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玻璃房里面太热,喻烽自己呆了十分钟都受不了出来了。王远在里头测了电压才出来,背心湿乎乎地贴在身上。
“里头太热了,要想个办法给里面做散热才行。”
王远摇头,“不行,通风的话不利于灯泡稳定工作。”
喻烽笑看他满是汗水的背心,“那你每天要换多少次衣服?”
王远抖抖身上衣服,“都是汗,我擦擦。”
他随手就把衣服脱了,拿着腰间的毛巾擦身体。
喻烽被这春光乍现弄得瞠目结舌。
有些人是属于穿着衣服比脱了衣服好看,有些人属于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好看。王远显然就是后面那种。虽然平时穿着背心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线条,可到底脱了衣服视觉效果还是不一样——身体匀称结实,长得十分有效率,肌肉线条特别漂亮,一点赘肉没有,腹部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浅浅的横十字暗沟,呼吸间悄悄显出来,性‘感但不夸张。喻烽心里啐了一口,这大白天的搞得这么活色生香的干什么!
王远擦干净身体转过来,见喻烽正往口袋里摸烟,赶紧说,“不能抽烟。”
喻烽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
他嗓子眼儿里干的很,目光又停在王远脱光的胸膛上,浅色的乳‘头也显得特别可爱。喻烽舔了舔唇,干脆把头转到一边去不看。
“这儿怎么还放折叠床?你不睡你那屋里头吗?”
王远慌张起来,他不会说谎,一时脑子转不过来编不出理由。
喻烽看着奇怪,“怎么了?”
“那个。。。。。。那个是备用的。有时候。。。午睡在这。。。。。。”
“哦,去你那屋子里头看看吧。还没看过你住的地方呢。”
王远眨巴眨巴眼睛,口齿不清,“不去了吧?”
“啊?”
“屋子里。。。。。。屋子里。。。。。。乱!东西多!没什么好看的。”
喻烽很失望,心里小九九念起来,不开心,王远有点私人生活空间吧也是对的,贸然去看人家住的地方好像确实不太好。但是越不让看就越想看,比如王远平时看看什么书啊、床上盖什么颜色被子啊、晚上吃些什么啊。。。说不定窗口上能看到晒着的裤头袜子,撑着个塑料衣架挂在泛着铁锈的窗柩上,印着蓝蓝的天空白白的海浪,再给那窗台别一支玫瑰。。。。。。
——多浪漫啊!
喻烽心里想得抓心挠肺,经过那小房子前还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05年以前没有电村长很辛苦,那时候我很小,喜欢在这里玩。全村就这座灯塔有一台发电机,电压不稳定,村长整个晚上都不睡觉的。现在有稳压器了,晚上可以睡上两三个小时,隔一小时检查一次就好。”
“村长最近怎么样?下午选举开会也没见到他。”
王远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探望了,不清楚情况,“你们。。。参加选举吗?”
“李书记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参加。本来他想请我和淮生一起吃顿饭,我说算了,就算参加也只能是我代表兄弟们投一票,我也不了解情况,不好参与。”喻烽调侃,“村里头直选还是好啊,我们以前哪行过什么选举权。”
王远没听懂他这个调侃,歪着脑袋看他。
喻烽揉揉他脑袋,“这样吧,你想投给谁,我把我那一票也投了,算多一票好不好?”
王远是第一次参加选举,“不知道。”
喻烽朗笑,“你也不了解了解候选人吗?”
王远压根没有想过要参与这件事情。村里的投票率其实很低,多半是船队和老人投的比较多,女人孩子不关心这种事情。王远听选举广播听得昏昏欲睡,不过他也想在喻烽心里有一点成熟格调,至少懂得政治,所以他装作关心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另两个候选人呢?”
“我看那李书记的儿子还行,挺能侃的。那个刘书记我没怎么聊不清楚为人,宋副主席人很好看着挺踏实的,就是年纪稍微长了一点,五十多岁了。不过经验比较足就是了。”
王远直觉不喜欢李永斌,于是说,“那投宋叔。”
“为什么?”
“不喜欢李永斌。”
“哦?说说。”
王远掏出那封红包来,“要还他钱,不收。”
喻烽没听懂。
“阿妈说不能收,没什么事收人家钱不好。我去还他不收。”
喻烽嗅到了古怪,“他无缘无故给你钱?”
“他说当上守塔人要庆祝。”
五百块在喻烽心里也不是大数,“也没多少,那你就收着吧。”
“阿妈说不能收。”
喻烽给他那直脑筋逗乐了,“那我帮你去还!”
王远还真给他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早说有这么容易的差事能逗你开心啊!
喻烽满意地拿着那封红包走了。
王远回到屋子里。赵臻芳正吃留给她的馒头,见他回来脸有点红红的。
“阿远哥,谢谢你啊。”
王远还沉浸在喻烽帮他还钱的愉悦里。喻烽是军人,能信任,他说能还了就肯定能还了,李书记说不定也要听他的。当个军人就是有用。
赵臻芳看出来他高兴,连面瘫脸表情也柔软了,没那么沉闷。
“阿远哥,么事高兴啊?”
王远愣了愣,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女人,“没事,吃你的。”
赵臻芳撇了撇嘴,缩在床脚,不说话了。到快开灯的时候她才问,“阿远哥,你。。。。。。搞不搞得到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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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说,这篇文三天一更~
5。
“阿远哥,你。。。。。。搞不搞得到船票?”
“什么船票?”
“出岛的船票。”
王远咬着嘴皮子,不小心撕下一块来疼得抽气,皱眉,“要船票干嘛?”
赵臻芳说,“我想去广州打工,把崽崽生下来。”
王远犯愁了。把赵臻芳留在他这个小屋里不是长久之计,可如果放她一个人上船外逃并不见得对她好。且不说出去外面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生下孩子,她独自离岛就是一件危险事。
王远问,“崽崽是谁的?”
赵臻芳犹犹豫豫,“是六福哥的。”
六福是船队的队员,是有家室的男人。王远有一次偷听船员聊天说他在珠海港口还有一个女人,船队每次会在珠海卸货,六福就上港口找他女人。
“那你找他去,船队已经回来了,你找他阿爸说。”
可怜的女孩摇头,“我不想给他找麻烦,已经够丢脸了,我只要把崽崽生下来。”
“他是崽崽的阿爸,他负责。”
“他负不起这个责任,我也不要他负责,反正我在大家眼里已经没脸面了,我不想他也觉得我是拿崽崽要挟他的人。”
王远有点生气,“你不找他,也不可能离开。”
岛上每天有两班来往内陆的船,一早一晚。买票不是难事,但来往多半都是熟人,赵臻芳即使上了船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你帮帮我,阿远哥。”赵臻芳哭起来,“我真的爱他,你不明白的,我不想他讨厌我。我走了就碍不到他了。我自己可以去打工的。”
王远听到她哭就觉得烦躁,手足无措,干脆摔门而去。
过了几天赵臻芳让王远帮他送个纸条给六福。王远找到六福的时候六福在家里头逗弄他亲生儿子。王远把纸条递过去,六福把他赶到门外给了王远两百块钱,让他好好照顾赵臻芳,想办法弄到船票把她送走。王远揣着那两百块钱心情复杂,觉得灯塔小屋里的已经不是一个只会啼哭的女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螃蟹(麻烦)。
可普通的船肯定是坐不上了。王远问能不能等下次船队开船的时候把她藏在储物间或者发电机室把她带到珠海,再让她从那里去广州。六福拒绝,他显然现在不想跟赵臻芳沾上任何一点接触,况且一条船上二十来个兄弟在半个月里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要在这种情况下把赵臻芳藏半个月再带到珠海,六福没有勇气承担这样的风险。
这几天李永斌看到王远的时候表情古怪,有点敬畏的样子。
王远发了工资心情好,到杂货店给王妈妈买了点奶粉和芝麻糊,撞上李永斌。李永斌跟见了鬼似的,还硬是要替王远把奶粉钱付了,差点吵起来。出了杂货店的门李永斌还拉着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堆王远听不懂的话,大意是没想到王远和喻烽关系这么好,还让喻烽亲自过来还钱,希望老弟在喻队长面前多美言几句云云。
王远没听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囫囵点点头赶紧抱着东西离这神经兮兮的家伙远点。
周末下午喻烽过来找他钓鱼,说起这件事来,喻烽比他精明得多,“我猜那家伙可能贿选,那天我去他们家正好撞见他给村委会主席送礼谈选举的事情。”
王远皱着眉头,“他送我钱希望我选他做村长?”
“嗯。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我选他他也不一定就能当村长。”
喻烽觉得他还是心底太单纯,“他肯定家家户户都去走访,送一笔钱或者一点礼。况且你和船队的人这么熟悉,又是守塔人,你要是投他也有号召力一些。他当然要给你送钱。”
王远后面的没听到,因为他的浮标往下坠了。他眼睛一亮,站起来利索收线,扯着鱼竿往拽两头跑和它较劲好半天也没把它拉上来。
——可能是条大家伙。
王远很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力气的家伙了,“烽哥!来帮帮我!”
喻烽在边上正看他看得痴迷,阳光、沙滩、肌肉、运动美男,简直没有比这再好的美景——钓鱼都是次要的,约会才是重点。
“来了。”喻烽过去从后半抱着他,两只手握着王远的两只往后拖,“快了快了!”
王远眼光泛亮,专注地望着鱼线的另一端。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样猛然向上一提,一道水花飞溅而起,腾空出来一条硕大的黑鱼,鱼尾闪动的水珠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哈哈哈哈,”喻烽跑去捡起那条鱼来,鱼尾仍然不安分地甩动,“好样的!今晚有鱼汤喝了!”
王远把那鱼放进水桶里逗弄,他那条狗也趴在一边看。
“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鱼了。”
喻烽蹲在水桶边看他玩儿,“是吗,你们打渔不是能经常见吗?”
王远摇头,“那是深海鱼,捞上来都已经死了。而且近几年过度捕捞,收成已经很小了,浅水附近的鱼也很少这么大的。今天运气好。”
喻烽那边的鱼竿半天都没反应,所幸也收线了,“没你会钓,不玩儿了。”
王远把那水桶递给他,“带回去吃。”
“你钓的自己吃吧,要不然带回去给你阿妈煮鱼汤也行。”
“家里有。”
喻烽摆手,“不用了。你留着吃吧。”
两人扛着钓鱼竿在海滩上散步。海潮打湿了喻烽迷彩裤的裤脚,喻烽弯腰把它卷起来,干脆拎着拖鞋赤脚走路。王远带着他的软军帽,显得十分神气。
迎着风声音都是喊出来的,“那边可以看到对海的陆地!”
喻烽站在了一颗巨大的岩石上,极目之处能忘到天海交接处一块小小的墨绿色。
“呵,眼睛看得挺远,那边是哪里?”
“一个岛。没人。”
“怎么知道没人?”
“开船不经过那里。”
喻烽坐下来,“那你们没人上去看看?”
王远摇头。他少年时期经常站在这里眺望那座无名岛,它像是从来没有被这里的人发现过一样紧紧站在海的另一端。王远有时候分不清它是海的一部分还是天的一部分,又像是海面伸出的一点陆地,又像是云端吊下的一叶秋千,晨起的时候隔着茫茫海雾,小岛若隐若现,似真似幻,在王远心里变成了只可远观却抓不住的海市蜃楼。
“回去吧。”喻烽拍拍裤子,牵着他走下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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