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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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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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好,我服你们了。我在深圳都没栽过,今天算栽在你们两个封建家长手里了。我在这里声明:从今往后,我要再和你们做一分钱的生意,我就不姓曹!”

曹心立说:“你早就不该姓曹!你曹务成说姓曹,我曹心立都不敢说我姓曹!”

曹务成说:“好,我走,往后,再也不会上这个门的。”

一直提心吊胆的刘凤珠忙上前拉自己的小儿子:“务成,你这是胡说些啥呀?你哥今天可是专门为你来的,还说要和你喝两盅呢。”

曹务成说:“妈,咱曹市长摆的可是鸿门宴哩!”说着,曹务成拉着马好好就要出门。

曹务平叫了一声:“慢。”

曹务成在门口回过头,问:“又咋的了?”

曹务平说:“曹总,你这么懂法,咋就忘了把字据留下来?出了门你要不认账,人家肖矿长和曹书记咋办呀?”

曹务成只好老老实实写下字据,言明在一个月内将总共18万货款付清。

刘凤珠泪眼朦胧地看着曹务成,还想多留小儿子一会儿,在曹务成写字据的当儿又说:“你就算要走,也得吃过饭再走呀。”

曹务平也说:“是呀,这些肉类产品都拿来了,你自己就不尝尝?”

曹务成不理自己母亲,只对哥哥说:“我不能制造国有资产新的流失。”又说,“曹市长,我看你们这些官僚都少吃些,我们国家才会有希望。”

曹务平笑了起来:“想不到我们曹总还能说出这么忧国忧民的话。”

曹务成说:“别以为就你们当官的忧国忧民。我们小百姓更知道改革的艰难,封建主义的可恨……”

曹务成走后,曹务平才问起了胜利矿的工作。

曹心立当即将庄群义的联采计划向曹务平作了汇报,刚汇报完,曹心立就说:“务平,自打你到市里做了官,我可从来没找你走过后门,这一回,我就走你一次后门了,不论咋着,这联采的事你都得批。”

曹务平笑着说:“其实,你不走我的后门我也得批。万山集团庄群义这主意不错,于国于民,于你们双方都有利。联采这一块可以完全按乡镇企业的办法来办,一定要活起来。”说罢,曹务平又惊异地问,“爹,你的思想咋就突然变过来了?咋就把国营大矿的架子放下来,和农民弟兄合作了?”

曹心立说:“庄群义他们现在哪还是农民呀?他们早已成了工人了,是这10年改革开放造就的新型工人嘛!工人又不是天生的,往上查三代,咱哪个不是农民呀?”

曹务平点着头说:“你这观念不错,连我都觉得新鲜。不过,好像还不够准确。庄群义他们还有承包田嘛,新型工人的定位从理论上说不通。”

曹心立老实说:“通不通,这观念都是庄群义的。我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就和你这市领导说了。不过,虽是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自己跟不上这个商品经济的时代了,加上年岁也大了,我想退下来。”

曹务平一怔:“爹,你是真想通了,还是试探我?”

曹心立认真地说:“我真想通了,胜利矿的党委书记我看可以让肖跃进兼,让他一手抓起来,一边和庄群义的万山集团搞联采,一边进行转产承包,这样搞两年,也许情况会慢慢好起来。”

曹务平沉思了一下,说:“我看可以,你今年已经61岁了,按规定也得退了,早退下来,我面子也好看。”

儿子这话一说,曹心立心里却又难过起来,讷讷地问:“务平,你……你说句心里话,你爹是不是真不行了?这么多年的矿党委书记是不是当得不称职?”

曹务平看着老父亲满头华发,也动了感情:“爹,没有谁说你这党委书记当得不称职,而是你的年龄早到站了。去年我劝你退,你不干,加上胜利矿这烂摊子也难收拾,就多留了一年,结果闹得你一身都是病,我想想心里也难过哩。”

曹心立说:“务平,你别哄我老头子,你实说吧,我还能不能适应眼下这个商品经济的社会了?”

曹务平说:“转变观念,总还是能适应的吧?!”

曹心立却把脖子一拧说:“有些东西,我还真就适应不了!就说务成吧,他算什么东西?凭啥他就发了?明明知道他坑人,咱还就没法治他,倒被他骂成封建家长。这也叫商品经济?”

曹务平说:“曹务成是在钻政策和法律的空子,和商品经济没关系,随着法制的日益完善,这种事终究会逐渐减少的……”

这晚,身为常务副市长的儿子和身为矿党委书记的老子谈了许多,直到曹务平的司机小张来接曹务平去开市长办公会了,父子二人还在桌前喝着酒,谈着。

曹务平起身要走时,曹心立才又一次表态说:“务平,爹这回说话算数,过几天就向市里打离休报告。”

送走儿子,做了18年矿党委书记的曹心立,眼前一片朦胧,禁不住落下了一脸的老泪……

第七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8月初,日本大正财团一行10人如期莅临平川市,大正先生的女儿大正良子也和夫婿中村先生一起来了。平川市委、市政府组织了一个以市长束华如为组长的接待班子,负责大正财团一行在平期间的一切活动安排。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的一把手同时出面,为客人们隆重接风,大正良子夫妇和同行的日本客人都十分感动。然而,感动归感动,大正财团的客人们对平川国际工业园的综合评价还是很低。用中村先生的话说,鉴于市政基础设施不配套,投资环境不理想,现在就是谈招商意向似乎都还太早。

这时,平川地区八县市的旱情益发严重了,连着三个多月没下雨,北部、中部地区不少河流、水库、水井干涸,横贯平川全境的大漠河断流,近900万亩晚秋作物无法播种,中秋作物严重减产已成定局。平川市区的居民生活用水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自来水厂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供水一小时。

身为大正财团全权代表的中村先生注意到了这座城市的严重缺水现象,也注意到了国际工业园的缺水现状,竟驱车几十里,从工业园的新自来水厂跑到大漠河边的翻水站去看。

指着干涸狭窄的河床,看着水利局提供的图纸,中村先生问束华如:“市长先生,指望这条季节性河流向工业园提供工业用水,是不是有点太浪漫了?”

束华如解释说:“工业园内有双向管道,城里的老水厂也可以供水的。”

中村先生马上说:“好像老水厂连你们城里的生活用水都难以保证了吧?!”

轰轰烈烈的招商,以悄无声息的失败告终……

嗣后两天的气氛是沮丧而压抑的。束华如和接待组的同志们再也提不起精神;日本客人们也觉得尴尬,不再多谈国际工业园的事了,而是大谈中日非战的决心和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中村先生的父亲当年做过侵华日军的联队长,曾于1943年前后在平川地区的大漠县城驻扎过一年多,制造过“大漠惨案”。中村先生便和大正良子一起到大漠县去了一趟,代表自己父辈向大漠县死难的中国抗日军民谢罪,还以大正财团的名义捐助了一所小学。

离开平川的最后一个晚上,中村先生让大正良子请示了东京总部以后,才和束华如草签了一个国际招商的意向协议。协议措词很美好,承诺也很隆重,却几乎没有什么约束性。

拿到这个照顾面子的协议后,束华如心灰意冷地找到吴明雄说:“你看看,忙了两年多,投了三个亿,到头来就落了这么一纸空文,这叫什么事。郭怀秋书记若还活着,不知会气成啥样哩!”

吴明雄拍了拍束华如的肩头说:“老兄,别垂头丧气的,这结果不早就在咱们预料之中了么?”

束华如的情绪仍很低落:“我再没想到会在水上出这么大的问题,老天爷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们哩。”

吴明雄说:“就是老天爷给面子也不行,靠一条季节性河流和有限的地下水,我们这座拥有上百万人口的中心城市是混不下去的。糊过今天,也糊不过明天;糊了日本人,也糊不了城里的老百姓。”

束华如叹气道:“可国际工业园的事我们咋向平川市的老百姓交待呀?”

吴明雄说:“咋不好交待?叫《平川日报》和电台、电视台照发消息,今天有这个意向协议,你还怕明天没有正式的投资协议么?家有梧桐树,不愁凤凰不落。只要我们把基础设施和投资环境搞上去了,就算他大正不来,我们也可以自己到国际上招商的。”

束华如点点头说:“倒也是。”

送走大正财团的日本客人,吴明雄让市委副书记肖道清和他一起到各县跑跑,事先就和肖道清言明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搞调查研究,行程可能较长,一两天内肯定回不来,要肖道清把手上的事都安排处理一下。

吴明雄还和肖道清开了个玩笑,说:“你这个管纪检的书记和我一起下去,下面那帮土地爷大概就不敢肆无忌惮地请酒了吧?”

肖道清既觉得突然,又觉得意外,咋也猜不出吴明雄的真实意图。常委会重新分工后,他分管的仍是原先纪委那一摊子,既不管下面八县市的工业,又不管八县市的农业,吴明雄让他跟着下县搞调查似乎没有多少道理。

肖道清不直接问,也笑着说:“吴书记,你总不会是让我和你一起去搞廉政检查的吧?”

吴明雄说:“当然不是。有件关系全局的、很重要的工作,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我们还是一路慢慢说吧。”

第一站就是干旱严重的大漠县。

在前往大漠的路上,吴明雄很随意地问肖道清:政法委刚送来的这期情况通报,你看了没有?”

肖道清点点头说:“看过了。”

吴明雄问:“有没有注意到大漠县泉旺乡械斗案的处理情况?”

肖道清警觉了,问:“怎么,大漠方面处理得不妥当么?械斗时炸死人的凶手不是抓了吗?是下泉旺曹家的人,好多曹家亲戚来找曹市长说情,曹市长都没睬他们。上泉旺肖姓的人来找我,我也没管。这事县委书记刘金萍和县长黄建国都很清楚嘛。”

吴明雄说:“一个50多岁的结核病患者会抱着几十斤炸药去炸河堤,还炸死了人?你肖书记就相信?就不怀疑这里面有名堂?”

肖道清苦笑着说:“你吴书记说会有啥名堂呢?凶手是自己投案的,证据、证词俱在。据刘金萍和黄建国说,在县委、县政府的直接过问下,大漠公安局和检察院的调查取证工作做得都很细,我们咋好毫无根据地随便怀疑人家县里的同志?这样,日后人家咋工作呀?”

吴明雄摆摆手说:“算了吧,你!大漠县那套把戏,你我谁不清楚?年年争水年年打,打死人总有老弱病者出来自动投案,这边刚判完,那边就保外就医。黄县长这个老土地法制观念薄弱我早就知道,可没想到过去很讲原则的刘金萍也会跟着这么干。”

肖道清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

吴明雄淡淡地说:“我不找别人算账,就找她刘金萍算账!她是县委书记,得对大漠的法制负责!这样不讲原则地瞎糊弄,械斗之风如何刹得住?她以为她这样做是发善心呀,我看才不是呢!明年再打起来咋办?再打死人咋办?!我问你。”

肖道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刘金萍也难呀。说心里话,把她一个女同志摆在这么一个干旱贫穷的财政倒挂县,也真是难为她了。如果我们还这么苛求她,只怕良心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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