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风此时已经泡了杯咖啡,盖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薄被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盘弄计算机。
潘云见他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喂,你要不要去躺一下?”
未风转过头,没有应声,只是直直的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潘云。
潘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知道被一个小自己十岁,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未家的小儿子正好小自己十岁。
他知道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少年盯到手足无措有点怂,甚至很孬,但未风的目光确实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他以为未风是在介意自己不打招呼就借穿衣服的事情,硬着头皮解释道:“对不去,我没衣服穿,所以借了一下你的。”
“没关系。”未风的回答波澜不惊,然后转头又开始盯着自己膝上的笔电。
从潘云这个角度是能看到未风计算机屏幕的,上头开着许多窗口,一些是潘云能看得懂的销售数据,而一些则是潘云完全不明白的设计线稿。
前番让未风去睡会儿的提议被完全无视,潘云也不打算再提,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坐到了未风身旁。
未风没抬头看他,只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
“你在干什么?”潘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蠢,毕竟不久前他才恶声让未风不要靠近自己,现在却又试图窥探他人的隐私。
“处理公事。”未风手头的事情,显然没有他口头上说的那样简单,他将柔软的金发向后拨了拨,轻声说:“前几天,围着你转,拉下不少事情。”
潘云一愣。我又没让你围着我转。这句话被他硬生生地吞进肚子。
未风说得太认真,现在忙碌的样子也不像作假,如果他还说这样的话,未免有点不识好歹了。
因此,潘云没说什么,坐在一旁看着未风处理公事,顺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平时嚣张跋扈,工作起来一丝不苟的人。
实际潘云上已经不太困了,但全身说不出来的乏力,刚刚同未风斗气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么静静坐着,问题反而出来了。
未风忙了大概很久,等他合了笔电抬头看潘云的时候,潘云头靠在沙发背垫上已经睡得有点迷糊了。
“云?”未风尝试着叫醒他让他去房间里睡,但潘云没理他,反倒是胡言乱语了几句。
看着潘云红扑扑的脸,未风觉得有点不妙了,他伸手探了下潘云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
发烧了!未风有点慌了手脚,“云?云!你醒醒,你别吓我!没事吧!”他拍了拍潘云的脸,潘云勉强睁开眼睛,嚷了句“冷”,又闭了眼。
“冷吗!我开暖气,你等等。”未风到底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对照顾病患的事情上,他的经验少得可怜。
在手忙脚乱之中,他打电话叫了医生,并把潘云安置到了床上。
“怎么样?”未风在外人面前从来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淡漠模样,这次却不太一样,他抓着潘云冰冷的手,抬头询问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皱一下眉,甩了甩手里的温度计,嘟囔了一声,“烧得厉害,39度多了。看样子应该是炎症引起的。最近你要叮嘱你爸少抽烟,估计是支气管发炎了。”
“我爸??”未风挑了挑眉头,“你说这个家伙是我爸?”未风知道现在不是纠结于年纪差度的问题,但医生的话让他无法不在意。
“他不是你爸么?那……”医生有点尴尬地整理着自己出诊时拎出来的医用箱。“是叔叔?”
“是爱人。”未风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和潘云也不过相差了十岁而已好吧,爸爸!叔叔?怎么说也该是同辈的。搞不懂这白痴医生的眼睛是怎么看的。
“喔、喔!”可怜的医生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大胆的同性恋,埋着头,只是连声应,不再多话。
“喏,出诊费。”未风心情不好,从被他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外套里摸出一沓钱给医生。
“不用这么多。”这医生倒也老实,抽了其中的几张,临到出门了,突然问了一句“你和他谁上谁下?”
未风一愣,但很快领悟过来医生的意思,“他下。”虽然说这种隐私没必要告诉陌生人,但他鬼附身般地说了。
医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建议道:“这些天别做那个了,他身子弱,炎症估计也和那边有伤口有一定关系。”
未风鲜少脸红,这次脸上却真的有点热了,“喔,谢谢。”他真心实意地道了谢,送医生出了门。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潘云平日里身子好,几乎不生病,这回一病竟病了一个多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由未风照顾。未风虽然是超级精明的商人和顶尖的设计师,但在照顾人和家务上却是个新手,做很多事都有些笨拙,但他坚持要自己照顾潘云,其中推了无数的应酬和合约签订。
潘云一开始装作不知道未风的付出,但时间长了也就无法做出若无其事、熟视无睹的样子了。
“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我没事了,差不多好了。”由于连续发了几天低烧的关系,潘云的嗓子哑哑的并伴随着轻声的咳嗽。
“不要,我要看宝贝完全好起来,我才出门。”未风的孩子气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他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把脸贴得离潘云很近,“这些天照顾你,虽然有点累,但我很充实,很开心,我会想,就这么和你耗一辈子也挺好的。”
“谁……咳咳……谁要和你过一辈子!”潘云被未风这句话惊到,咳嗽得更厉害了一些。
未风端起备在床头的水杯喂了些水给潘云,潘有才觉得稍稍好些。
虽然咳嗽是好一些了,但心里却出来一种莫名的慌张感,潘云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眼前这个少年好好谈谈,他甚至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天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紧张,以前甩那些漂亮男孩的时候,他可是没有一点负罪感。
未风似乎也看出了潘云有话要说,坐在床头不动,等他开口。
“未风。”这是潘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尽管语气还不是那么亲昵,但至少也算是两人关系有进展的体现。未风脸上柔和满足的笑意更甚,这反倒让潘云更觉得似乎自己太残忍了。不过他必须说清楚。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找上我,但我想告诉你,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潘云抬头看着未风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明白么?”
未风愣了一愣,他刚刚才感觉到了彼此关系的一点点进展,但现在却又被潘云毫无悬念的坦白打回了原形。从怔忪迷茫到暗色激痛,未风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什么来。他难得有词穷的时候。
两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我喜欢你。”是压得很低的声音。这个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少年,像是突然自卑了一样。垂落的柔软金色长发盖住了他的眼睛。潘云该庆幸,自己没有看到那种失落而寞然的表情。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打算快刀斩乱麻的他措手不及。潘云叹了口气,再次强调了自己与未风的不登对,撇开年龄差距大不说,两个人还都是男人,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未风,“世人是不会接受两个男人的爱情的。”他试图用世俗来压垮未风。尽管他现在并没有立场这么做。
“我不听这些借口!”未风眼里出现一种乖张的光敛,他用他全部的骄傲信誓旦旦地说:“我不管其它人说什么。我是为他们活的吗?凭什么要他们认同?他们是谁?上帝吗?开什么玩笑!”十八岁果然是张狂的年龄,全然把世界踩在脚下,这是个被盲目爱情观占领全部的年纪。
未风离潘云又近了一些,他温热的气息吹在潘云眼睫上,潘云闭眼几乎是下意识的。等潘云意识过来,这样的行径太过暧昧,已经来不及了,未风柔软水润的唇印上他的,甚至没时间给他叫停。
温柔地吮吻着他的嘴唇,灵巧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舌尖扫过齿贝,这样的温存,这样的贴紧,潘云都能听到未风的心跳,接着未风的舌头从潘云齿间撤离,却流连在他红润的唇瓣上就不肯撤。未风一边吻,一边说这些什么,他的声音非常柔软,潘云却听得相当清楚。“云,我爱你。”
在这一刻,潘云多希望自己能够间接性失聪。
他不知道近日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易感,或许是对温陌的感情久不得回应的缘故,在听到少年的再一次告白后,他甚至有点害怕,他觉得上天对他和未风不大公平。
未风想要的他已经给了温陌,而他想要的,温陌给了陆离,多么戏剧化而折磨人的情感关系。
未风过了很久才肯放开潘云,潘云没有推开他,他便以为潘云大概是接受了他的告白。但事实上,两人缠吻后的氛围并没比一开始的好。
潘云的态度甚至比开始更加坚决,“未风,我不想伤害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瞧瞧,他潘云是多么善解人意而有体贴入微的好男人,一面说着不想伤害的场面话,一面把未风推得远远的,奢求未风对他的感情能够自生自灭、无疾而终。
“我不在乎!”未风比潘云想象中的更难缠,他双手压住潘云近日因发病而消瘦不少的肩头,打断了他的话:“我喜欢你!我早就说过,将来要娶你!你也答应过的!”
潘云讨厌未风这副认真的样子,他压根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未风这种话了,他觉得这次最好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些,他并不想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未风误会,“我是男人!而且我根本不喜欢你!”
未风因为他强硬的语气而愣了一愣,但他还是不肯死心更逼近了一些,“你不喜欢我,那讨厌我吗!”
潘云一愣。眼里的光彩也滞了一滞。
他讨厌他么?他讨厌眼前这个不顾自己意愿强上了自己,还一直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少年么?潘云问自己。
潘云想了很久,脑海里浮现出了形形色色的画面,大多数是未风在这个星期里照顾他的画面,这些笨拙而温柔的画面让他很难讨厌眼前这个长相惊艳,阴柔却绝不女气的少年。
他一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吞了吞唾沫,“不,我想我不讨厌你。”他的老实回答,让未风眼里又起了些光火。
“所以说,我们之间是有可能的啊!况且在我小时候,我们俩就已经许下过婚约了!你的那个新欢才是第三者!”
未风在这种时候显露的孩子气让潘云有些难以招架。他逼迫自己转过头去,用冷淡得不能再冷的语气说:“谁会把同小孩子说的话当真!”
潘云毫不在意的表情让未风有些失控,他顾不上自己的力气会伤到潘云,狠狠握住他的双肩,“可是我当真了呀!我是认真的!!!”潘云因未风的突然动怒而有些吃惊。他看着未风一双碧眸迅速黯淡下去,变得惨淡无光。
未风同他之间再次陷入沉默,最后未风出了房门,重重地摔了门。
“应该放弃了吧。”潘云舒了口气,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房子的主人都走了,潘云这个客人似乎也失去了长时间赖着不走的理由。反正那家伙也死心了,潘云告诉自己,可以回家去住了。
刚到家,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对,进了客厅才发现那一群应该在潘家主宅里呆着的人统统到了他家里,神色各异。
“你们到我这来干什么?”潘云满脑子的问号,关了屋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你对未风做了些什么!”先开口的是潘融潘老爷子,他铁青的脸色昭示着他心中的怒火,口气也冲得很。
“我能对他做什么!”莫名其妙被吼的潘云皱着眉头,但又发觉潘融神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