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君掐着腰站在病床旁边,摸了摸自己的眉头,心里跟被大卡车碾过一样,他从来没想过心里什么都装不下的花逸会因为焦虑而晕倒。他一直看到的是花逸的笑容,他以为他看到了花逸在笑,那么花逸就是快乐的。
莫尧揉着他的肩膀,叫他别担心,就是晕一下,谁这辈子还没晕过个一回两回。
由于花逸属于小晕不是大晕,所以他不需要病房,只需要在急诊室打个吊瓶。隔壁床的老男人一直捂着肚子依依呀呀的喊疼,他老婆去缴款还没回来,他就得干疼着,花斐君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善心去管别人是不是难受,他只是觉得那人一直这样叫唤,花逸睡不好,所以时不时的看看门口,确定他老婆是否已经回来了,时不时的瞪他两眼。
花逸醒过来的时候居然还很舒坦的抻了个懒腰,看见莫尧和花斐君都如临大敌一般站在他两边,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顿悟一般的“啊”了一声。
“我晕了?”
“嗯,还难受吗?”花斐君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本来也不难受,为啥会晕呢小叔?”
“饿了吧。”
他低头看着花斐君给他穿鞋,眨了眨眼,“我居然被饿晕了?不至于吧……”
“算你没摔傻,医生说你太紧张了,都考完试了你才想起来紧张,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点,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不过饿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天气不错,星辰漫天,煞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三个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面,才慢悠悠的往公交车站挪。
花斐君掏出硬币投进去,看到后面还有一个空位便赶快走了过去,对花逸招手,“过来,坐这。”
“你坐吧,我不坐。”
“快点,一会没得坐了。”他一把拉过花逸,给他按到座位上,“过两天你回趟家吧,陪陪你爸,让莫尧和你一起回去,他也该回家看看了。”
“你不回去么?小叔?”
莫尧和他并肩站着,也疑问道:“对啊,你不回去吗?你大半年没回去了,我留下看店,你和花逸一起回去吧。”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医院附近的公交站总是人满为患,一个中年胖子贴在花斐君身上,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花斐君皱着眉头向莫尧身上靠了过去,尽量避免被那人挨着,一来太热,而来太味儿。
尽管这样,汽车启动的时候那人还是狠狠撞了他一下,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一个刚出锅的大馒头带着蒸汽地贴了一下。
“我啊,我就不回去了,我看店吧,再说我怕大哥看见我情绪不好,到时候我给你带点钱,你给他们,告诉他们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治病别耽误,然后再……”
“往里面去去,怪热的都贴着这干嘛呢?”胖子打断了花斐君的话,用肚子拱了他一下。
花斐君对于他这个举动莫名的就起了火,他这一身汗一脸油的胖模样让他想起了自己在西雅图出/售自己的第一夜,他被蹂躏的像快碎布还要对着那个老男人笑,那种讨好,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出于本能的,花斐君伸手推了他一把,“别挤了。”
“推什么推!让你往里动动怎么了,大家都跟这挤着呢,又不是我单独非要挤你一人!”
“行了啊大叔,也不是故意推你的,大家都让一步吧。”莫尧搂过花斐君的肩膀,打着圆场,他想说推你一把我们还没嫌弃推一手油呢,您还不乐意了,不过他没说,他怕花斐君回头给他一撇子说他到处惹事。
“那你倒是往里走走啊,小孩儿年纪不大脾气怎么这么拗。”
“就拗了,怎么着?你要嫌挤您下去打车,开宝马开奔驰去,要么你长的苗条点,您跟熊瞎子似的往这一杵买双人票了吗?大爷?”花逸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扒开挡着他的花斐君,顶了胖男人一下。
花斐君和莫尧一起去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这架势似乎是要开战了啊。
“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教养!你爸妈这么教你和长辈这么说话的啊!小牲口!损谁呢你!有爹生没妈养的玩意!”胖子扯着脖子和花逸喊开了。
“我/操!”没等花逸开口,花斐君一拳头挥了出去,“你他妈说谁小牲口!老子的人只有老子能骂!你算什么东西!”
花斐君能忍得了自己犯恶心,能忍得了自己被教训,但是忍不了花逸被人骂做小牲口,花逸的爸妈是从小就不管他,但是花逸自己懂事,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大哥和嫂子对他应用“教养”这两个字,再说从小到大,他都没舍得骂过花逸一句这么难听的话,他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孩儿,在别人嘴里怎么就成了小牲口?很早之前莫尧就说过,花斐君啊,那是一个完全的对人不对事的主,他侄子要是杀人了,他肯定得说那人该杀,死了倒霉死了活该。
现在的花斐君,觉得他们家花逸这一骂特别男人,特别血性。
所以他在他侄子用语言捍卫了他之后,毅然决然的用拳头去捍卫了他侄子。
这一拳头让公交车里彻底开了锅。莫尧和花逸是肯定不会让那个胖子有对花斐君还手的机会的,三人轮着拳头就开始揍他,连踢带踹,根本没有人敢上来劝架,反倒周围的人都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时不时跟着挨几下,周围有人喊别打了,也有女孩子和中年妇女的尖叫起来,前排还有抻着脖子看热闹的,车厢拥挤,空调开得再足也显得闷热,胖子逮着机会就拼命的向三个人抡拳头,中年男人的拳头速度不够,可是力量却很足,挥出去这几下还挺准,三人都挨着了,司机在前面喊着:别打架了,再打架去派出所啦!
有人喊停车,让他们下去,有人喊直接去派出所。司机把车靠了边,莫尧勉强在狭小的空间内抬起腿,一脚蹬在胖子的肚子上,衬着胖子疼得弯腰的时候,三个人跟跳木马似的,一个一个骑着他蹦了过去,“让让,!让让!”莫尧喊着,硬生生的带着花逸和花斐君挤下车,中年男人也跟着跳下车,气急败坏的喊着:“给我站住,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小流氓!”
三个人身长腿上,顺着人流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花逸还很不服气的边跑边喊道:“小流氓比你老流氓强!”
就算到了平地上,那个中年能以一敌三打过他们仨,但是他肯定跑不过他们仨,三人都拿出跑运动会为班级争荣誉的劲头来,玩了命的撒了欢的跑,其实不是怕挨揍,也是怕揍人,就是怕赔钱。
莫尧跑在最前面,一直带路,带的都是不管胖子用跑步还是用打车追都追不上也追不到的路。
三个人最终停在一个小区门外的超市门口,一起弯着腰,杵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面色通红,六月的夜晚有些凉气,但这么一通跑,再凉的气也跑成热腾腾的水蒸气了,仨人跟蒸过桑拿一样汗流浃背,衣服前襟后背湿了一大片,莫尧一把脱下T恤,一边喘着一边给自己擦汗,花斐君也脱了T恤,往后一甩,搭在了肩膀上。花逸穿的是短袖衬衫,一湿了就全粘在了身上,不像花斐君和莫尧的棉线T恤那么好脱,他使了两把劲,不仅没能像他们一样潇洒利索的脱下来,还别的自己胳膊疼,他混乱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拍了一把花斐君的后背,“哎呀我的妈啊,可累死,死我,了,这刚出院的,人,我,我,容易吗?小,小叔,把我衣服给我脱了,快,快点,热死。”
花斐君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还非要把话说完整的模样差点乐了出来,深吸了两口气,直起腰板,给他解衬衫的扣子。花逸脱了衣服,学着他小叔的样子往后一甩,不过这衬衫这料子有些飘,没能甩他自己的肩膀上,直接飘在了超市门口的冰柜旁边。逸了乱就勾。
莫尧在一旁弯着腰乐了出来:“哎呦,你可怎么整啊,花逸。”
“笑什么笑,严肃点,我这虚弱着呢!”
“您刚才跑的比你小叔还快呢,哪有虚弱的样子。”
“我那是不想拖组织的后腿。”
花斐君捡起他的衬衫,抖了抖上面的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说的好,组织看好你,有前途!美女!来三瓶冰镇的矿泉水。”
☆、118:我的爱恋悄悄说给了流星2 ☆
超市的小姑娘正在柜台上摆塔罗牌,听见有客人买东西很不情愿的走过来,“冰镇要全是冰啊……还是,半冰半水,还是一点冰也没有只有水的啊……”后半句话因为看见了蹲在他门口的仨人而变成了温柔细语,但在花逸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好像这小姑娘看见他们仨吓了一跳似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抬头看看小姑娘,想着是否应该把衣服穿上,就见那小姑娘很娇羞的把鬓角的头发往耳朵后面一掖,莫尧在他的对面叼着一根烟撇嘴笑了一声。
“半冰半水的吧。”花斐君从兜里翻出零钱扔到柜台上。
莫尧见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百般不舍的打量自己,就想逗他,“美女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啊,这天也没那么热啊,你们怎么热这样呢?”
“让警察追的。”
“啊?”小姑娘一愣,紧忙躲回柜台里,手掌按在座机上,生怕他们仨会对她图谋不轨。
花斐君瞪了莫尧一眼,拎着水往外走,“回家。”
花逸直起腰板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等会,我喝口水。”
“慢点喝啊,太凉了。”花斐君叮嘱他。
他点点头,可还是仰着脖子猛灌了几口,最后小半瓶干脆弯着腰倒在了头顶上,花斐君也正在喝水,他喝的斯文,长这么大他也没像花逸和莫尧吃喝的时候那么豪迈过。他伸手去拦花逸的时候,瓶子里的水已经不剩几滴,他蹙眉道:“你又犯傻是吧,这么凉的水能往脑袋上倒吗?”
“没事啊,哪那么娇气。”他笑着不以为然的甩了甩头,短短的头茬甩不出几滴水,却一点没浪费的都折腾在了花斐君和莫尧的脸上。
莫尧抹了一把脸,“你不虚弱了吧。”
“那还总虚弱,我又不是林黛玉。”
“你倒是想当林黛玉,见过身高一米八几光着膀子的黛玉吗?”
花逸掐着腰,刚想和他开掐,就见莫尧身后走过来一个小姑娘,他一手指着莫尧,辩论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个在昏暗下模糊不清的人影在他之前开了口:花逸。
霎那之间,三个人都跟被通了点似的僵在原地。
难怪花斐君觉得这地方眼熟,这不就姚六六她们家的楼下,上次匆匆来过一次,周围到处都覆着白雪,和现在的样子差很多。
姚六六穿着乖巧的娃娃衫,长发散在肩膀的两边,齐齐的刘海干净的素颜,连走路的姿态都不再是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只是就算她可以变成花逸喜欢的那个少女,花逸也不再是她爱慕的那个少年。
花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姚六六说,但都只是哀怨和憎恨。他和姚六六两个人,就像两条相交线,这一生注定仅有一个交点。
他走的很快,说是逃避也不为过。花斐君和莫尧也没和姚六六讲话,跟着花逸往前走,虽然他们不知道花逸这是要去哪,但不管去哪,现在都不是他俩叫住花逸并且说上一句“知道家在哪么就瞎走”的时候。
姚六六的小皮鞋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开始还只是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