他这话,脸上竟露出明显的呆滞,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可我真的不知道,爸爸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脚就这样了,也没说受没受伤……”
说着,他神情又有些茫然无措之感,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乐夫最见不得他这表情,连带着看老医师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好不容易陈乐才稍微有点正常人的反应,这下可好,被个老头三两句话问下来,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陈乐的病因状况还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