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君请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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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君请相惜-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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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那人为何留他们一命,或者是不是故意放他们走,其实在暗中谋划什么,对他来说都已不重要。
  反正他知道,那人最擅长的便是使计。在此方面,他注定是赢不过。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什么都别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哪怕到头来发现,这一切果然又是一场圈套,他又输给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也无所谓。胜败常事,他懂得坦然接受。
  但有一样东西,他绝不会再输。
  因为那样东西,早已空了破了灭了,已输无可输。所以他现在也就只是无谓,无谓地吃着东西,无谓地与众人谈话。
  就在这交谈间,不知是哪个人首先发现,有什么声音正在靠近。他一提出,众人便都安静下来,听清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齐齐往那边注目而去。
  脚蹄声越来越近,夜色中,一匹骏马穿出林间,来到他们前方。马上的人衣装华美,面容俊朗,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傲然贵气。
  他居高临下,缓缓扫视众人,挑唇一笑:「有肉怎可无酒?来。」解开挂在马背上的行囊,取出里面的酒坛,连抛几坛过去。
  精于打猎的歙嵋人个个身手敏捷,伸臂一抱,稳稳地接住了这几坛酒。一闻,居然是歙嵋美酒,不禁讶异。
  这人凭空出现,却像是早有准备地带了歙嵋酒,这已经很令人讶异。而更叫他们困惑的是,这个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他们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裴惜远却已无法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张脸,虽然他只目睹过一次,却已深深铭刻在心。并不因为这脸有多好看,只因这是那人的脸,真正的脸……
  他惊诧莫名,瞪着那人从容下了马,向他走来。他脸色一寒,一个箭步跨到对方面前将人拦住,正欲发话,却被其它人试探的疑问抢先一步。
  「你是……你可是莫忆?」
  沈莫犹是笑得从容,颔首:「是我。」
  「真的是你?可你的模样……」
  一听,沈莫立即知道,裴惜远还没有将自己的事讲出来。
  他玻Я瞬'眼,神色复杂地道:「我易过容。」
  「易容?那你是以前易了容,还是现在……」众人越发胡涂。
  沈莫考虑着要如何解释,却听裴惜远冷冷道:「你,跟我过来。」
  他走到最外围的角落,瞪着沈莫,示意他过去。
  沈莫对众人留下一句:「等有机会再解释。」
  裴惜远看着沈莫走到面前来,并没有立即开口。
  其实,现在他完全可以向众人公开沈莫的真正身分,但他并不准备那样做。倒不是护着沈莫,只不过觉得没必要罢了。
  如果说了,其它人会如何?会指责沈莫,更或者要杀他,以报被暗算被诬陷之仇?就算真的杀了他,又如何?
  想及此,裴惜远并无任何报复的快感,只觉可笑至极。
  一切都是如此可笑至极。
  稍微整顿了情绪,他开口:「说吧,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其实本想也本该叫对方立即离开,从他眼前永远消失,然而,那也实在可笑。
  他已没有什么可惧可输的了,又何必激动,何须决绝?何况这个人既已不远千里追来,无论意欲何为,自是不可能区区几句就打发走。
  「怎么?」他沉沉道,「是之前还没玩够,想接着玩下去?你还想玩弄谁?」
  沈莫听着他的明讥暗讽,脸上并不愠恼:「不是,我没有耍任何花样。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只是想来见你,送送你。」   
  「哦?」只将这当做胡言乱语,裴惜远讥诮地挑起眉。
  「只为送我,你竟不惜如此奔波,真是折煞我了,也真是太胡涂。如今你贵为皇上,却一个人跑出来,就不怕刚刚得到的皇位被别人坐了去?」
  明知他不是真为自己担心,沈莫也只能顺着回答:「我已交托叶盛代为处理政事。」
  「哦,叶盛……」目光隐隐一阴,裴惜远冷笑,「你如此信他,很好,却莫忘了,最容易加害自己的人,也正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沈莫听得出话中的意味,也无法怨怪,只有心下一阵苦涩。
  「他不会。」沈莫幽幽叹了声,「就算他会,我也认了。」
  「是么?那么大费周折得到的皇位,你竟如此看得开?」
  裴惜远瞪着沈莫,眼中渐次爬上阴霾:「我倒好奇,是你原本就不在乎,抑或是,你信他信到愿将天下都给他?」
  「与这些都没有关系。」
  沈莫一字一字凿刻般说道:「我已说过,我为你而来。只要见到你,别的什么,我也都不在乎了。」
  「……」无言半刻,裴惜远唰地抽出剑,剑柄架上沈莫的颈。
  「都殿?」
  周遭远观的其它人均吓了一跳,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被喝止。
  「谁都不准过来!」裴惜远吼道。
  惨淡月光下,他的脸色白得凄厉,目光却锐利凶狠,彷若厉鬼。
  那日心死如灰,本以为一切就此了结,已不愿为这个人再起情绪。然而此刻,他却实在控制不住,暴怒了。
  「你够不够?你还够不够?!」他咆哮着,目眦欲裂。
  「究竟还想玩到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这么蠢,这么好耍弄?」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沈莫眼中浮上痛色,低低道,「因为蠢的人,是我。」
  完全听不懂他想说什么,裴惜远只觉越发怒不可遏,手里的剑也越攥越紧。
  「够了!满口胡言,我已不想再听!现在,你立刻离开,不要再找来。我的忍耐有限度,莫逼我就此让你再也讲不得话!」
  沈莫凝眸看他,柔声道:「方才我已说了,惜远,除了你,别的什么我已不在乎。就算是……」
  「你还不住口!」裴惜远简直怒到发狂,「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我知道。」沈莫坚定道,「但我说过的话,绝不收回。」
  「你……」
  眼已泛红,裴惜远剑一收,不假思索刺出去。
  剑尖没入沈莫胸口,足有三寸。
  那一瞬,剑戳入血肉的感觉,自剑尖到剑柄,再传到裴惜远握着剑柄的手心当中,虎口竟是一阵钝疼。
  他瞪大了眼,吶吶道:「你,你为何不躲开?」
  以沈莫的身手,要避开那一剑,本该是轻而易举。
  其实,他并不是真心想要杀沈莫,直到刚才,他都没有这样想过。
  慌乱中,他看到沈莫抬起手,像是要去握他的手。最终,却是握住剑柄,将剑慢慢自身体里拔出来。
  鲜血,瞬时染红衣襟。
  不愿让裴惜远看着,沈莫捂住伤处,摇头:「我欠你的,已不是一剑两剑能够偿还。我只望你信我,我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闻言,裴惜远胸口一阵窒闷,几乎不能呼吸。
  以为已不会再痛的心,此刻痛到了不能再痛,嘴角却笑了,笑这个人,也笑他自己。
  他缓缓点头:「说得不错,你欠我。我却已不需你还我什么,这一剑,只当是我为歙嵋,为我那些蒙受了冤屈的同伴们给你的。   
  「不过,你若还是一直纠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收起剑转过身去,举步之前,他又道:「虽说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却不想染上你的血。所以你别再跟着我,告辞。」
  说罢裴惜远头也不回地走开,走到众人面前:「酒放下,我们继续赶路。」
  众人担忧地看看沈莫,又看看裴惜远,一个个困扰到极点。
  「这就走?我们不是原打算在此露宿……」
  「不宿了。走!」裴惜远撂下话,径自上马,策马离去。
  其它人虽担心沈莫的伤势,无奈上级的命令违逆不得,尤其此刻这位上级显然毫无耐性陪他们啰嗦。于是只得各自上了马,尾随裴惜远而去。

第八章
  自从离开世遥,裴惜远一行尽量拣山路走,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作为歙嵋人,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们的身分在东凰就有些尴尬。
  而随着行程的推进,离世遥越来越远,这层尴尬也相应有所消减。终于,他们不再避人而行,进入一座城镇当中。
  当天离开世遥时,因为是从大牢里出来,两手空空。不过他们倒不至于身无分文,与他们同行的虞王丰钦,身上就有不少盘缠。
  此前,丰钦作为质子被软禁于王宫之内,这些钱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赚来的,平时也不会有人白白送钱给他。
  所以不用说,这盘缠,是那时李御史给的,就揣在丰钦所骑的那匹马背上的行囊里。这件事,包括丰钦自己,也是到后来才知道。
  无论如何,既然给已经给了,他们也就收了。人么,就算再不怕吃苦受累,毕竟是人生肉长的,接连奔波这么多日,偶尔厚待自己一下,实在无可厚非。
  他们选了一家客栈入住,并问小二要了丰盛的酒菜,以犒劳多日来未曾进一米一盐的肚皮。
  这晚除了他们,另外也有一些客人在,倒还好,并没有人对他们的身分起疑。毕竟这个地方,距世遥已相当远了。
  不过为防万一,他们在谈话时还是留了心,不提及任何可能引人注意的敏感事情。
  就这样结束了一顿饭,他们招呼店家来结帐,店家却说已有人给他们结过帐了。
  他们自是愕然,问店家那人是谁。店家伸手指向厅堂另一边的角落,一位坐在桌边独自斟饮的男子。
  看到那人,所有人又是一愕。然后不约而同地,目光齐齐投向裴惜远。
  裴惜远也不比其它人惊愕少一些,他寒着脸,本想立即叫店家将钱退还回去,但再转念一想,他们这边的钱,还不是李御史给的?
  李御史给的,与这个人给的,本质上毫无区别。
  思及此,不快之余,又生出几丝懊恼。
  他握了握拳,却又不愿做什么,只起身撂下一句:「我先回房了。」说罢便朝二楼走去,不再看沈莫一眼。
  虽然他表现得完全将人忽视,但其它人就不是如此。
  本来还碍于他在,顾忌着他与沈莫像是闹了矛盾,他们不便去找沈莫讲话。而他一走,自然就好办了。
  几个人起身到了沈莫坐的那桌,坐下去,与他攀谈起来。
  至于他们会问些什么,沈莫自然不会猜不到,也早已想好三种以上的解释。无论哪种,都不会牵扯到他的真实身分。
  这种事,既然裴惜远不说,他又何必自找麻烦?他早已经两手麻烦。更多的麻烦,当然还是能免则免。
  回房后,裴惜远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半天,最后重重倒在床上,瞪着房顶生闷气。
  早已决定再不想那人,再不为那人有任何情绪,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他不追究,也不回头。偏偏那人阴魂不散,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真是欺人太甚。
  想赶人走吧,这家客栈又不是他开的,他凭什么叫谁走?再者,若是他那样做了,曾下定的决心又算什么?
  越想越烦躁,他拉高被褥将脑袋蒙住,好像这样就可以将一切烦扰避绝。过了许久,当他掀开被褥,才发现与他同睡一房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睡下了。
  看看窗外,夜色竟已如此之深。
  他望着夜空发起呆。以为早已清空的脑袋,却不知怎的,掠过一幕幕他根本不愿想起的画面。
  想到,常常望着窗外,总显得若有所思的那个人。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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