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焱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虽然医生说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但阮宇沂还是免不了担心,深深地凝视着云焱的眼睛,他直直地问道。
阮宇沂温热的呼吸很近,鼻腔里炙热的气息几乎喷薄在云焱的脸上,云焱被这气息弄地浑身僵直,脸色有些微红。
【Chapter 196】
“沂,能开下灯吗?”眼眸不自在的转了转,云焱想脱离这个困境,随口说了一句。
“开灯?”阮宇沂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云焱。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照在病房的地板上,照亮了病房。
这大白天的,还要开灯?焱他想做什么?
外面的天气特别的好,从病房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光线经由白色墙壁的反射,室内被映照得更加的明亮。
阮宇沂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再低头看了看眼前的云焱,他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黝黑的眼眸里有一丝的迷茫。
“沂,开灯好吗?我想好好看下你。”云焱再一次开口要求,询问的口吻里多了一份疑惑。
“……难道你现在看不见我吗?”
“这病房这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到你?”
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阮宇沂的心头,他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伸出手,他让自己的手在云焱的眼前晃了两晃,可云焱毫无反应,眼睛动都不动,里面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沂,为什么不开灯?是不是你在骗我,你受伤了对不对?”云焱隐隐感觉到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沂,快开灯给我看看。”
为什么到现在你关心的依然是我!
喉头开始呜咽,泪水止不住地从阮宇沂的眼中涌出,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云焱的脸上。
“沂,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到阮宇沂温热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在脸上,听着阮宇沂伤心的哭泣声,云焱不禁着急,但满眼的黑暗又令他不安,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焱……没……”看着云焱,阮宇沂的心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忍心说。他知道失去双眼,失去光明,这对云焱来说,那是多么可怕,多么残酷,多么可怜的事情。
在失去了左手以后,现在又要失去双眼……云焱会怎样?他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吗?他以后要怎么办?
阮宇沂不敢再想下去。
“沂,你到底怎么了?”见阮宇沂长时间不说话,云焱再次问道,嘴唇白得恍若在炼狱中煎熬。
眼前深邃黝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眼底是浓浓的担忧和忧伤,混合云焱身上忧郁孤寂的气息,此时的云焱脆弱得如匕首一般刺得他心口一阵阵剧痛。
猛然间离开云焱的病床,阮宇沂似狂风一般刮出了病房。
“沂——”
云焱失明了。
车祸时脑部受到剧烈撞击,视网膜损伤脱落,而脑内的淤血又压迫视神经,也影响到了眼睛。
现在,在云焱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红着眼轻轻打开病房的门,阮宇沂无声的走了进去,面对着病床上的云焱,他的心中闪过深深地自责。
是他的任性造成了这一切,他的任性他的自私让一切大错特错。
病房的四周围永远是无边无际的白,云焱安静孱弱的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脸上除了有一些车祸留下的擦伤,宛如天使般俊美的面容依旧让人着迷,深邃黝黑的眼睛仍旧明亮,但是空洞而没有焦距。他就像一个美丽至极却无比脆弱的水晶娃娃。
美丽但易碎。
【Chapter 197】
“沂,是你吗?”
床上的云焱轻声的问。即使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即使阮宇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阮宇沂的存在。
阮宇沂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右手,手冰冷冰冷的,完全失去了温度——那一份曾经让他贪恋让他沉迷的温度。
云焱轻轻的回握住阮宇沂的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轻轻的,非常的轻。但他内心的那份恐慌、无助、焦虑,却被阮宇沂深深的看进了眼里,刻进了心里。
从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猛然间跌落到没有尽头的黑暗。那黑暗让云焱感到恐慌和害怕,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可以抓住的一切,在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之后,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就剩下阮宇沂而已。
他瞎了,他看不到沂了,永远都看不到了。
一想到这里,云焱的心就仿佛被硬生生地扎了一刀,比起看不到其他东西,永远看不到阮宇沂这个事实更令他难受。
“沂,今天没下雨,对吗?”张着眼睛,云焱深邃黝黑的眼眸没有任何的焦距,但他的声音却已经透露了他太多的渴望,他想看到外面多彩的世界。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已经出来了,你听见外面的鸟叫声了吗?”
“……嗯……”很快云焱的脸色黯然了下来,垂眼,默默无语。
阮宇沂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忽然鼻中一酸,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凝聚。
他的过错,该如何弥补?
“砰——!”病房的门突然间被人用力打开,门板打到墙壁上的巨大声响,吓到了病房里的两人。
如台风过境,来人一路从病房外冲了进来,直扑云焱的病床。好象病房里的阮宇沂不存在似的,来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就将阮宇沂挤到了一边,取而代之地趴到了云焱的病床前。
“云震?”阮宇沂瞪大了眼睛,哽咽着唤了一声。
“焱!”
“焱!你看得见大哥吗?”握着云焱的手,云震的神色明显的惊慌得厉害,急吸一口气,云震感到嗓子眼阵阵致命的紧抽。
“大哥!”听到云震的声音,云焱转过了头,但望向云震的眼睛明显的没有焦距,视线越过了云震,直盯着他后面的墙壁。
看着眼前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的双眼,云震的手慌得直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手脚伤了,可以通过复健来恢复,可现在焱的眼瞎了,这要他怎么办?这是噩梦,这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沂,你还在吗?”
“在。”听到云焱在叫唤他,阮宇沂连忙回答。
“你回去休息吧!听医生说你还在发高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在这也帮不了我什么,还是回去休息吧。”
又是这样,明明自己都伤成这样子,为何还是要那么在乎他的感受呢?
“我没事。”阮宇沂轻声回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
“焱,这时候你还担心他?你也不想想是谁害你变成这样的……”云震看着阮宇沂,咬牙切齿。
“大哥……”云焱迅速地打断了云震的话,“我这里有大哥照顾,你还是回去吧。”云焱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可,可是……”
“别可是,快点回去。”
“我不想离开你……”阮宇沂低低的说,用云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听了阮宇沂的话,云焱轻垂着眼眸,没有做声,内心一股酸涩慢慢窜上喉间,病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如果在以前,云焱听到这话,也许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瞎子。
他现在是一个瞎子。他现在连自己都无法照顾,他还能为所爱的人做什么呢?
【Chapter 198】
“焱,今天是十五,窗外的月特别的亮……”……
“焱,医院里的紫藤现在竟然开花了,满廊的紫,仿似紫色的瀑布,有的开花后还结出形如豆荚的果实,很有趣……”
……
“焱,今天下雨了,楼下的院子地上落满了叶子……”
……
“焱,你闻这花,觉得香吗?”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无尽的黑暗时时刻刻的侵蚀着云焱的心神,让他几欲发狂。
每一天,云焱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区别。
他的情绪变得一天比一天烦躁,他开始喜欢发火,不停的生气,不停的摔东西,以抑制内心万般变幻的情绪和发泄难以抑制的恐慌。到了晚上,因为没有娱乐,和白天一样,他只能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听着周围环境里的各种声音。
人都会有一种无法承受的孤傲和寂寞,云焱也如此,他害怕这种来自黑暗的寂寞,除了睡觉,独处都会令他坐立不安,可当阮宇沂要亲近他的时候,他又伸手将他推开。
阮宇沂每天都会和他说话聊天,明明是开心的,明明没打算为难他的,可一开口就不自觉的是尖酸而刻薄。就算没有眼睛,云焱也知道他的话会让阮宇沂难过。所以,几天过后,他也就不说话,安静了……
这一天,顾少羽早早的就出现在医院。手里拿着一束百合,他走进了云焱的病房。
“你们俩轮流进医院,搞得我也和你们,变成医院的常客了。”一进门,他就大声的调侃,阮宇沂与云焱都没有对他的话进行反驳,阮宇沂顿在原地。
摇了摇头作无奈状,顾少羽将手中的百合花递给了阮宇沂。
“Helios,今天天气不错,明天你要做脑部手术,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转转?”转过身,顾少羽走到病床前,他笑着俯下身去。
明亮的光线下,病床上的云焱还是那么虚弱,虽然睁着眼睛,但眼神却如黑洞般的空洞。
顾少羽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拿起云焱的一缕长发将它剪断,然后把它装进了袋子里。
“这是我帮你求来的护符,它能保佑你明天手术顺利。虽然老土了点,可大家都说它很灵验。别想这么多,说不定明天手术后,你就能看见东西了呢?”顾少羽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云焱听他说话却没有一丝的反应,整个人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阮宇沂接过顾少羽的花后,认真的将它们插进花瓶里,回头看了一眼虚弱的云焱,他默然不语。
明天的手术是个大手术,医生说有95%的风险性。当初刚听医生说完,阮宇沂的脑子就已经蒙了,只觉得里面嗡嗡作响,可是他却无法阻止。他能怎么办?难道不动手术,让头脑里面的淤血继续压迫神经?如果那样,时间一久,云焱就有可能不止是眼睛看不见,他还会慢慢的变成智障,失聪……这个后果他是无法自己承担的。如果让云焱自己选择,他肯定也不允许自己以后那样的活着。即使活着,他也会比现在更加的痛苦。
夜幕低垂,喧嚣的城市催人入眠。
阮宇沂早早的便让云焱睡下,虽然说他一天过得都和睡觉没有区别。
借着从窗户照进加护病房的淡淡星光,阮宇沂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云焱睡着的脸。他双目紧闭,虚弱地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轻,脸色已没有前几天那么苍白,有了淡淡的血色。
这时候的阮宇沂只能默默祈祷:上天别这么残忍。如果上天对他们残忍一点的话,那么,过了明天,他们将再也无法相见。
转身走出病房,再将门轻轻地关上。
木然地走出医院的大门,黑色的天空就象此时阮宇沂的心情,冷风窜入了他的体内,阵阵冰冷的寒意冻僵了他的血液,心脏传来翻绞撕裂般的剧痛,仿佛用刀割出个小口子,再一点一点的放血,撕裂,直至鲜血流尽。双手紧捂着剧痛难忍的胸口,阮宇沂痛得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就像脚踩在云端,脑袋很沉,身子却很轻。
黑夜里的阮宇沂,仿佛随时会昏厥,脚下的步子却不得不慢慢的往黑暗中走去。
【Chapter 199】
带着满腹的担忧,阮宇沂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好天气。初秋的清晨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