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冯臻修小锅子的老铁匠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都花白了,每天还是老眼眯眯的摆弄着他手里的工具,有时候帮忙拧个螺丝钉都是顺手忙,不要钱,虽然一天总的赚到兜里的还不够他和他老伴儿的温饱钱,但是他这干了大半辈子的活计早已如他身体里的一部分,长在他的根上了。
“阿臻啊,你爷爷呢?不是说好要来我这儿来坐坐的吗?上次打赌说要送对护膝给我,到现在还没兑现呢,哈哈…。。不会是怕得躲到哪儿去了吧啊,哈哈哈哈…”老铁匠敲打敲打小锅的四周,下面有支铁杵撑着个四方厚铁片,这么敲打下去,锅子原来的形状也就回来了。
冯臻抿着唇站在旁边,看老铁匠敲敲打打的忙活儿个不停,知道老铁匠照顾他,把别人家的东西放一边,先收拾自己家的破烂玩意儿,眨眨眼,才温声道:“爷他去李大爷家的糕点铺了,估计过会儿就过来找您了。”
老铁匠笑了笑,伸手拿起一边的暖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边吸溜两口,边呼出口雾气,利索的下了一锤子,仔细瞧了瞧,将锅子还给冯臻,“行了,这锅子还能用好久,天冷,你早点回去吧。”
看冯臻要从口袋里掏东西,急忙按住他的手,浓眉一挑,“怎么着,还跟我客气啊,真是。”
冯臻难得柔和了面容,微翘了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东西,直接将它塞到老铁匠手里,“之前好多次都没收钱,这次的就当作是这么多次的谢礼吧。”
老铁匠瞪大眼睛看手里的那瓶巴掌大小的老白干,那脸顿时就笑的皱成一朵花儿似的,怕冯臻逗他,还老大不相信的反问,“真给我了,你不会偷了你爷的东西送我呢吧。”说着,也不怕冯臻生气,又笑眯眯的对着那酒瓶子亲了好几口,宝贝似的摸了又摸。
冯臻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拎着小锅子就走了。
回去的道上,远远的瞧见了一个黑影子站在前面,看到冯臻,里面抖抖身上的大袄子,疾步走过来,“冯美美,冯美美…。”
冯臻脸上一冷,抬眼看去,果然是昨晚在他墙外嚎着叫冯美美的那只蠢狗,现在拢着大衣痞子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傻子样的招手。
攥紧了拎着小锅子的手指,冯臻眉眼一低,掉头就走,连理都懒得理他,被后边的男孩一把拉住之后,手一扬就拍开了他的手。
“诶,诶,诶,我叫你呢,你怎么还走啊,等下,冯美美…。。”蒋立坤当即要挡住冯臻的步伐,被冯臻抬脚一踹后急忙闪躲,一时没站稳,反射性就拉着冯臻一块往后倒了去。
冯臻就地一滚,索性扔下手里的小锅子,侧身就给了一脚,亏得蒋立坤动作灵活,连忙躲开,哭丧着脸喊道:“喂,你别闹了,我不打女生的,哎哟…。”
脑袋上又挨了冯臻一记狠抽,还没等起身就又被踹翻在地,蒋立坤吃力的闪躲,双臂挡在脸前,不敢随便出手,看起来是真怕伤了冯臻的样子。
“你再打我可真还手了啊,”蒋立坤嗖的一下躲远了,急咧咧的喊道。
冯臻掰弄着手指头,脸色铁青,看蒋立坤胆子一大,又靠近前来,伸手就是一抽,就又抽了人两巴掌,抽的人蒋立坤委屈的直接就捂着脑袋蹲地上了,“你怎么还打啊…。。”
冯臻在旁边站定,抬脚就要揣,看他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又缩了回去,“谁告诉你我叫冯美美的?”
蒋立坤迟疑了下,没敢说,其实他是前半个月偶然瞧见冯臻路过他们班时的侧脸,顿时惊为天人,冯臻长得不像他父亲冯志忠硬朗,也不像自家母亲王玉芬的秀致,整个人浑然天成的带着股雌雄莫辨的美,若是忽略掉他的眼睛,还真可能会把他当女孩子看。
蒋立坤只当冯臻是女孩子,再加上这冬天穿的衣服多,男孩女孩的差别不大,心里那小心思儿绕绕,想跟人好好相处相处,奈何冯臻性子独,在学校和人交往的不多,认识他的也没几个,后来还是无意间跟踪到了冯臻他家里。
当时冯小弟正蹲在家门口玩,看到人就问了,蒋立坤记得自己当时就问了他家有谁都是姓冯的?
冯小弟年纪小,还不懂得怎么防备人,又看着是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大哥哥,随口也就告诉他了,但蒋立坤这听着老觉得不对,怎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叫这么男性化的名字,于是又是追问一番,家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姓冯的?
冯小弟顿悟,抓抓脑袋,想起来了,有啊,冯美美不就是嘛。
说起来这真是个不太美妙的误会。
冯臻默不吭声的听他讲完,嘴唇一撇,对着蒋立坤刚想站起来的身子又是一脚,直踹的身下那人唉唉叫,“要命了,要出血了…。”
眼看着冯臻走远了,后边又跑来一人,大叫着:“老大,我来帮你了…。。”他的动作太快,跑到蒋立坤面前的时候根本收不住势,结果朝着蒋立坤那么纵身一扑。
待到后脑勺当真渗出了红色的时候,那胖子顿时惊叫,“哇,出血了,救命啊…。。”
蒋立坤摸着后脑勺一脸郁闷,得,这下真流血了。
冯臻回到家的时候,今天也跑去赶集的外公也来家了,他是个牛屠户,专门以帮别人开宰牛只过活儿,平日里总喜欢拎着几斤牛大骨头上门,或是牛小腿肉,冯臻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边,别的没学到,倒是老外公拿手抽筋扒皮,剔骨不留丁点肉丝的绝活给学了个十足十,是以,老外公看冯臻都是当继承人来看待的,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将来冯臻不一定会走这条道。
几人相互寒暄几句,老外公也将就着留下来过夜,和冯爷爷睡一块,两老友几天没见面了,能聊的话题还挺多,冯小弟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走,到了要睡觉的时间,照例还是忍不住去问冯臻,“哥,今晚我和你睡,好不好?“
冯臻挑眉,“要是你尿床了呢?“
冯小弟一听有门,当即学着电视里学来的举手发誓,一脸坚决的道:“要是我尿床了,明天洗床单,我就告诉所有人我尿床了,”怕他哥不相信,又急巴巴的凑上去拉他衣服下摆,“真的,我发誓,说到一定会做到的。”
冯臻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看冯小弟欢呼一声跑上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的弯了下唇角。
于是,第二天,等到老外公起床了,看见冯小弟站在晾晒床单的地方,一脸苦逼的对着路过的那些大人孩子,大声的喊着,”我昨晚尿床了,我昨晚尿床了……”摸着下巴不由好笑,”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尿个床还要嚷嚷的天下皆知。”转身去找墙角边的尿捅的时候,奇怪了巡视一圈,”误,昨晚上放这的尿桶呢,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啊?〃
第4章 你得照顾我
下午,冯臻正窝在家里帮着冯爷爷量码裁布片,前边的大门就被敲的梆梆响,冯爷爷探着脑袋看出去,停了手上的动作就要走出去,被冯臻一把拦住了,“我去看看,爷你在家待着,外边天冷。”
冯爷爷眯着眼点头,趁着自家孙孙提脚出门的空儿,急忙摸出藏在胸前大袄里,被捂得温热的小甜糕,慢吞吞的咬了一小口,抵着牙齿慢慢磨,可不能一下吃完了,他家孙可是时刻盯着他,早上才偷摸啃了两块被抓住了,这要是再被看见,生起气来几天都板着个脸能冻死人。
瞧着只剩一半了,才恋恋不舍的拿油纸包裹好,又小心翼翼的藏在胸口前的大棉袄里,倒了杯水,乐陶陶的含了水清清嘴里的余味,冯臻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不将这些粉饰太平,肯定要拿他那些宝贝心肝玉饰说事,可不能被挑了这话头。
门外站着的是两个高壮的男人,看到冯臻俱是眼前一亮,等靠近才开口道:“你就是冯臻吧,我们是蒋立坤家属派来找你的,他昨晚被你打破头住院了,希望你能去道个歉,探望一下。”
冯臻斜眼看他俩,那眼珠子黑亮亮的,上挑的眼角这般斜着看人的时候尤其显得傲慢又凌厉,“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那两男人看他面色微沉的模样,刚想说什么,就听面前这小小少年抚平了袖口,转身进门了,“爷,我有事儿出去一趟,你做一会儿就去眯一觉,不要偷吃小甜糕,被我发现就禁食一个月。”交代完这些,提脚就要走,迈出门槛没几步,不忘提醒他,“我刚才都闻到屋里小甜糕的味道了。”
那眼角一斜,冯爷爷急忙捂住胸口摇头,“没有,没有,昨天就吃完了,都没了…。。”看冯臻走远了,又颠着脚去大桌底下的抽屉里找藏好的另一块小甜糕,拿着小甜糕满屋子乱转,这愁得,被抓了肯定完蛋,冯爷爷这心里沮丧啊,没办法,只能撅着嘴将小甜糕一点一点都吃掉了。
整个吃完后,心情愉快的大舒口气儿,拿着把裁剪的大剪刀弯着眼在屋里来回转悠着哼小曲,美滋滋的量码钉扣子,这老李头的手艺当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啊,明天叫隔壁的阿桂再给带两块回来。
而另一边,冯臻跟着到了离家有点距离的军医院,跟着两男人推门进去的时候,蒋立坤果然裹了满脑袋的白纱布坐在病床上,别的倒没啥,就是那精神头好的有些不正常。
冯臻杵在门口看他,走近了才看见旁边坐了一个老人,两人四目对视,冯臻还算礼貌的冲他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蒋立坤,看他整张脸包裹的一丝不苟的,但是眼珠子灵动狡黠,一看就没什么事儿,“听说你磕破脑袋了,是我揍的?”
蒋立坤动了动眼珠子,想要动嘴说话,可惜脸上绷带绑的太紧,说话都有些支吾含糊,“那啥,我就是想让你来看看我,你瞧,”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都流血了。”
那老人倒是一副严肃冷峻的刚毅模样,听到自家孙子这话儿,那眉毛当即就竖起来了,“立坤说这是你弄的,对吗?”
“他是这么说的?”冯臻眉眼一挑,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大半夜的跑我家墙外叫冯美美,青天白日的还侯我家门前等着我,你觉着一个男孩子愿意被你孙子这么逮着紧追慢赶的?”
那凌厉的眼神顿时就扫向蒋立坤,看自家孙子灰溜溜的摸摸鼻子,小声辩解,“我这不是以为他是个女孩子嘛,我怎么知道……。”
不管怎么说,老人家的心总是偏向自己孙子这边的,看现在这情形,即便知道自家孙子暗里作鬼,面上却还是要为自家孙子说话的,“但你打破了他的头这就是不对…”
“对,冯臻,你弄伤了我,就得好好照顾我,”蒋立坤趁机接话,反正这伤死活就赖在冯臻身上了。
冯臻冷着脸上前,似乎是被挑衅的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就着那姿势,拎着蒋立坤那伸出来的手就是一折,他外公是牛贩子,出门行走也算有些保命手段,三两下拳脚还是麻利的很的,冯臻跟在身边倒是学得挺不错,至少用在这蒋立坤身上,效果立竿见影。
“嗷……。。疼,疼死我了………”蒋立坤被折的脸色一白,当即痛叫出声,瞧着脸上都冒冷汗了。
冯臻冷眼看了几秒,才转个方向告知老人一声,“我明天会过来照顾他的。”瞧都没瞧蒋立坤一眼,就风轻云淡的打开门走了。
那老人还当自家孙子仍在做戏,朝他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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