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喜欢用“温热”这个词。
然而当她真的感受到那种鲜血自身体里喷涌而出的体验的时候,她却发现原来血是冰冷的。
比任何一种东西都要冰冷。
她就像是已经失去所有电源的廉价玩具一样坐在地上,在她右边的肩膀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血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那些冰冷的血液好像已经冰冻住了她所有的神经,她甚至都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右手的存在了。在她的面前,那名原来的“波塞冬”队员,现在已经成为了破碎的尸块,他的脑袋就像是被卡车碾烂的南瓜一样,变得瘪瘪的,头盖骨的碎片里溢出已经被碾成浆液的大脑。原本紧握着武器的双手这个时候已经从他的而身体上脱离开来,文森用牙齿叼住胳膊一端的皮肉,双手捧着另一端,然后愉快地将灰白色的骨头和那鲜红的,往下滴滴答答淌着血的肉块撕开来。而他在着之前,已经当着卡洛琳的面吃掉了这名倒霉男性的内脏,还有脂肪比较丰富的臀部以及大腿。
事实上,这个晚上,无论是卡洛琳还是那名队员都做出了极为错误的决定。
就比如说,卡洛琳为了封锁消息,坚持在封闭楼层的情况下只带一名队员前往病房,并且与已经人鱼化的文森进行接触。
而那名“波塞冬”队员的致命错误也正是在这里。
他同意了卡洛琳的命令,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实际上理由是充分的。
作为人鱼变异体,文森对于一名经验丰富的“波塞冬”队员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这里,或许我们应该稍微了解一下所谓的“人鱼化”。
这并不是一种罕见的现象,人鱼的细胞拥有强大的再生和分裂能力,有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在实验过后,以可怕的方式直接侵蚀试验品的正常细胞——猴子,狗,小鼠——无论是多么低级的动物,在试验后都有一定几率会出现这样的变异。它们会拥有人鱼的一些特征,但因为进化不完全,总是会有各种各样严重的缺陷。对于深白的实验人员来说,出现人鱼化的实验动物甚至连进行研究的价值都没有。
它们只是最低级的生物垃圾而已。
所以,当文森,或者说,那条曾经以文森·西弗斯为名的变异体,在“波塞冬”队员和卡洛琳面前展现出了那种近乎恶魔般的攻击方式的时候,“波塞冬”在一瞬间便被撕成了随便。
不要说进行任何的攻击,那名人类在被吞噬掉生命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连下肢都没有发育好,文森却拥有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当它发起冲刺的时候,好像连空间都可以被他撕裂。
卡洛琳在实验中曾经接触过一些培育出来的蓝鳞,它们是真正的人鱼,但是她可以发誓,那些人鱼中没有一条能够与文森这只变异体媲美。
尽管没有任何研究数据也没有任何证据,她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但她看到文森的时候,她便确定了一件事。
如果文森与那些培育出来的蓝鳞见面,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撕成碎片。
“哦,文森,文森……”
卡洛琳在脑袋里呼唤着他的名字。
这便是她的文森,她挚爱的文森。
哪怕沦落到了没有神智,宛若野兽的悲惨地步,他依然保有那种无以伦比的强大能力。
就像是文森对于卡洛琳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一样,卡洛琳坚信,她对于文森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文森一定不会伤害她。
然而……
当卡洛琳企图走进正在享受人肉盛宴的文森的时候,迎接她的,却只有那种嘶哑而粗鄙的吼叫威胁——以及一道几乎快把她割成两半的伤口。
文森,完全没有对她有任何怜悯。
☆、第 68 章
人鱼化的文森已经彻底沦为了低级的生物垃圾,一只恶心的;没有任何神智的怪物。
这是一件非常让人感到绝望和痛苦的事情。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剧烈疼痛;更加让卡洛琳身如地狱的事情是,她终于通过这个伤口意识到:文森对她;与对待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没有两样。
作为一个陪伴他这么多年,几乎是以全身心来深爱着他的女人,卡洛琳一直以来,都有一种隐秘的想法。
她是特别的。
哦,是的;这种想法很傻,就连卡洛琳自己也知道这点;当她的理智占上风的时候;她总是会告诉自己不要像是一个傻妞一样,被那些铺天盖地的小说,影视作品给洗脑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丧尸,自然也不会有哪怕变成了丧尸依然会爱上某个人类女孩的男生。而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的老年痴呆症患者只会尿失禁,而不会在混沌中依然记得出门给同样衰老的妻子买一枝玫瑰……
那些太过于浪漫的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是可以真正发生的,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它们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一种现在的都市童话。
这一切,卡洛琳都知道,她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绝对不可能再与文森有什么进一步的相处了,哪怕她和他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恋人。在发生了兰德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她与文森之间有着一道绝对不可能跨过去的沟壑,绝不可能。甚至,就连文森在这之后依然愿意与她接触(他还让她当了自己的贴身助理),对于卡洛琳来说都已经是中乐透大奖一样的巨大幸运。
但是……
是的,无论用多少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无论她是多么的理智,一切的理由背后依然要接上一个“但是”。
但是,卡洛琳的内心深处,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抱有一丝期待,一丝预设的幻想。
也许在文森内心的某个角落,给她留了一个位置。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能够得到一个特别的待遇——她毕竟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哪怕是在文森最绝望也最孤单的时候,他的背后始终站在卡洛琳。
“咔嚓——咔嚓——”
在被血腥所蔓延的病房里,回想着文森嚼碎那些倒霉人骨头的声音。
它在墙上留下了细长而黑暗的影子,而他看向卡洛琳的目光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麻木和冷漠,那反射着光线的瞳孔就像是玻璃球一样,有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感觉。
一只怪物。
卡洛琳的脑海中划过了这个单词。
她的文森已经完全不见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只怪物而已。
这只怪物现在已经吃完了那名“波塞冬”队员的尸体,它吃得有些太多了,腹部有了明显的突起,而它的动作也变得而有一些懒洋洋的。当然,卡洛琳并不知道那究竟是因为它吃饱了导致了身体迟钝,亦或者是它已经判定了卡洛琳的虚弱和无力,甚至都不屑于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
就像是猫咪抓到老鼠的时候,偶尔也会散漫地玩弄着爪子之下瑟瑟发抖的小生灵。
泪水从卡洛琳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拼命地倒吸着气,看着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文森。
啊,不是“走”,而是“爬”。
他的双手着地,尾部就像是蛇一样在地毯上扭动,发出了清晰的沙沙声。
淡蓝色的唾液从他裂开的嘴唇中溢出来,挂在下巴上,而他那张似乎永远都是惨白的脸,被血和人体的内脏碎片染成了红色。
唯有那双眼睛灼灼生辉。
他快要来吃掉她了。
卡洛琳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比之前涌动在她身体里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她有些震惊于这一刻涌现在她心中的恐惧。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惧死亡,她发现了这一点,虽然就在几十秒之前,她的绝望让她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以为自己痛苦得想去死,但是最后却意识到当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害怕到了极点。
而这种恐惧,让卡洛琳在文森到来之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尖细的嘶哑喊叫,声带的过于紧张让她的喊叫听起来甚至有些可笑。
卡洛琳艰难地往后退着,双脚在地板上乱蹬,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癫痫发作了一样,眼泪和鼻涕糊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扭曲的面部表情变得模糊起来。
“走开,走开,不,不要靠近我——”
她混乱地叫着,双手习惯性的在自己的周围乱摸。
最后她摸到了一只冰冷而干燥的手,它的手指软的像是棉花条。
那是一只属于西班牙女性的手,从肘部断开,大量撕裂的肌肉表明它是在猛烈的撕扯中断裂的。
显然,这是文森之前在撕咬她的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甩到角落里的渣屑。
卡洛琳在发现那只断手之后发出了更加歇斯底里的惨叫,她将那只断手猛地朝着文森扔过去。
之间一条长长的蓝色舌头哧溜一下从文森的嘴唇中滑了出来,它缠绕在那只手的手腕上,然后将其送入了自己的口腔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
而乘着这个短暂的间隙,卡洛琳以惊人地速度连滚带爬地朝着另一边冲去,她企图从文森的狩猎范围中逃出去。
但是以往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病房,在这个时候却大地如此让人绝望。
卡洛琳只来得及走了几步,就被绊倒在了地上。
她的额头猛地撞到了原本属于文森的,现在已经是废墟的病床,绊倒她的也正是从病床上延伸出来的各种管道。
一阵腥臭的风鞭子一样抽在了卡洛琳的身上,她倒在地上,回过了头,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文森那属于怪物的黑色影子。它低着头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鬼魅般地来到了她的身后,眼睛里闪现出了孩童面对美食时□裸地贪婪目光。
显然,卡洛琳逃走的行为提前终止了文森悠哉的饭后消化运动,他决定再吃点儿——
然后他在卡洛琳惊恐到扭曲的脸面前掀开了自己的上颚,那一排一排均匀分布的牙齿间还残留着之前的红色血迹,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可以一口吞噬掉卡洛琳的脑袋。
他会用自己口腔里的数十排牙齿将卡洛琳的头盖骨碾碎,宛若碾碎一颗核桃。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死神已经开始准备挥舞镰刀的瞬间——
“你好,文森?”
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声音在地板上响了起来。
……
文森,或者说,怪物,在那一瞬间停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
它困惑地偏过头,凝视着在地板上闪着光的小小金属块。
那是文森的手机,而此时它正处于通话状态,在屏幕的上方,显示着拨打的对象:兰德。
虽然已经长期陷入昏迷,但是在这个晚上之前,文森·西弗斯的床边,总是放着电话,因为他总是有些担心,或许某一天,他的兰德会遇到什么事情需要他的帮助(虽然在现实中,为了避免与文森那尴尬的直接接触,兰德永远都只会拨打卡洛琳的电话,然后通过她的中转来与文森交流,那个被文森强行留在他手机里的号码,他一次都没有拨打过)。
文森的手机里也有一个快捷号码,一键拨通——但他很少会真的拨打给兰德。他知道兰德在内心深处对他的那种抗拒,所以总是会避免让他难受。
而在这个晚上,当卡洛琳撞到病床的时候,那个手机跌了下来,阴错阳差间,它自动拨打了那个号码。
属于兰德的号码。
……
“喂?你好?文森?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