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路老早就站在院子中了,胖子起了身,走出来,露在阳光下面。常路正想再催促一下,可是看到胖子,就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哥哥,身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但变得更有魅力了。
“小鬼,还在发什么呆,不是要出门么?”胖子说。
常路一下被点醒,连忙点点头,“快走快走,哥你总是慢吞吞的。到时怎么找男人?”
胖子一愣,骂道,“小鬼,哪里听来的道道?还知道找男人。”
常路满不在意地说:“是爸跟我说的,走嘛。青云大大可是大优熊,哥要是够厉害就把他拐回来当我嫂子,那样我就高兴死了。”
“还知道优熊,爸不可能告诉你这种事的吧。分明就是周叔。”胖子说。
“你周叔就是我爸啊。”常路说。
“什么乱七八糟,爸才是你亲生父亲好吧。怎么管周叔叫爸?”
“嘛,”常路耸耸肩,“于叔叔都没有计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胖子咬牙,“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叫人的,我看爸是习惯了,当初你叫他叔叔的时候一定把他气得半死吧。”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常路回想了一下,有点呆呆地说,模样很是可爱。
“哎呀!快走啦!要迟到了。”常路忽然又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连忙又催促起胖子来。
“我知道啦,别催别催。还有,那个青云不会成为你嫂子的,你嫂子已经定好了。”胖子心想玄才不会比你的青云差。
常路没听,抓着胖子的手往外拉,边走边说,“我记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还跟我说过,幸福都是很容易消失的,像气球一样,很脆弱,一点意外就破灭了,即使再小心,它还是会一点点地漏气的。”
胖子听完,一愣,目光有些黯淡,“周叔说的没错。”
“但是,爸还说,也不要因为幸福的脆弱而放弃追求它。因为,手里的幸福怎能放手?执着着一切,不就是因为相信未来么?哪怕那个未来是末日。但仍然要记得,幸福,是死都不能放手,哪怕你知道他在下一刻破裂。不能因为不敢承受而不去追求啊,能忍住幸福诱惑的人,何尝不是一种悲剧?”
眼前这个小鬼,此刻真的让胖子有点刮目相看了,他惊讶地看着那双纯洁没有任何污渍的眼睛,心里被强烈地震撼了。
常路微微一笑,“这些都是爸告诉我的啦,他和于叔叔的故事我也是看过来的呢。”
“可你当初那么小。”胖子说。
“可我就是记得啊,”小鬼又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爸这句话的意思啦,只是照搬而已。但是想想都觉得很有道理,对吧?”
胖子不禁汗颜,这也只能归于常路很小就有记事的能力了吧。只是忽然转念一想,胖子心里又是一阵咯噔,他记得常路小时候是睡在于其的房间里的,而周宇和于其当然是睡在一起的,那么……难怪,难怪这小子那么地早熟。胖子恍然,这小子果然不能小觑啊。
“哥!快点啦!”前方的常路有催促,胖子才发现他早已走远。再早熟也是我弟弟,也才六岁,可不能走丢了。胖子连忙跟上。
新书发售会的地点就在一个广场上,胖子和常路到达时,场面确实人山人海,人有……额,谁看得出来,反正就是很多,看来这个青云的读者倒是不少嘛。
正主还没登场,常路抓住胖子的手使劲往前面挤动,想要一个最靠近青云的地方。
身为胖子,最讨厌的就是人多的地方了。此刻正是夏天,顶着大大的太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胖子此刻就是认为是活受罪,但常路好像不亦乐乎,似乎还嫌胖子累赘想松开手自己往前冲。
稍个不注意,竟然真让常路一个人跑了。胖子见不着常路,心里一急,大喊起来,可是才刚开口,就被忽然爆发的人群淹没了声音。原来是正主出来了。
他逆着光,又隔得那么远,胖子真的看不清,只是看体型确实像个很不错的优熊。但常路现在都走丢了哪有心情看什么优熊啊,胖子在人群中穿行,汗流浃背,寻找着常路小小的踪影。
胖子每走过一个地方就引来一次咒骂,人群实在是太多,再小心也老是踩到别人的脚,胖子道歉着又大喊常路的名字。
“常路!”
“小鬼!”
……
茫茫人海,没有踪影,胖子忽然就失神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找常路了,他还在找着刘玄,自己中了暑,顶着太阳,在那些个人群中寻找着失控的刘玄。
只是找不到,现在还是找不到,有种悲伤地想要哭泣的感觉。
台上的青云似乎到了和书迷们接触的时间了,只是在下台之时,他忽然就瞥见了在人群中不断奔忙的胖子的背影,心里忽然微微一怔。
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在不停地刺痛着自己的心。有个直觉在告诉自己,那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可是……
他走下人群,书迷们纷纷涌上,索要签名。他应付着,笔在一本本的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烦闷,枯燥,惹人厌烦,他自己也未曾发觉,自己正向着刚才看到胖子的方向走去,心里渴望着在见到他的人,再看清他的脸。
他是谁……没有答案,但是好熟悉的背影。真的好熟悉,就好像每天的梦里,不断出现的那个人,也是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背很让我感到安全,很温暖,也很舒服。依赖着,祈祷着梦不要醒来,好让这短暂而又虚幻的幸福再维持那么小小的时间。
“青云哥哥,给我签个名吧。”一个小胖子忽然蹦到了我面前,大概六七岁这,他满头大汗,手里的就捧着我写的书,看起来还真是个忠实的小粉丝。
“可以。”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书,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便感到有些兴趣地问道,“你这么小,能看懂书里的内容么?”
常路点点头,“能啊,青云哥哥的书很有哲理性呢。我哥哥还不信你能写那么好,本来还不想陪我来的,但是听到哥哥是个大优熊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他就是个大色胚。”常路毫不客气且扭曲事实地贬低着自己的哥哥。
我很吃惊地看着这个小鬼,没想到这么小就懂得什么叫优熊。“呵呵,那你哥哥呢?”
“走丢了。”他说,但满不在意的样子。
“额,你哥哥怎么那么不负责任。我带你去找他吧。”其实现在逃开是很不对的,还有那么多读者,但是我现在却很想逃离人群,那些陌生的脸,让我感到害怕。
“好啊。”他连忙抓住我的手,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周围的人群正要开始不满地叫骂,又有一个人钻了进来。
他体型高胖,但满头大汗,身上的体桖衫被汗水大量沾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待他抬起他的脸。我与他的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地焊接在了一起,不得分离。
“玄……”
他喊着我的名字,脸上是各种的情绪,说不出,道不明……
只是,我又未尝不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如此刻见到刘玄的胖子,他做梦也没想到两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相遇。五年的思念化作一个“玄”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
胖子踏出一步,伸手要探出,眼神中带着深深地渴望和欣喜。可是,刘玄却后退了一步,好像害怕与胖子的相遇。见到刘玄的反应,胖子身体一颤,炽烈的阳光此刻却融化不了他的寒冷。
他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害怕我么?
胖子停下动作,退了回来,低下头,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什么都还没准备,唯一的,只剩下口袋里的钻戒了。但是,这有什么用?他甚至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新书签售会,如果不来,他和玄就不会相遇,不想遇,他就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准备。
但是现在呢?没时间了,可什么都还没准备啊。如果再后退,那么就可能真的失去他了。要怎么办?
胖子微微抬头,刘玄又在那群书迷中忙碌起来了,可是他明显看出刘玄的心不在焉,而且眼神好像是在躲闪着自己。躲闪自己?胖子使劲地甩甩头。
不是说好了么?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成功,绝不要再当懦夫了。齐莫的话忽然在耳旁重现,让胖子咬紧牙关。
“这一次,绝对不能放手。恨我也好,忘了我也好……”胖子轻声低语,拳头却攥得发紧,然而眼神中却未尝有过的坚定。
只是,眼前该如何下手呢?胖子苦恼地看着被书迷们包围的刘玄,心里快速算计着怎么将刘玄从其中弄出来。
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从远方传来一声巨响。胖子这才发现,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风起云涌,乌云密布,接着,便是一阵大雨倾盆而下了。
胖子下意识地看向了刘玄,此刻原本该将他重重防护的书迷早已抛下了他独自去躲雨了。原本拥挤的广场忽然就变得空旷起来,雨幕再次将他们从世界上隔绝。
在这天昏地暗之间,四周一片模糊,唯一的清明,只剩下那不远处的人眼中的光。灼热,那不断攀上的温度仿佛在焚烧世界,那眼中倾盆的大雨无法熄灭的火焰。
胖子愣住了,磅礴的大雨要将世界淹没,将世界摧毁,然而好想要拥抱他。他此刻,是不是也很冷,在这只有冰冷的雨水的世界,一定很孤独,很害怕。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这么多年来不幸福。胖子在心中呐喊,五年前的决然在此刻变成的悔恨,当初的自己怎会如此地愚蠢?
阳光好像也不复存在了,胖子一步一步地踏进,将要那扑进充满着诱惑的陷阱。
他被大雨淋湿,眼神中带着不可浇灭的渴望的光,他想要紧紧地拥抱着刘玄,给他温暖。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溅起水花,雨水早已成洼,刘玄的全身好像被冻僵一般,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胖子一步步地逼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惶恐,脸上是扭曲地痛苦,好像有个恶魔在向他逼近,想要再度让他重新坠入地狱。
然而,又是一道闪电将眼前的空间撕裂,散发出的巨大的光亮,让他看清了那恶魔的脸。坚定与心疼,害怕与激动在他的眼神中不停地交替,那双眼睛,如此地熟悉,如此地犀利,仿佛要将他的脑壳穿透。
然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中逃出来了,一幅幅凌乱不堪的画面。
“我们交往吧。”
在被风雨覆盖的世界中,他想要逃离魔鬼的拥抱,却不得,陷进去,越来越深,再也无法逃离。
“不要再过来了!”他向着胖子怒吼,好像在痛哭,只是脸上的透明液体不知是水还是泪。
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恶魔爱恋着天使,渴望赎罪进入天堂。然而上帝的光辉好像要将他毁灭,让他不复存在。遍体鳞伤的恶魔嘶声怒吼,愤恨与痛苦将要毁灭天堂,他要让天使坠入地狱,万世不离。
混乱现实,真实虚幻,一步与一步交错,一个在前进,一个在后退,风声呜呜,暴雨疯狂,怒吼的惊雷还在不停地撕裂天空。
胖子再度抬起脚,一步接着一步,仿佛要将地踏碎。坚定不可违逆!
逃吧……
转身,要逃离这个世界,求你不要再追过来了。
但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