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清俊的脸庞,任如夏脑中闪过涂荣丹对他说出的威胁话,他会如此在意,不是为了庆轩书坊日後的生意好坏,而是不想再看见他落寞无助的模样。
相隔半年,再见到面的那一天是他怎麽也忘不了。为了养大儿子,他逞强地过著每一天,可事实上,只要仔细去看不难看出他眼里的失落,同时还夹带著浓浓的自责心,让人看了极为不舍。
一如他对小安所说,会发生这样的事与他们父子俩都无关,他们不过只是去相信自己人,却没想到反被自己人给害,不该如此责备自己才是。
不过,或许是天性使然吧,虽然偶尔会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怨恨叹息,但也很认命地过著现在的苦日子。父子俩都如此。
换作是他,肯定没办法。
「怎麽了?」见他沉默不语许久,苏若白再追问。
任如夏蓦地回神,嘴角很自然地扬起了一抹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一怔。「去哪?」
任如夏眨眨眼。「去一个地方谈生意。」
「谈生意?带我?」他再怔了怔,讶道:「那不是你负责的吗?」
「是我负责没错,可这个人有点特别,冲著你的名声要来谈这笔生意。」
「……」冲著他?
这他不是没想过,但也没必要因此而特地要他去吧?
虽说以前在轩香书坊时,是他一间扛下四处接洽生意的工作,可其实他并不爱这样的事,在外对人低声下气讨好,还得附和地陪笑著,与他的性子完全不符,现在不会又要他重回以前的路吧?
彷佛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任如夏轻握住他手腕,笑道:「你放心,就这一次,日後再有人要求我可不理了,不会让你四处抛头露面的。」
「……」他抿唇在皱了皱双眉。
抛头露面……没人这麽用这句话吧?
眼看约定的时间将到,任如夏也不再等待他的回答,直接拉起他走往屋外。「我保证很快就回来,不会谈很久的。而且,我想你应该会不放心小安一人在家,所以特地找平一留在这等我们回来。」话说完,两人也已来到大厅,果真见到杜平一来到此处。
刚来到这的他,瞧见两人准备出门,神色不自觉地担忧了起来。「你真要带他去?」望著任如夏,他不确定问道。
他不适合去那样的地方吧?
「当然,小安在里头睡著,就先麻烦你待在这了。」任如夏笑道,毫不停留地拉著人往屋外走。
被留在苏家的杜平一担忧地看著苏若白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人影,忧心的目光仍未移开。
相夫诱子【二十四】
在风月场所谈生意,似乎是商场人怎麽也避免不了的事,表面上藉著和谐愉悦的气氛来完成事情,可事实上,真正的心思一想而知,再多的理由都只是藉口罢了。
以前他在外到处跑时,对於这种场合是能避就避,即便知道洽谈的富商可能喜好在风月场所谈事情,他也绝对坚持不去那种地方。没想到……
在来到距离迎月楼不远的地方,已知道目的地的苏若白顿时起了抗拒的心,坚持著不想进去。
街的另一头是热闹的迎月楼,三层楼高的屋子外站著不少姑娘在拉客,而少数面貌姣好的男子同样站在一旁,却是不如女子们的热切,只在脸上挂著淡淡的笑,默默地站在一旁,偶尔在附和姑娘们地说上几句话。
这就是迎月楼的特色之一,除了有女子陪伴,也有为数不少的男子在屋内等著,就看前去的恩客喜好女色或是男色。
在迎月楼对街不远处,苏若白百般不愿地不停甩开任如夏伸过的手,斥道:「我说了我不来这种地方,你不能自己进去吗?非得我跟著一起不可吗?」
任如夏一个箭步上前,又一次抓住他的手,道:「我当然知道你从不来这地方,可丁老爷就爱来这,我总不好请他换个地方。」
「那你就告诉他若想我去,请他换个地方谈。」
既然指名他非道不可,就该先清楚他的习性才对,而不是逼他来这种他厌恶的地方。再说,他认为自己还不到混饭吃而得低声下气的地步。
他的不断拒绝,让任如夏也开始头疼起来。
要他去,可不是因为丁老爷指定,而是他单方面想带他一起,想让涂荣丹知道他会用尽一切来防止再有人伤害苏若白。
不过,他这次前去却是准备答应接下丁老爷的生意,不否认他多少担心那家伙真说出苏家发生的事,不怕没人买书,只怕好不容易振作的苏若白会再次跌落谷底,难以爬起。
查清每人所有底细可不是只有涂荣丹一人会,他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只不过不曾拿人的弱点来逼人就范。
相较之下,他的正面迎击还来得光明正大许多。
望著他极度不悦的面容,任如夏叹了口气,放软强硬的语调,柔声道:「会答应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我跟你保证,就这一次,日後所有邀约都由我出面,绝不拉你,好吗?」
苏若白又瞪了瞪他,转头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迎月楼,怒气不住地又高涨了些。
他气得握紧双全,真的不愿意答应这种事,但若一昧地坚持下去,不仅对书坊没好处,对与自己合作的任如夏也会感到过意不去,毕竟,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与他互看了好一会儿,最後,他咬紧牙根,别过仍带怒气的双眼。「你说的话可得记得,我就去这麽一次,其他的我一概不理。」这话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以後怪他不负责任。
闻言,任如夏松了口气,笑道:「好,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了。」语毕,拉著任直接就往迎月楼的方向而去。
在这种深夜时候,对於开大门做生意的迎月楼来说,只要有男子路过都会引来门外姑娘们的搭讪,更别提特地前去的人了,尤其对熟客更加热切。
「哎呀!任公子,好久不见呐!怎麽这麽久都没看你来这?是都忘了我们了吗?」门外拉客的姑娘们一看见朝这走来的任如夏,纷纷上前将人给围住,包括被拉著一起的苏若白。
一来到两人身旁,她们皆热情地主动勾住两人的手臂,拥簇著两人进屋。
来过不只一次的任如夏对姑娘们的举动可说是已经习惯,可就在他看见苏若白也被拉著双手时,内心顿时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直觉拉开黏著他的姑娘们,皮笑肉不笑道:「他第一次来,你们可别吓坏他。」兴许是不愿再有人碰到他,他硬是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挡下所有朝他身过的手。
姑娘们见他如此,倒也识相地不去碰他,继续拥著两人往二楼的方向走。
一上二楼,任如夏便清楚看见丁老爷所在的位置,涂荣丹就坐在他正前方,四周围还环绕著多名迎月楼的女子,说笑陪酒地讨著丁齐开心。
两人尚未前进,在位置上的丁齐就已先看见任如夏的到来,同时纳闷他身旁跟著的人。
涂荣丹顺著他的目光回头一看,见到人如期出现,带邪魅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跟著上扬,但也在看见他身旁的苏若白而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著两人走来。
「任公子,我可终於等到你了。」丁齐笑著站起身,眼底闪过一抹对涂荣丹的敬佩。
牵线人的名号非浪得虚名,找他果然是找对了。
那敬佩,任如夏全看在眼里,不屑的情绪顿起,看向涂荣丹的眼更多了轻蔑之意。
他来绝不代表他因此妥协,而是他不愿正努力爬起的苏若白再受到任何打击,他一定会让那两人知道这件事。
两人一走近桌旁,姑娘们便纷纷站起让出了位子,也在两人入座後,热情地挤在两人身旁侍候。
「任公子,你终於愿意接下我的订单了,为了这我非得好好谢谢你不可。」说著,执起倒满酒的酒杯朝他敬了下,而後一仰而尽。
任如夏略收起笑容,冷冷地扫过他面颊,才拿起桌上替他倒好的酒喝下。「我是接下这次的订单没错,但也就只有这麽一次,要想再有下次,可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欲放下杯子的手蓦地一顿,丁齐瞠大双眼望著他,表情尽是惊愕。
这……这是挑明著拒绝他吗?
相夫诱子【二十五】
丁齐手持著酒杯,面容上尽是错愕的神情,不发一语地看著他。
任如夏率先放下杯子,冷淡的目光扫过丁齐与涂荣丹一眼,拿起桌上另一只酒杯,移至苏若白面前。「来,拿著吧。」
苏若白诧异地看著他一会,伸手接过酒杯,脸上不解的神情更加明显。
这是要他敬酒?在说了那句充满敌意的话後?
「他便是与我合作的苏若白,他的名声,我想你们都该听过才对。」任如夏语气平淡道,简短地介绍带来的人。
刹那间,丁齐面色倏地一变,望著苏若白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情绪。
虽说是因为他才想签成这笔生意,但自己可不想真见到他本人,要是他来对自己讨公道那还得了,他可不负任何责任的。
苏若白什麽也没察觉到地继续回望著丁齐,半刻後,执起酒杯将他鲜少碰的酒喝入腹中。
这举动让丁齐愣了下,似是打量地不停盯著她的脸看了许久,确定没再有其他异样的情绪,才松了口气,朗声笑道:「能见到闻名已久的苏公子可真是难得呢,看来这次的会面得多谢任公子了。」
任如夏与苏若白两人互看了眼,後者抿嘴不语,前者则轻笑声後,冷声道:「也就只有这麽一次了。苏公子主内,不负责对外的事项。」
隐约之中,苏若白听出了些端倪,拉近他附耳道:「丁老爷没指名要我来?」
任如夏一怔,低声道:「没,是我的决定,除了会面之外,顺道让你知道丁齐是丁逸的亲手足。」
闻言,紧抓住他衣袖的手蓦地一颤,脸色惨白地瞪向丁齐。
亲……亲手足?他是那家伙的亲人?
他克制不住激动情绪地就要站起身,任如夏早一步拉住他,止住他所有的动作。「别担心,虽是亲兄弟,但他们俩不同道,他甚至不愿再与轩香书坊有任何交易。」就算用了卑劣的手段抢走书坊,但人已不同,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亲兄弟……不同道……
任如夏的话不停在他脑中盘旋,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压抑住内心愤怒又复杂的情绪,努力在脑中分清与眼前人无关,才能故作无事地继续静坐在原位。
他还以为他能不在意了,以为只要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就能不再被这些事给影响,可事实上,他仍非常怨恨丁逸,气他抢走自己的一切,抢所爹亲辛苦一辈子的书坊,也气她。
涌起的愤怒与回忆让他的心又一次狠狠抽痛著,他垂眸看向面前的空酒杯,拿起酒壶倒满杯子,执起後对丁齐道:「承蒙丁老爷看得起,还让苏某再敬丁老爷这杯酒吧。」语毕,再次将杯内的酒全喝下,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任如夏在一旁看著,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是打算把自己灌醉吗?
他知道丁逸在半年前用胁迫他妻儿的方式抢走轩香书坊,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一直没表现出怨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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