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向壁炉,抓住斯波兰达的双肩。";不要吓唬我,斯波兰达,你知道吗?你回不了霹雳卫郡,永远回不了!你是我的妻子,桦诗庄园的公爵夫人,而你将和我在一起直至我俩中的一个死去!";
死,她想。如果明晚过了子夜的钟声一秒钟之后,她仍和他在一起,她就要死去。然而,告诉他和她相伴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又有什么用?不管他爱她,还是不爱。告诉他明晚她将被迫离开他,并不会改变他的感情。
";我失败了。";她轻声道,";我爱你,然而我没有成功地……";她止住话语,一个突然而又致命的想法使她睁大了双眼,";你没有意识到我的爱的破灭,是吗,乔蒂安?";
";我……";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证明过我是多么地爱你,是吗?或许你对允许你自己爱我犹豫不决,因为你没有理由相信我的爱是真纯的!你没有证据……";
";请你住口,听我讲好吗?";乔蒂安叫喊起来,";你……";
";我会让你看到!我会牺牲对我来说是珍贵的东西,因而你会明白,你对我意味着多么多的东西!";她想拼命地显示她对他的情感力量,她变得疯狂起来,旋转着向靠在壁炉旁墙上的一堆铁制炉具冲去。
乔蒂安马上明白了她想干什么,迅即向她扑去,一把抓住她的腰,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那堆铁器之前将她拖了回来。";你疯了吗?";他大声嚷道,不给她一点企图挣脱的余地。";活见鬼,你在想什么,斯波兰达?如果你碰到那铁器,你将失去你全部的力量!";
失去我的力量也比失去我的丈夫好些。
这时她软弱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一种失败感使她渐渐丧失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心愿。
乔蒂安马上吻她,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她就会逐渐变校然而在他的吻给了她保持人形的能量的同时,他立刻看到她的悲伤依然如故。
他将她抱了起来,把她送到床边。";现在去睡觉吧,斯波兰达,";他悄声说着,将她放到床垫上。
";和我在一起。";她乞求着,想到这将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她的心都碎了。";就在这里,我们的屋子里。请不要到你睡觉的另一间屋里去,乔蒂安,请留……";
";我会的。";
";答应我。";
";我答应。";
她挪了挪身体,给他留出地方。
他摇摇头,";等会儿我到你身边来。";
";可是你答应过。";
";我就在这里,斯波兰达,我不会离开房间,现在睡觉吧。";
他跨过地板,取出白兰地和另一只玻璃杯,在靠近炉火的一张椅子上放下。一杯酒还未喝完,他看见斯波兰达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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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着炉火,因为知道如果长时间地看着火焰,他会被火焰所迷祝此刻他不愿去想斯波兰达,也不愿去想爱的问题。他就只想在炉火边不动脑子地坐着。
可是壁炉中翻卷的火焰并没像通常那样使他入迷。他无法不使自己去注视那位睡着在他床上的美丽的姑娘。
他让自己眺望窗外。在那一边的夜空中,他看见了成千上万颗闪光的星星,他并不知道哪些是属于他的。对他来说,它们看上去都一个样,他也无法想象哪些掌管着他的祈望。
不过,他知道斯波兰达能够明白。
斯波兰达,天哪,他能一刻也不想她吗?
他用力将手指塞入头发,重新看着炉火并迫使自己考虑明天要做的工作。如果他要保持安伯维尔的权势,他就得保持他的投资规模。
明天他将着手准备在东约克郡建一个船厂。他还要翻阅一下有关康沃尔的一个铜矿和北安普敦一家铁厂的报告。
铁。
这金属可以夺去她魔力中的一个小精灵。
还是没用,他无法不想斯波兰达,不管他怎样努力。
他回到了床上。
斯波兰达裸着身体,也没盖东西。他想去拉条毛毯盖在她身上,但却停顿了片刻,打量起她动人的全身。
柔和的火光和优柔的烛光轻轻拂在她纤弱的躯体上,使她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半透明的珍珠造就的。她那厚厚的古铜色卷发显得生气盎然,好像就在她洁白的皮肤和深蓝色缎子床罩上蹦跳。那些火红的长发又如火焰,如兴高采烈的、跳着华尔兹舞的火焰。乔蒂安感到,如果他伸手去碰一碰,它们的热量便会灼痛他的指尖。
他又凝视她的双眼。它们现在闭着。她那赭色的睫毛,就像小小的倒放的扇子,伸展在她完美的颧骨顶端。然而他双分明看到了她的双眸。在他的心里,他看到了。它们看上去就像紫罗兰,然而紫罗兰不会像斯波兰达的眼睛那样跳舞,也不会闪闪发光。
斯波兰达的眼睛怎么会发光。因为她快乐,因为她出于悲伤而淌出钻石眼泪。
这时她撇了撇嘴唇,几乎变成一个俊俏的微笑,然后是轻微的呼吸声,接着又是一声。乔蒂安聆听着这细微的声响。
他又想起她睡在他身旁的每一个夜晚,那些熟睡的声息温暖着他的胸膛和肩膀的每一个夜晚。
天啊,她是那么地娇美……即使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是个脆弱的完美形体,有时,他敢肯定,如果他将手放在她身上,她会分裂为成千上万个破碎的星点,再也不会被聚集在一起。
然而,他又知道,她是用比较坚固的材料做成的。她在他这种脾性、这种冷漠和盛气凌人的举止中生活了三个月,这便是证明。
内疚和懊悔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他突然感到困了。他在斯波兰达身旁轻轻地、小心地躺下,以免将她在梦中找到的任何一种宁静中弄醒,并将她朝自己挪了挪,让她靠近他的胸膛,心里惦念着她是否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多么有力。
他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她那野花般的香味,清新而又甜美得难以形容。香味抚慰着他,并像拥抱般地环绕着他。他铭记着这种芳香,将它深深地烙在记忆之中,永远不忘。
他觉得有些坚硬而细小的东西嵌入了他的脸颊,他稍稍抬起脸来,看到他躺着的床罩上撒满了钻石,知道她入睡之前哭泣过了。
他吻了吻她的颈项、她的喉咙,最后,她的双唇。
斯波兰达,他无声地呼唤着她。
斯波兰达。
她的名字所具有的优美的温柔将他送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当乔蒂安离开卧室时,他看见弗劳利太太正在走廊的不远处。";安伯维尔夫人还睡着。";他告诉女管家,";我希望不要打搅她。";
";她病了吗,爵爷?";
弗劳利太太眼中真诚的担忧和关怀的神情让乔蒂安微笑起来,";不,弗劳利太太,她没病,她只是累了。";
走下楼梯,乔蒂安未进早餐,径直往办公室工作去了。昨晚,他似乎无法将心思集中到生意上,不过他不想让同样的情况今天再次发生。没有斯波兰达来分他的心,他有把握可以完成大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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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草了在东约克郡建一个船厂并在诺森伯兰郡另建一个的计划,他还研究了有关康沃尔铜矿的几份报告,思考了在曼切斯特获取一家纺织厂的可行性,然后阅读了有关经营及他已经拥有的资产的信件。
除厄尔姆斯特德例外地送了些午餐进来之外,他不受干扰地工作着。下午悄悄地逝去,又变成了傍晚。他不知道为他的企业已经操劳了多长时间,直至办公室门被敲了一下,令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壁炉台上的时钟。
正是九点半了。
他很快想到斯波兰达不知在何处,这一整天她在干什么。一种茫然的牵 挂令他有些不安。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来。";
厄尔姆斯特德抱着一头山狸进来,这头动物正快活地啃着厄尔姆斯特德外套上的一粒钮扣。";原谅我打断了你的工作,爵爷,可是布拉克特老爷来此求见,他说他有桩紧要的生意要商谈,不可拖延,它有关格洛珊斯特的果园。";
";安伯维尔夫人在哪里,从今天早上起我一直没见到她。";
厄尔姆斯特德抬了抬一道眉毛和下巴,";你给了我们所有的人一条严厉的指令,在你工作时不得打扰你,公爵。 公爵夫人始终遵守着。";
乔蒂安察觉出厄尔姆斯特德的声音里有一点不满的口气,明白这忠实的男管家对他置斯波兰达于不顾而感到气愤。";请布拉克特老爷进来,并告诉安伯维尔夫人,会见一结束,我会和她一起共进这迟到的晚餐的。";他高声说道。
";马上就去,爵爷大人。";
不一会儿,珀西瓦尔走进办公室,黑色的头巾紧紧地裹着光光的脑袋。";桦诗庄园园主,我准备将果园卖给你,而且我很希望今晚就完成买卖。";
";我知道。";斯波兰达料到了,乔蒂安若有所思地说。正如斯波兰达所言,珀西瓦尔心急火燎地要出售果园。是什么道理,乔蒂安不得而知,不过他准备相信她妻子的忠告,廉价收购。";让我们开始吧,好吗,布莱韦尔庄园园主?";
执意想在果园上捞到尽可能多的钱,珀西瓦尔为争论价格而花去了在乔蒂安看来是无穷无尽的时间。
然而,乔蒂安寸步不让,珀西瓦尔最终只得接受了低于他为果园付出的价格的四分之一他敏捷地在所有必要的文件上签了字。";我的失误一下子变成你的了,桦诗庄园园主。";他折好买卖协议,塞入口袋,";果园一文不值。";
乔蒂安目瞪口呆,";果园一文不值,这是什么意思?";
珀西瓦尔微笑道,";蝗虫,一场蝗灾,耐寒的小恶魔,我必须这么说。它们对寒冷一点也无所谓。今天早上我得到了它们到来的消息,这就是为什么我急急忙忙地要和你完成这笔交易。";
乔蒂安不能也不会相信斯波兰达会让他去犯一个错误。她告诉他买下果园,而他这么做了。
果园并非一文不值。不管怎么说,它们不仅会在毁灭性的蝗灾中生存下去,而且还会茁壮成长。";果园并非一文不值。";他充满信心地说,";你只是让我因大失校";
";什么?";
乔蒂安又朝时钟瞥了一眼,差不多快十一点钟了,他已经一天未见斯波兰达了。
而且他牵 挂着她。
他跨向门去,";送客,布莱韦尔庄园园主。";
乔蒂安责骂自己没有在意自己早先萌生的对斯波兰达在哪里的牵 挂。把珀西瓦尔留在办公室后,他开始寻找他的公爵夫人,但却徒劳一常而仆人们也一点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深重的不祥之感在他全身徜徉。时间已是十一点半。斯波兰达不会在这么晚再出去。他的忧虑开始加重,他走出屋去。或许在庄园里骑马兜一圈,会发现她正在雪是中徘徊。哦,因为她是个精灵,他可能会发现她正在和冬天老伯说话呢。
他开始向马厩走去,还未到那里,只见一匹马从马车道上奔来,";乔蒂安!";
乔蒂安望着他表兄从马背上跳下,向他急步走来,";埃米尔,什么……";
";斯波兰达。";埃米尔气喘吁吁地说,";她……她……";
";什么,她怎么啦?";乔蒂安大声叫道,他的担忧加深为真正的恐惧。
";三个月。";埃米尔说着,他的肩膀费劲地起伏着,";然后,她们就死去。爱……她没有得到爱,而现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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