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杜平一楞了下,开口道:「你要去哪?」
「去问问半年前的那天发生了什麽事。」
「半年前?」他又是一愣,讶道:「你要去找苏若白?」
「嗯,我想知道半年前他焦急的事情,是否与奉送家产有关。」语毕,跨出书房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下杜平一一人在书房内,不停对著他背影哀声又叹气。
※※※
苏家门前,屋内温馨的景象令任如夏一时间失了心神,就这麽傻愣地站在原地,不停看著互动热切的父子两。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年约三十三岁的他,已渐渐无法体会亲人在世的感觉是什麽,那种一家团聚的亲情感快彻底消失在他心里。
在他十岁时,娘亲就因病逝世了,爹亲为了管理事业与照顾他,几乎天天带著他到处跑,顺道教导他所谓的经商之道,也在从小耳濡目染下,所有生意上该有的交际应酬与对应他学得比谁都精,更能在一眼之下认出人的本性。
他甚至能自傲地说自己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在他的管理下,任家所有家业不断往外扩展中,除了既有的事业,还多了不少的新发展,算是不枉费爹对他的期望。
只是,在成功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不少的东西,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去想自己这麽努力是为了什麽?想念的亲人都已不在身旁,更没太多牵挂的人事物在这世上,这麽拼命值得吗?
这种时而浮现的心情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但或许是让杜平一看出他的孤寂,有时会私下劝他成亲讨个老婆,还说依他三十三岁的年纪早该儿女成群了,而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不是不懂该找人陪伴在自己身旁,而是至今都未出现让他看得上眼的人,所以,他只能继续一人过日子。
这种坚持,要说他挑也行,或说他怪异也罢,他就是不爱所谓的媒妁之言,不爱依身分地位讨老婆,他一定要是真心喜欢的,才会愿意把人娶进门,否则他宁愿终身不娶。
他目不转睛地继续看著眼前的景象,先是看著对爹亲撒娇的儿子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在疼爱儿子的爹亲身上,紧盯著那张秀气中带著俊逸的面容不放。
真不是他错觉,他看著看著,真看出那张脸带点些微可爱的感觉,难怪儿子会生得如此可爱,因为像父亲嘛。
「爹爹,帮我画只鸭子好吗?」
微暗的屋内,在厅内的大桌旁,苏若白让苏元安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执著笔教他识字和写字,可才写了没一会儿,就反让他吵著要看自己的画。
对擅长绘画的他来说,画小鸭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没记错的话,他是要教儿子写字吧?怎变成他画动物来讨儿子开心?
虽是如此,苏若白仍在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後,在纸上画了只他想要的鸭子给他,同时在鸭子的旁边画了个蹲著的小男孩,逗得苏元安笑开怀。
只见他睁著双明亮的大眼,盯著纸上的鸭子和小男孩,开心道:「这是小安吗?」
「是啊。」望著儿子开朗的笑颜,他不住地扬起嘴角,露出抹浅浅的笑。「搬来这後,可就没太多的小动物陪你玩,所以,看看画就好。」
闻言,苏元安满足地再笑了笑,执起桌上的纸,略为得意地看著画中的自己。
才两岁的他压根不懂该如何欣赏画,只知道是爹亲画的一律无条件喜欢到底。
纸张一被拿起,苏若白的视线也跟随著移动,就在这时,他蓦地发现屋外站著个人,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瞧见背光的人缓慢进了屋,再慢慢地朝两人接近。
「看不出来,你还挺疼儿子嘛。」
相夫诱子【十三】
任如夏!
犹如被惊吓到一般,苏若白一把抱起怀里的苏元安,站起身往後退了好几步,戒备地看著来人。
他的反应全看进任如夏的眼里,担心自己吓坏了他,连忙道:「别怕,是我。」
「你来这做什麽?」语气里夹带著浓浓的不悦,讶异他的突然来访,也恼他的厚脸皮,竟在未通报下擅自进入别人的家,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来到能看清彼此面貌的距离後,任如夏停住脚步,笑容满面地对上他。「来这看看你们过得如何,顺道问你一些事。」
「问?」他拧起双眉,道:「有什麽事好问的?」
「可多了,例如……半年前你心急如焚赶回家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笑问,视线落在他怀里的苏元安身上,举起手上的油纸包在他面前打开。「小安,这是我在路上替你买的蒸甜糕,你嚐嚐看。」
苏元安低头看著油纸包内的两块甜糕,皱了皱小小的双眉,想伸手去拿,却又像顾忌著什麽似地迟迟不敢动手。
与他同样低头看著甜糕的苏若白在皱眉後,随即不悦地瞪向眼前的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请你收回这──」
「你用不著心领,这东西是我带给小安吃的,和你无关。」
「……」
怒火顿起,他不住地咬牙再瞪了瞪他。
无关?这家伙没说错吧?他可是小安的爹,怎会无关?
突然间,他内心激起一股想把人赶出门的冲动,更有著不祥的强烈预感。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家伙对他似乎越来越无礼,这不该是不熟的人会有的态度吧?
他想说出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骂不出,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瞪视他,由著他再继续拿著食物诱惑自己的儿子。
瞥见他微恼的神情,任如夏嘴角不自觉再扬起,主动拿起由纸包内的一块蒸甜糕,递至苏元安的小嘴旁,展笑道:「任叔叔从来不帮人买东西的,你算是头一个了,就看在这份上吃下这甜糕吧?」
闻言,苏元安抬头看了看他,垂眸再看回眼前的甜糕时,小脸露出困惑的神情,转头看向爹亲。
没得到爹亲首肯,他怎麽也不敢吃的。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尤其在对上那满是顾忌的双眼时,更看出他想吃的欲望。
他固然懂事,但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对於吃和玩总是不太会掩饰,尤其还是他所熟悉的人特地买东西给他,更是难以抗拒了。
纵使再怎麽不悦他的出现,苏若白仍看在他待自己儿子好的份上,轻轻地点了下头,允许儿子吃下那看似味道不错的蒸甜糕。
得到允诺,苏元安小嘴一咧,展露喜悦的笑颜,伸出手拿过眼前的甜糕,再张嘴大大的咬下,满足地吃著还为热的蒸甜糕。
任如夏见状,不自觉也露出抹笑容,轻抚了下他软嫩的小脸颊,将剩下的一块甜糕包妥放置在桌上,并低头看著桌上练习书写的纸张。
那优美流顺的字,让他看得有些入迷了。
「这些是……」执起桌上的纸张,任如夏再来到他面前。「你在教小安写名字?」
苏若白淡淡地看了眼他手上的纸,道:「名字他早会写了,在教他练字和识字。」语毕,弯身放下怀里的苏元安,在一把抽过他手上的纸。「你来这做什麽?」
被迫拉回注意力的他,嘴角一扬,视线对上他写著不悦的脸蛋。「刚才说了,我来是想问问你半年前发生了什麽事,是否与赠送家产有关?」
瞬间,苏若白面色骤然一变,微些发白地往後退了几步。「你……你怎麽……」他从没对外说过这件事,他是怎麽……
「我怎麽知道的吗?」他笑,回想起杜平一所说的调查过程,俊颜上不住地显现出轻蔑的神情。「施点小手段就能让他主动说出一切,也不瞒你,对这件事他可是骄傲的很。」无需耗费一分力就能得到一大笔财产,还有个能赚不少钱的书坊,又怎会不开心不得意?
苏若白面色在变了变,愤恨、恼怒的同时更带著愧疚。「骄傲……是啊,他是该骄傲。」世上有谁能够像他如此?
苦笑一声,他顿时陷入了沉默,抿嘴不语地显现出痛苦的神情。
这辈子怕是得永远背负不孝子的罪名了,竟在爹逝世後的一年时间内,把爹辛苦经营一辈子的家业让给了别人,他死後要如何对爹做交代?
凝视著他难受的神情,任如夏眉头微地拢起,上前一步走近他,柔声道:「这之中,发生了什麽事?」
黑眸中默地闪过一丝怒气,他几乎要脱口说出所有的事,但话一到喉口,就又像卡住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说了也挽回不了的事,还不如不说。
深吸口气,苏若白彻底咽下所有想说的话後,抬眸对上他,眼底已回复到以往平淡。「发生什麽也都和你无关。」现在的他只想和小安平静地过日子,不愿再去想著这些痛苦的事。
任如夏深深望著他,想看出他的挣扎和犹豫,不急著回答一切。
他被看得有点虚了,连忙别过眼不再与他对看,也不想去解释这一切。
这是他的痛,不後悔,却得背负一辈子的痛,所以……放过他吧,别再问他了。
相夫诱子【十四】
他的沉痛,他的挣扎,任如夏全看进眼里,这一向是他最会的事,所以无需多说什麽,也能得知他的心情。
不过就因为知道,才更加明白在这种时候不能逼迫他,要想知道事情真相,就得用上其他办法。
目不转睛地再看著他,任如夏趁他没注意自己的时候,上前靠近他,动作极快地握住他左手手腕,抓起後一把掀开他的衣袖,让他手臂上的疤痕显现在自己眼前。
「真留下疤了……」他低语说著,以指腹轻抚过手臂上长条的疤痕。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苏若白先是一怔,而後迅速抽回手,连忙拉妥衣袖再遮住手臂的伤,怒斥道:「你做什麽?」
「看你手臂的伤啊。」他答得自然,发现他将自己的手藏於背後,淡笑地抬头看他。「我早说了,伤口放著不处理会留下疤痕的,尤其你伤口极深,复原後会变得更明显,现在全成真了吧。」现在已事隔半年,就算擦再好的药也无法让疤痕消去了。
苏若白略为难以置信地再看著他,眼里除了一闪而过的怒意外,更开始因他的行为感到手足无措。
他到底来这是为了什麽?就为了问半年前他为何赶回家?
事隔许久,没必要再继续执著著这件事吧?
他咬牙,别过眼不再看著他。「这些都与你无关吧?若没事的话,还请你尽早离开。」
「离开?我好歹算是你的两次恩人,你不招待我也就罢了,也没必要赶我走吧?」
「……」两次……没人会算得这麽清楚吧?
任如夏嘴角微扬,再次往前凑近他,直至身子快贴上他时才停下脚步,故作不解地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们以前的关系没这麽差的,你也没这麽排斥我,是因为还气著我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他蓦地抬起头,神情不悦地瞪视他。
什麽话?不会是两年半前的那些话吧?他可没这麽小心眼,讨厌、排斥他绝对不会是因为那次的对谈,而且还刻意选在他成亲的那天……
任如夏眼笑眉笑,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回覆。
再瞪了瞪他,苏若白总算忍不住开口:「谁说我在气著那件事了?就算你说的话都成真,对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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