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猛地坐起身,连胃酸也一齐呕吐到洁
净的地板,泛着不堪入目的肮脏的死光。
火凤艰难地拉开床头的抽屉抽出手帕擦干嘴角,重新仰躺到枕头上念叨着那
个名字,苦笑。深夜,没有人陪伴他。
火凤又静静地躺了一小会,起身倒了杯水喝干,回到床位,对着空荡的另一
面说:“晚安。”
人的记忆力是最差的,同时也是最强的。差到叫人唾弃,又强到叫人不忍。
作为血色集团的统帅,火凤的记忆力更是好得超乎寻常。固执己见的人,爱着一
个走上了不归路的魂,是福?是祸?是痴?是傻?还是……自找的苦头?
没有精神准备的失去亲人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火凤作为一个杀手的恋人,
竟像常人一样,忘记了作好随时准备失去自己另一半的准备。每个夜晚都是何等
的漫长凄冷。事发的第一天,火凤发现自己的头发白了一半,另一半叛逃,自己
掉到地上了。前些天还是英姿绰灼的他,一夜之间憔悴不堪。一天老了20岁,体
重再也达不到60公斤。寒祈心是他的美容品,如今,他的人生优越感荡然无存。
那是怎样一个不堪回首的日子?天气也是这样烂漫,像花枝招展的姑娘。空
气中还和着淡幽幽的甜味儿,这甜味儿掩埋了死板的建筑物,也掩埋了二死神百
里……从那一刻起,火凤的一切都不再真实,如临梦境。
生病是一种缓冲。先生病而后死是亲人的幸运,没生病直接死是死者的幸运。
火凤凌厉的双眼用来容纳本不该属于他的恐惧。人到中年,已经不稀罕什么改变,
厌倦了移情,开始知道疲倦。比不上青年人那样,死了父母,开丧时还能嘻嘻哈
哈“笑看人生”。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或许是最看不开的时候。火凤只有每天看
着披上灰色的家具,把它们擦干净,等待……等待着有一天,那下了地狱的人能
透出地面来,邀他一起下地狱,来帮他结束这场噩梦……
睁开眼,满屋子都挂着巨幅的照片。这是谁干的!火凤狂吼起来,抓下一个
个相框摔个七零八落。
“照片!我不要照片!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积压了三个月零一天的怨恨
与哀愁刹那间轰然爆发了,不任何洪水与火山都要凶猛。
蓝驰看着火凤越来越慌乱,见人就打,到最后,火凤已经无法完整地说成一
句话。
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正式穿上了病号服接受治疗。别人问他什么,他都一
声不吭。两颗眼睛死鱼目似的定定地望着地板。他失去了一切自理的能力,也忘
记了一切。话不会说,饭不会吃,厕所不会上,只有走路还会,仿佛是天生就会
的。他忘记了自己曾有过的辉煌,忘记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所有动物出生时,
人的能力是最差的,而长大以后,人却是最强的。他也忘了自己念得最多的两个
字——祈心。
这天早上,他在走廊捡到一部随身听,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爬上楼梯,
痴痴得望着天。负责清洁工作的阿姨实在受不了这个永远也治不好的病人了,狠
狠地一抬脚——火凤滚下了楼梯,一切,都结束了,也不会给无辜的人增添麻烦
了。
灰尘飘过,只有那随身听叽叽歪歪地唱着老掉牙的歌:
问彩云何处飞,愿乘风永追随。
有奇缘能相聚,死亦无悔。
我柔情深似海,你痴心可问天。
誓相守常缱绻,岁岁年年。
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
你常在我心底,信我莫疑。
愿两情常相守,在一处用绸缪。
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
蓝色花一丛丛,名叫做勿忘侬。
愿你手摘一枝,永佩心中。
花虽好有时枯,只有爱不能移。
我和你共始终,信我莫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