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在其中就包括有刚刚站在我身后虎牙少年。见同伴都没有再试图提出要求,他也沮丧地放下手,垂着头盯着地面看。
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半怀着满腔热血,脑子里充斥着英雄主义,会背着家里人偷偷跑来参加应征也不奇怪。他估计从来没有想过,进个侍卫队会闹到要上斗兽场跟人生死相搏的地步。我对这笑容灿烂的少年没有恶感,也想过把人救下来,但叶琛在不远处淡淡地开口道:“过来。”
猛地警醒,收回目光,应了一声是就低眉顺眼地跟过去。是了,我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还老想着自己已经接替了修成为大陆的精神领袖,要随时随地解救众生于苦难之中什么的。
……看来圣母是病,得治。
埋头走了一段,告诫自己该搞清楚混进来的最终目的,不知不觉就出了长廊,来到花园里。叶琛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说道:“没让你去成斗兽场,你一定很不满吧。”
……你想多了,我很感激你,真心的。
他站在阳光下,还是那么纯粹的微笑,那么真挚的一双眼,我们却已经从朋友变成了敌人,我一时间也说不出这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笑容微涩,“对你们来说,大概没有什么能比为皇族效力更加光荣,即使死在侍卫资格的竞争里,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我是真的很久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像以前一样和他们相处,所以我不想让你去送死。”
我尽量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脑内小剧场里却一直在掀桌——我去,叶琛不带你这样的!你跟顾小城之间什么时候发展出了这么虐恋情深的关系?光凭你这句话老子就可以脑补出一堆剧情了喂!
他用一种透着怀念的目光注视我,轻声说道:“你们……真的很像,如果不是确定你百分之百是虫族,我真的以为是那家伙想要混进来报背叛之仇。”说到最后他竟然牵动嘴角,眼底慢慢亮起微妙的光,“呐,你要代替他杀了我吗?”
……喂喂,叶琛,你真的大丈夫?你这是疯魔了吗?!老子不是顾小城也不是水兵月,不能代替月亮消灭你的啊混蛋!
有些艰难地找回发声器官,我尽量平静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对您动手的。”
他反问道:“即使是我让你失去加入侍卫队的机会,你也不在乎?”
……混蛋,你就这么想让我动手干掉你么?还真是挑衅得不留余力啊喂。
隔了十来秒,见我没反应,他才放弃了挑衅,笑道:“你真是奇怪,要是换了顾小城,一早扑过来揍我了。像你的同族,不是一听到皇族这个词都会热血沸腾么,你还能这么冷静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真是奇怪。”
他一连用了两个奇怪,搞得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表现得是不是真的不对劲。在我看来有着像虫族这么强的繁殖能力,皇族成员应该多到满地爬的地步,何必跟看熊猫似的追着人家不放。我要真想加入皇家侍卫队,机会多得是。
然而叶琛看了看我的表情,皱起了眉:“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边境回来的?”
我面不改色地扯谎:“非洲,刚轮岗回来,之前就一直待在那。”
他听完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所以,你才会消息闭塞到连皇族成员有几个都不知道?”
我这张冰山脸有些hold不住了,说道:“最高领导人已经回来了,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按常理来讲,皇族成员不是应该挺多的么?”帝王既然占据了最丰富的资源,就要好好努力生孩子——这难道不是常识么?
叶琛摇了摇头:“你错了,这个不能按常理。皇族只有两个,一个是亲王,也就是曾经的——”他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至于另一个,你刚刚见过了。”
我脑补完他刚刚那句话,一个是亲王,也就是曾经的亚特兰蒂斯守护者。然后稍微感慨了一下,不管在哪边修都好像是独自一人,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仔细想想,也就只有我们的儿子孵出来以后才能算得上是他的血脉至亲——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
虫族只有两个皇室血脉,一个是修,另一个……尼玛,不就是我那颗蛋么!(⊙_⊙)
另一个小皇族,我刚刚还见过……
我去!!!
儿子你那肉呼呼的小脸蛋跟水灵灵的大眼睛呢?不是应该还给爸爸我留着吗?!
尼玛老子只是睡了十年不是二十年啊混蛋!怎么一眨眼我的小正太就变得跟他那个父亲一样深沉得像是活了几千年啊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6、分歧
对叶琛来说,看我用顾小城这张脸做出纠结的表情似乎是一件让人感到很愉快的事。他的目光在我紧锁的眉头上转了两圈,微微笑道:“现在的表情倒是很像顾小城了。”
我正在“为什么今年只有十岁的儿子会发育得跟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没两样”这个问题上纠结,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嘴动得快过大脑:“你是不是喜欢顾小城?”
叶琛在对面噎了一下,像是吃鱼的时候被鱼骨哽住了喉咙。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进行补救,“从我成为您的侍卫那一刻起,您对我说话基本上三句不离这个名字,所以我想您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起初还没注意过,现在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这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会擦出那么点爱的火花也很正常。
我端着一本正经的脸在旁尽情地脑补,叶琛也没发现。他被噎了几秒之后才恢复正常,一恢复就好笑地摇头:“不,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他喜欢的更不是我。”顿了顿,又抿唇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
=口=,你错了,这非常重要!我刚刚才脑补到你们俩花前月下私定终身,你转眼就一个云淡风轻推翻了我所有的设想,你这是于心何忍啊魂淡?!
可惜他跟我向来没多少默契,说完这话便转过身去,垂眼看脚边一丛盛开的蓝色小花,不再关注我这张跟顾小城相似的脸。我看着他背负双手的身影,硬是从那漫身阳光中看出点消沉,或者说落寞。
周围一安静下来,花园里的风景就变得更加像幅画。
画里的人始终背向这边,比起少年时变得低沉许多的嗓音融在这满园微风里:“我很清楚自己这一步迈出去,不管是曾经的朋友还是一直放在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再见的时候都只有刀剑相向这一个结局。但我不后悔,比起一味逃避的父亲,敢于反抗的自己总是显得有血性很多。”
我犹豫着该不该搭话,但最后还是开口问了:“所以……这就是您到这儿来的原因?”
“我不是虫族。”叶琛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事实上,我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身体里有点虫族的基因,别的部分……也不知被那些人掺杂了什么生物的遗传信息进去,这么一个人造的怪物偏偏还强悍到在腹中就把自己的母亲吸干,害她力量枯竭而死。没有我的话,我父母大概到现在都还能够十分相爱地生活在一起,所以我经常在想,那些人有什么权力把我改造成这样?如果不让他们受到足够的打击,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实验品也有自己的感情。”
他仰起头,迎着阳光缓缓地阖上双眼,“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选择当个普通人,也不想用母亲的死来换取这样畸形的生命。”
作为他曾经的对手、后来的朋友,即使现在身处不同的阵营,见他的人生观变得这么灰暗,我还是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犹疑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管好手脚,一个箭步(……)上前就搭上了他的肩膀,然后目不斜视地望着前面的花海,在身旁的人肩上拍了两记,开解道:“历史是发展的,人的生命就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你总要学着向前看。”
叶琛背脊一僵,随后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我,檀黑的眼睛里映着满目阳光,盛着旁人几乎发觉不了的怀疑。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表面上却装成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把手从他肩上撤下来,“……抱歉,我只是想让您心情好一点。”
或许是我的演技有进步,又或许虫族里奇怪的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反正他没对我起更多疑心。
叶琛随意地笑了笑,又回过头去看他的花:“谢谢,我心情好多了。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植入芯片,你先下去吧。”
上司发话,于是我默念着多说多错、多说多错便垂下眼皮,默默地退开了。说是下去,其实也没走远,不过就在附近溜达,熟悉熟悉地形,顺便感受暌违已久的灿烂阳光。偶尔一回头还是能看到杵在原地不动的叶琛,也不知想起了谁,唇边慢慢地绽开笑意。
……好吧,多半是顾小城。
在花园里转了两圈,把地图熟悉得差不多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趁机把这座卫城核心都摸一遍,将来要是打过来心里也有些底的时候,面前的阳光忽然让人给挡住。来人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蔚蓝色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清澈,面部轮廓还残留着点少年的稚气。
他站在我面前,粉色的薄唇微微上挑,目光毫不客气地在我身上扫了一遍:“新来的?长得不怎么样——”探出舌尖在洁白的牙齿上舔过,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下去,“而且闻起来也一点都不好吃,跟我来吧。”
我:“……”
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叶琛身边会没个侍卫,然而在见到这个喜欢以对方的美味程度来评判一个人的可交往程度的任性蜘蛛时,我突然就真相了——喂喂,于是那些看上去不错闻起来也好吃的家伙都被你吃了吗?!
——————————我是表示去种芯片的分割线——————————
虫族的光脑跟亚特兰蒂斯的光脑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眼睛跟头发都是黑色。
每一个虫族在被植入芯片之后,都可以通过颈后的芯片直接从光脑的数据库里调出个体讯息,以弥补记忆的缺失,达到正常交流的目的。
我摸着颈后刚刚植入的小东西,对比一下挂在胸前的水晶,对它们到底是谁抄了谁这个问题不予置否。要说虫族的文明跟亚特兰蒂斯没关系,估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但如果要在这场战争里评判是非对错,恐怕谁也做不出足够公正的裁决来。
历史已经湮没了大部分真相,谁也不知道最初的那场仗是怎么打起来的,不过既然连光脑看起来都像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说这两边是相爱相杀倒也不为过。
这边十年没有大动作,大概也跟这台连话都不愿多说的光脑有关系。
我曾经从她口中探过虫族的底,他们这么急着激活修的另一半血统,把人迎回虫族,无非是因为除了皇族血脉之外,没有人能够取得光脑的承认,得到统一的指挥权。修的父亲身为大帝,至今不知所踪,所以即使修回归到虫族里,也只是个亲王。
这十年里,虫族一直在四处寻找那位帝王的踪影。虫族的光脑在大战中受到的破坏比亚特兰蒂斯更严重,能力大打折扣,非但不能确认个体死亡与否,连最基本的芯片植入数目都受到限制。因为虫族不能进化,实力完全由血统决定,所以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