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袁皓辰自见到舒畅之后,整个人都成了一团乱麻。这下子,却只想这样懒懒坐着,静静听歌,什么也不去想。
采访临近尾声的时候,王姐终于问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chuck,你在香港发展得那么好的情况下,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回来广州呢?业内传闻艺星是花天价把你挖回来的?”
“哈哈,天价就真谈不上了。”舒畅笑得真诚,让人很难怀疑他言语之中的真实性。“一方面,我的确看中内地现在的市场前景,而且艺星公司也给了我更大的创作空间和很好的支撑团队。至于另一方面嘛,就完全是私人原因了。广州这边有我很重要的人。”一边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去瞟站在后面不吭声的某人。而某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舒畅看在眼里,心情突然大好。
王姐的八卦天性爆发出来,赶紧追问,“是恋人么?”
舒畅嘴角微微上扬,“暂时还不是。”然后目睹某人不负众望的再次呈现出了纠结的表情,笑容便越发在脸上蕴开了。
采访结束后开始准备摄影,袁皓辰让舒畅就像刚才那样坐在地毯上,尽量选一个自己觉得放松的姿势。
照了几张,舒畅都不是很满意,说神情太僵硬。他抿了口啤酒,“说起来,我这辈子最上相的一张相片就是你帮我照的。后来你得了奖,我比你还高兴。”怀念起从前,舒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卡擦”,袁皓辰抓紧时间按下了快门,这张抓拍的相片却让舒畅很满意。
王姐还想追问是什么奖,被袁皓辰扯了扯衣服,“走啦。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什么好问的。”
这天晚上,袁皓辰回到家倒头就睡。只是刚睡着就陷入了循环的梦境,梦里的舒畅不断的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而梦中的自己也一再冰冷地重复着,“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兄弟啊。”于是也就一再循环着看见舒畅那因为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的脸。
被雷声给惊醒的时候,袁皓辰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回想起梦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由有些佩服当年那个决绝的自己。
只是舒畅,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05。寒露
2000年,10月8日,寒露。
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气温更低,空气已结露水,渐有寒意。
“终于考完了!”舒畅撑了个懒腰。白睿走过来,颇有些忿忿地说,“一想到初中部的都是今天才开学,就很难平衡。”
舒畅拍了拍他脑袋,“知足吧,人高二只休了三天。我们有5天不错了。不过还是快点文理分班吧,这每次月考都考九科真是太郁闷了!”
白睿揉揉被拍疼的地方,用手比划了一下,郁闷地嘀咕,“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舒畅的身高进入了疯长的阶段,两个月就长了两厘米,终于突破了170。虽然在班上仍然属于矮冬瓜,但就冲这长势,加入180俱乐部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让初三之后就停留在170的白睿很是纠结,甚至开始每天猛灌高乐高。
“对了,2班下午要跟我们班挑星际,你要不要一起去?”
“呃,我下午约了皓辰。”
“我晕,你们要不要这么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上课沾一起了放学还要一块!”
舒畅挠了挠头,好像那次乌龙的作弊事件之后,同桌大人就对自己的态度要改善了许多。后来舒畅发现两个人的家都在火车站附近,放学也就顺理成章地一起飙车了。
因为逐渐熟识起来,舒畅也再次确定了流言的不靠谱。袁皓辰平时连个脏字都不说,黑社会都纯情成这样警察绝对可以下岗了。每天上课睡觉,是由于晚上要帮家里看铺子,所以也绝对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他甚至根本谈不上冷酷,只是好像对周围的人和事都谈不上有兴趣,什么都不在乎。但也正因为这样,反而比其他人活得更率性一些。
打个比方,面对考试的时候,知道的他就认真做,不会的就老实的空着。至于成绩好坏,袁皓辰并不怎么在乎。而他上次月考的成绩,也让所有人都押错。既不好也不坏,全班54人他刚好排名27。
当然,只是这样的话,他跟袁皓辰也只算得上是相处融洽的同桌而已。
只是有天逃了课间操的时候,发现同桌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呻吟。舒畅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把人扛到医务室。衣服下摆却被人狠狠地扯住了。
那个时候舒畅才知道自己这同桌,因为长期晚起,几乎从来都来不及吃早饭。饿得胃痛是常有的事情。
袁皓辰抬起头,疼痛使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了一些,“那个,不要跟其他人说。”头是仰着的,但视线却是向着地上。舒畅难得有机会俯视袁皓辰,这才发现袁皓辰的睫毛很卷。他突然想到,这要让后桌那个总是偷偷夹睫毛的姑娘见着了,会不会很嫉妒。
半响,直到那睫毛开始略为不安地跳动的时候,舒畅才开口,“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之后舒畅经常会借故从家里偷带些零食过来。老妈还在某天很是狐疑地打量着他,“也没见你长胖呀,怎么最近这么贪吃?”舒畅打着哈哈,“学习压力大呀,脑力劳动也是很消耗营养的。”
后来舒畅还打趣道,“你救过我命,我现在也保护了你的胃,咱俩也算是扯平了。”
这天一大早,袁皓辰就问过舒畅,下午有没有空。“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么说的时候,袁皓辰的眼睛中带着点小小的狡黠与期待,那张经常被舒畅形容为帅得像石膏的脸也跟着鲜活生动起来。舒畅想,这样的表情,没有人可以拒绝的。事实上,舒畅非但没有想过拒绝,还跟着有点小兴奋。
等舒畅吃过饭赶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发袁皓辰已经在那等着了。隔着老远也能注意到对方背上的摄影器材包,舒畅有点好奇地走过去拍了拍,“还带了三角架?要不要这么专业啊?”
他们上了一趟往郊区开的车,上车的时候袁皓辰笑着说,你可以睡一觉。
舒畅点头,刚吃完饭坐车确实有点困。他从书包里掏出随身听,把其中一只耳机塞到了袁皓辰的耳朵里。
那是一首英文歌,袁皓辰的英文听力一般,只隐约听到什么Iloveu之类的。但男人的声音很清亮,即使语言不通,还是能听出歌里的深情。他扭头想问问舒畅这是什么歌,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一般人在车上睡觉都是前倾着头的,很少有人像舒畅这么豁达地仰着头睡,毕竟鼻孔朝天的样子不会太雅观。袁皓辰有些好笑地在旁边看着,还好舒畅睡相挺老实,没搞出流口水流鼻涕之类的恶心事迹。车拐弯的时候舒畅的脑袋在车窗上撞了一下,他只是潜意识地嘟了下嘴巴,并没有醒过来。袁皓辰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连睡觉都能有这么丰富多变的表情。
其实仔细看的话,舒畅长得也挺帅的。皮肤虽然不至于夸张到像小说里描述的羊脂白玉,但看上去的确比一般男生要细腻。眼睛圆圆大大的,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总是不自觉地咕噜噜的转。两颊上有点婴儿肥,让人总莫名产生想掐的冲动。只是这种偏向于可爱的长相跟不怎么突出的身高,加上烂好人的性格,女孩子的确只会把他当弟弟吧。
耳机里的声音正唱着“youaremybestthing,allaboveme”。袁皓辰平时并不怎么喜欢听摇滚,但或许是因为秋高气爽,或许是因为身边人睡梦中的表情,总而言之,袁皓辰觉得,在这样的时刻,听这样的歌,已经是一件bestthing。(注一)
等到舒畅完全清醒过来,已经被袁皓辰拖着迷迷糊糊的下了车。舒畅自己家住在东边,对北边完全不熟悉。因此当七拐八拐之后,眼前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山坡,不由惊讶地吹了声口哨。
“我以为长沙就有个岳麓山。”
“拜托,这不叫山好吧?就一小土丘。不过路不是很好走哦,你没问题吧?”
“我晕,我只是比你矮了那么一丁丁丁丁点,运动细胞还是很好的好吧!”舒畅吐槽完毕,猛看到袁皓辰眼中促狭的笑意,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恩,这样挺好的。”
“什么?”
“你不觉得在鄙人的熏陶之下,你整个人都乐观开朗了许多嘛!以前只知道绷着脸装酷,现在笑容多了。其实你笑起来人模狗样的,你真该多笑笑。”
袁皓辰下意识地搓了搓脸,有吗?
山路果然如袁皓辰所言的不好走,有两次舒畅甚至不得不手脚并用的才爬了上去。但出于男性的尊严,还是拒绝了袁皓辰伸过来的手。
山顶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草坪在这个时候已经逐渐枯黄,几颗野生的歪脖子树随意地长着。舒畅略有点失望,你大老远的跋山涉水就为了带我来看这个?
袁皓辰笑而不语,把舒畅扯到了朝西的那一面。然后就看着舒畅的嘴巴突然张得老大,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山脚下是湘江与捞刀河的汇合处。捞刀河的河道较窄,水流却很是湍急。一路翻滚奔腾着,奋勇地朝两岸的堤坝撞击,激荡起层层的浪花。但转了个弯,湘江就用自己宽广的怀抱完全的拥纳了它。刚刚还愤怒咆哮着的河水到了这里突然就平静下来,远处的江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一片祥和宁静,与此间的湍急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微妙的和谐着。(注二)
在舒畅啧啧称奇的时候,袁皓辰已经从背包里把相机什么拿出来,端着相机四处取景去了。
这是舒畅第一次在袁皓辰的脸上看到这样执着而又热切的表情。他心目中的袁皓辰总是淡淡的,有着这个年纪所不应有的低调和淡然。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愿去争取。如果不是有着这张惊艳的脸,班上估计到现在都没几个人能记得住他名字。
然而当他拿起相机,却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严谨,眸子里的光芒甚而有了点狂热的味道。仿佛严峻的五官也跟着闪现出熠熠光辉,让人不敢直视。舒畅突然很庆幸,还好没有去打星际,错失掉袁皓辰的这一面,日后该有多后悔。
玩了一会,舒畅也开始有点无聊起来。看看仍然在一旁专心致志的袁皓辰,突然就起了坏心。
“皓辰,别动!”
袁皓辰愣了一下,还真就挺直着背杵在那儿没敢动弹。
“你背上有只蜻蜓,我把它抓下来。”
“哪儿呢?”袁皓辰忍不住扭头
“哎呀,都说了叫你别动!”啪的一下,袁皓辰只觉得脊背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掌。“哎呀,你看吧,都说叫你别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