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也来了,什么样的毒品能有那么大的效果?新产品?也不对,陈乐这病都得八年了,时间上就对不起来,况且,他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效用的毒品。
乐夫沉默一会儿,开口:“那么办法呢?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老医师摇摇头:“没有毒品的样本,分析不出详细成分,根本没办法解毒。你要知道,他这不是一般的吸毒,寻常人吸的是大麻白粉,顶多算得上慢性自杀,他这可是毒药,完全真正意义上的毒品,短时间内杀不死人,但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败坏人体生理系统,把神经都弄瘫痪的。”
“那怎么办?”乐夫变了脸,“他还这么小,不能一直这样。”
“所以我才问你最近有什么新型毒品的消息,看看我的猜测到底对是不对。”老医师摇摇头,继而道:“不过,想想你也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那孩子把病拖到现在。”
“什么意思?他的病在加重?你把话说清楚。”乐夫死死盯着老医师,明明脑中思想已经炸开一片,心跳却越发平稳起来,就连面上的表情都平静不少。
“毒品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在人体里残留越久,毒素积累越多,所幸他病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这些年又照顾得好,虽然不可能根除,但控制病情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乐夫再次沉默了。
这些年陈乐一直跟着陈琛生活,根据调查,那男人很疼儿子,陈乐被照料得好是一定的,可仅仅是照料,显然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了,陈乐的腿依旧——
等等。
乐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他垂下眼帘,脑中无数张脸闪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男人身上。
白老大。
乐夫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虽没有咬牙切齿,可手中捏着的那张就诊卡却在他的大力下折断了。
八年前,童超所说的对于陈乐的调训。
八年前,陈乐脚上那个被他忽略的小小伤口。
八年前,陈乐没来由的经常昏睡和充满孩子气的害怕的哭喊。
他突地发现,原来当初的端倪那么多,原来当初他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陈乐的伤已经注定,不论身体还是心理上,而白老大……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去学习,去试图建立自己的势力并夺权,却总以失败告终,每一次失败后的责罚都让他深刻了解到白老大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也许他这次不该把陈乐和福娃带回来。
乐夫捏着断成两截还在不断弯曲的就诊卡,脑中已经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我能说的都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走吧,顺便帮我喊下一个病人进来。”老医师并不给他多作思考的时间,这里毕竟是医院,除了陈乐,还有无数的病人等着就医。
乐夫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出门,忽然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说这么多,难道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呵呵。”老医师笑了起来,“我一个小人物,名字你就不用记了,回去好好照顾人吧,那孩子挺老实,既然和人在一块儿了,就好好对人家,年轻人的事情我老头知晓得不多,但做人要有良心,人孩子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给搞成这样子,你得负责。”
他顿了顿,看着乐夫补了一句:“还有,听我老头的话,毒品这东西,害人害己,就算你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自己和那孩子想想,这条路黑着哪,如果可以,现在就收手,别再折腾下去了,大好的小伙干什么不行,非得做那买卖……”
老医师今天的话特别多,絮絮叨叨讲个不停,又在陈乐病历卡上涂涂写写后才给乐夫,熟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倒像个做爸的教训儿子了。
乐夫这人耐心向来不足,但想着这老头也是个不错的人,一开始倒还听着,等发现老头的话匣子压根没底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说老头,你——”
“医生,医生?外面那男生摔了——”
乐夫的话才刚出个头,就听见敲门声响起来,听见外面人说的话,他脸色瞬变,倏地就打开门冲出去了。
刚刚敲门的那个中年男人被乐夫的突然冲出吓了一跳,又给撞了下,一时站不稳差点往后倒,还不等他发火,里面老医师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下一位。”
男人悻悻地放弃之前打算,整理好衣服走进了诊疗室。
走廊上,乐夫一脸紧张地把陈乐扶起来:“没事吧?啊?哪里摔着了?快和我说说,咱去看医生?”
他急得整个人都慌起来,眼睛还一直望着刚刚关上的诊疗室房门,思索着要不要马上去把门踹开,让那老头来给陈乐重新看看受没受伤。
陈乐从地上爬起半个身子,眼角已经有些湿了,脸色也白得可怜,好像给人欺负了似的。
乐夫被他这样子惊得差点没直接把他扛起来研究研究,但手下的战栗很快就提示了他陈乐的身体状况——
小腿又抽了。
迅速在地上坐下,乐夫把陈乐扶起来,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然后双手从他腰际绕过,探到他的小腿肚那里给人按摩起来。
陈乐的腿抽得很厉害,整个肌肉紧绷成硬石头一块,还不断抽,一碰陈乐身子就忍不住哆嗦。
乐夫动作很小心地给人揉了好久,一直没出过声的陈乐却忽然说话了:“够了。”
“嗯?”乐夫低头看他,却只见到他侧脸。
陈乐脸上满是之前化的浓妆,粉铺得太厚,反而看不出肤质状况了,但五官却是依旧遮掩不住的,此刻从一旁望去,正是一个闭着眼的恬静美女样。
乐夫觉得自己心头又有些痒又有些疼。
最后还是把他脸上因为疼痛而憋出来的眼泪都擦了个干净,手下一个用力,陈乐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
是如同男人抱女人那样的公主抱。
陈乐闭着的眼睛瞬时睁开,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尖叫,就发现乐夫那张脸露在自己面前了。
兴许是他们这里的动作太大,坐在旁边座位上等候治疗的病人群中发出一片唏嘘议论声,不时有人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这对年轻情侣太过高调了,秀恩爱不奇怪,但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毫无顾忌地搂搂抱抱却是有碍观瞻的。
乐夫往这里轻轻看了一眼,就抱着陈乐走出去了,口袋里还不忘塞下那本病历卡。
陈乐是红着脸被乐夫抱出医院的,他腿刚好,不能多动,也被今天不断地腿抽筋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乐夫这一抱,其实解决了他很多麻烦。
只是脸皮上不好受而已。
好在乐夫早有预料,一路上都让他脸朝自己胸口,拒绝外界窥探。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但至少有点作用。
老医师在病历卡上有写一些东西,乐夫照着指示拿了些药就往外走,一路抱着女朋友的姿势引来不少女孩子羡慕的目光。
然后抱着人来到了距离医院不远的市区公园。
大中午的,公园里人挺多,乐夫找了许久才在竹林一角处寻到了空的石凳,然后把人放下来。
这地方偏僻得可以,周围又都是密密麻麻疯长的竹子,一般人经过都不会进来,所以显得格外幽静。
陈乐怕人,正适合在这种环境里放松心情。
“媳妇儿?”乐夫把陈乐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看着那迷糊样,乐夫忍不住心底发笑,再一看时间,原来自己抱着人慢悠悠地已经晃荡一小时了。
陈乐悠悠转醒看见乐夫嘴边含笑的样,愣了一愣。
“醒了?”竹林里的气温总是比外面要凉上一些,怕他冻着,乐夫三两下把外衣脱了给他盖上。
外衣内还残留着暖热的体温,陈乐看着他,忽然脸更红了。
“这里是一个小公园,环境不错。”乐夫解释道,“正适合说话。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说。”
陈乐满脸茫然地抬头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现在没有他拒绝的余地,陈乐想着,轻轻点点头。
“乖……”乐夫露出个微笑,揉了揉陈乐的假发。
“……你要和我说什么?”他只揉头发,不说话,陈乐感觉特别别扭,忍不住问。
谁知乐夫笑起来:“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还记得你之前见到我,吓得整张脸都白了。”
他这明显的戏谑语气并不会给人压迫感,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无形中又为自己赢了几分。
陈乐只愣了两秒,等明白他的话,脸爆红起来,却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虽然奇怪,但细细想来,也的确,乐夫在身边,他总忍不住把注意力都往这个男人身上投,无论是畏惧还是惊恐,注意力都在乐夫身上,根本没有给其他人一点明确的存在感,乐夫的气息是相对熟悉的,没有了其他人这些陌生的存在,他的表现反而越趋向于正常起来,也能短时间内提起勇气和周围人交流了。
这真是个好兆头,若让他爸爸看见,估计陈琛对乐夫的看法会复杂上许多。
想着,他胆子越发大起来,尝试着开口:“你之前见到我,就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乐夫挑了挑眉,双手插口袋,靠在背后竹子上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陈乐一下子噤声了,不敢说了,乐夫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主意诞生,这人虽然现在对他挺好,但指不准哪天一时兴起就把自己杀掉了,陈乐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乐夫浅笑着说,接着又一愣,回过神来一样地看着他,“难道是怕我不让你说?”
他摇摇头,走到陈乐面前,蹲□与坐在石凳上的陈乐平视:“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用顾忌我,我不会怪你,也不会不让你说,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别瞒着我。”
他的话听来如此诚恳,他的目光看来如此认真。
然而陈乐心中始终都留着一丝戒备,不可能什么话都说出来。
“嗯。”他点点头,看了看乐夫的表情,掂量把握着度说话,“你之前那么可怕,所以我才怕你,现在你对我好了,我就不怕了。”
“不怕了?”乐夫忽然探过身来,整张脸和陈乐的脸距离不到一厘米,“真不怕我?”
陈乐心跳如鼓,着实吓得可以,但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却和心中真实想法截然不同:“……不怕。”
乐夫笑起来,摇摇头站起身来背对他:“嗯,这样很好,以后都不用怕我。”
虽然八年过去,陈乐却还是当初那个陈乐,不涉世事,脑细胞简单得简直一摸就透,就连心口不一不善说谎的毛病都没改。
“媳妇儿。”安静了一会儿,乐夫开口说。
“……嗯?”
“你想你爸爸了吗?”
“……”想。但陈乐不敢说,只是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呵呵。”乐夫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中酸涩的同时,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真的想,那我就送你回去,怎么样?”
“……”陈乐还是没有说话,但微微瞠大了眼睛。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乐夫竟然说要送他回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若是真的,那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