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看到了他,显然显得很高兴,眉开眼笑地等他过去。莫桥并没有理他,径直往自己家里走,疯子跟在他后面。莫桥开了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不过就在门被锁上那一瞬,林染迅速伸手挡住了。莫桥站在门口堵住他,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花光最后一点耐心向他解释到:“你知道吗,光看你的样子真的看不出你有什么毛病。但是你脑子确实有毛病,你跟着我没用,得去看医生。”
林染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我只是来借住一下,没有别的意思。”说完又皱起眉头担忧似的问道:“你不欢迎我吗?”
莫桥生气了,朝他提高语气反问:“我为什么要欢迎你?你要借宿不会去自己亲戚朋友那里吗?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林染问:“是你的家人不欢迎我吗?”
莫桥说:“没有,我没有家人。”
林染轻勾起嘴角道:“那么巧,我也没有。所以,你收留我吧。”
莫桥还是不甘心地问他:“你打算住多久?”
“嗯……不会麻烦你。你叫我走我就走。”
莫桥:“……”有这样做客的人吗??
莫桥在厨房里做晚饭,一边思索着替这个打个地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睡李海那屋,林染依在门框上看他。林染这样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像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他只是看了一会做饭的莫桥,然后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把他抱住了。莫桥想不到他会这么做,谁会对一个陌生人做出如此诡异的事情来。莫桥是知道的,这个人,始终都是认错了人。
莫桥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莫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用陈述的语气说:“告诉我。”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态度,好像完全没有什么不对一样。
深呼吸一口,莫桥告诉自己,对待病人,就像要对待小孩一般,自己上次遇到的那个孩子,思维方式不就跟常人不一样吗?莫桥说:“林染,我叫莫桥。跟你脑子里想起的那个人不一样。”
林染说:“很好闻。”
“诶?”
林染解释说:“你的味道,很好闻。”说着还用鼻子在他头顶蹭了蹭,像只被放大N倍的懒猫。
莫桥强行把他从自己身上扒开,转身很认真地对他说:“林染,你是觉得我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还是觉得我的长像或者脾气让你想起了某个人,但我很清楚的告诉你,我不是他。我叫莫桥,初中文化,职业小偷,再没别的了,听懂了吗?”
林染衰伤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莫桥看来是上帝对苦难的孩子一般的怜悯,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脸,安慰般说到:“为什么要这样侮辱自己呢,你在自卑吗?”
这样的话配上他的动作,让莫桥忍了半天的火气猛地串上脑门,在我家里你还那么嚣张,连疯了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像你这种脑子不正常的有钱人谁都有心情捡回家养着吗!挡开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莫桥一手抓起他的整洁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摁在墙上,呼吸里是谁都听得出来的愤怒。他像是下最后通牒般对林染说:“要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用你可怜!更不要把你那些哄女人的姿势用在我身上,我收留你不代表可以任你胡作非为,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如果你听明白了,就好好回客厅坐着等吃饭,明天可以走。如果没听明白,现在可以走!”
林染握起莫桥抓住他的那只手,抿着唇想了想最后说出:“可是,我很爱你啊。”
莫桥听了先是一愣,接着被气得浑身斗了斗,嘴里念叨着:“疯子,疯子……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让一个疯子回来住……”说着拉着他往门外塞,顺便还帮他把他的行礼稍上。
不过他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桥比他矮,他有一米八的样子,莫桥只有一米七二,他双手插裤兜里看着莫桥背着他的大包另一只手拽着自己使劲往外拖。他看得很有兴致的样子,脚下没挪动一步。
莫桥不得不把他的行礼先扔出房门,靠在大门上看这个嘴角噙笑身形挺拔的男人想,得,这下捡了个大麻烦。
见他也不管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莫桥也只好认命地帮他把包捡回来,然后一屁股坐他对面的沙发上仰天长叹。
林染看着他欲言又止,莫桥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
林染说:“菜……好像烧焦了……”
莫桥:“……你怎么不早说!!!”
好像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莫桥在厨房里做饭,林染依在门框上看他。只是这次莫桥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这疯子弄走。
疯子没有再过后对他做什么奇怪的动作,站在老远处问莫桥:“莫桥,你一个住这里寂寞吗?”
莫桥说:“很好,不寂寞,别提多自在。”
林染说:“可是你这里以前明明是两个人住的啊。”
莫桥:“!你怎么知道?!”
莫桥惊讶地回过头看他,看见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张纸,轻轻地叠着什么,嘴里边说道:“莫桥,既然一个人活着很痛苦,不如两个人相爱着活吧。让我来爱你,你暂时不爱我也没关系。”说着走到他身边,将叠好的纸鹤放到他心手。
莫桥只是看着他的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出来了。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他只是觉得,这双手叠纸鹤的手法和李海一模一样。他只是觉得,愰然间又见到了李海笑魇如花,轻轻将叠好的纸鹤放里自己手心的样子。他突然抱住眼前这个人,竟不知道自己抱住的是李海的影子,还是一个疯子。
这是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正文 第7章 弥留的乐章
章节字数:2649 更新时间:12…03…10 22:44
这是一个阴郁的天,毛毛雨飘在身上湿得难受,莫桥依旧进行着他每日的工作。疯子一直住在他哪儿,他很少说话,最多的时候是看着莫桥不言不语。莫桥不想问他在想什么,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他似乎开始习惯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只是觉得,当初李海收留自己自己还必须学技术出去干活,这个家伙老呆在家,什么也不用做,自己凭什么要养他呢,应该告诉他,他们住的房子的贷款还没还完。
大街上本就没几个人,每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人打着伞,脸上表情不是痛苦就是麻木。有微风吹过,大家都下意识里拉紧自己的衣服,感叹着这样的三月天里,竟冷得如此不正常。
莫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地对象下手,他双手揣在兜里,漫无目地地向前晃悠。
转过街角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瞎子,他好像年纪已经很大了,整天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拉二胡,他身边只有一个破烂的瓷碗,有时他经过向里面瞟了眼,很少见有钱。
他翻来覆去都只会拉那几首曲子,他虽不懂这玩意,但天天听,也熟习了。只是今天,他拉了一首以往都没听过的曲子,这曲子在这三月清冷的细雨天,显得格外的苍凉。仍行人再过匆忙,也都有几分感触,莫桥看见,今天他那破碗里的零钱,也快满了。
莫桥站在他旁边,搜遍身上下只有三块五毛钱,他全部放了进去,老人向他点了下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莫桥这才发现,每天向他碗里放钱的人,他都向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莫桥也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索性蹲在他旁边,专心听他拉曲儿。
也没到一首曲子完结的时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流浪汉。说是个流浪汉,他好像很正常,每次翻来的东西他都会给二胡老人带一点来。有几次莫桥都看见他递给老人食物,或者替老人把钱整理好再交给他。
莫桥想,正常的流浪汉都不会这样吧,他清醒着的时候,一定是个不错的人。可惜莫桥从来也没见过他清醒的样子。
流浪汉递给他半个面包,再在莫桥身边蹲下来一起听他拉曲儿,老人熟练地接过食物,没有立刻吃,却顺手递给了身边的莫桥。莫桥有点惊讶,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流浪汉,还是接下了面包,再递交给流浪汉。
这时他才看到流浪汉污黑的脸上竟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似乎他是一直清醒地看着这污黑的人间。
老子的曲子又响起来了,凄凉的乐曲响彻整条大街,他好像今天一整天都在拉那首曲子,莫桥听着很喜欢,很伤感,李海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晃啊晃,眼泪也仍不住在眼窝里打转。
“他终于又重新拉起了这首曲儿。”
“?”莫桥回头看,才发现是那个流浪汉在讲话,只见他望着远处眼神飘浮,仿佛限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年轻时也是个才华横溢的二胡家,做过很多有名的曲子,还得过奖。只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拉不好这首曲。”
“他把眼睛都给怄瞎了,我还笑他是不是想学这首曲儿的主人,也去做个瞎子。可自那以后啊,他从来都没拉过那首曲了。”
“今天,他是终于想明白了吗,竟然又拉起了这首。”
莫桥问他:“你们是老相识吗?”
“老相识?是啊,咱们可是老相识了。”
“恕我直言,听你讲话,实在不像……”莫桥想了想才说到:“实在不像个无家可归的人啊。”
“不像吗?”他喃喃地讲道:“刘瞎子以前也不是瞎子,他想不通把自己怄瞎了反而想明白了。我以前也是有家世的体面人,可我放弃了,反正自由了。这世上的东西,很多都是没办法用眼睛看到的,你听这曲儿啊,你听得出他在想什么吗?他把他一辈子的苦与甜都拉在了里面,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听懂。世人啊,都爱虚浮的东西。”
“虚浮吗?”莫桥想,关于李海的一切,都是虚浮的了吧,可自己如此沉迷有关他的记忆,竟究是对还是错,如果连有关他的回忆都放弃了,那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子仍在继续一遍遍响着,他们各自限入了各自的回忆。直到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悄然无声。
莫桥看了看老人为何停下,发现他靠在大楼的墙壁上,二胡放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是睡着了,流浪汉也在他旁边看着,几十秒过后,才听到流浪汉轻轻地说着:“他走了。”
他走了,刚才还递过面包给自己的老人,现在安详地靠在这里,只是再也没了呼吸。莫桥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眼泪刚流出眼眶就被迅速挘袅恕
流浪汉说:“他已经完成了今最大的心愿,他走得心安。不用为他伤心。”可莫桥分明听到他话语颤抖和话里的悲凉。
“现在怎么办?”莫桥问他。
“打一一零吧,他们会把他送到火葬场的。”说着从老人怀里取下二胡和弓杆,交给莫桥。“这个你留着吧,被他们收去也没有用处,这可是他一生的宝贝,留给你也算是缘分。”
莫桥说:“那你怎么不帮他留着呢。”
他说:“我不会拉,也没地方放。”
莫桥收下二胡,又报了警。一直看着他警察过来,把他抬上担架,用白布盖住脸,抬上警车,飞驰而去,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死亡,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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