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叫邓三钢。我教他学英文,后来他考上了西北大学。这次他来上海出差。”
我说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阿爷说:“小三子现在又调回劳改农场里去了。做宣传科长呢。他爸爸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这个小儿子离开那里,离开得越远越好。他上大学的时候,找的爱人还是农场出去的。最近两人都调回农场了。小三子告诉我,他不会跟城里机关的人打交道。他只能像他爸爸那样生活才舒服。”
那个大草漠上来的邓三钢离开上海一个礼拜之后,我祖父陆焉识失踪了。
头天晚上,他的小女儿丹珏和丈夫刘亮吵了一架。为什么吵,谁也不清楚。一般来说,丹珏在做出一步退让时总会抗争一下,吵两句,但刘亮明白她最终自会听话。也许陆焉识是听见了这段争吵走开的,也许他早就蓄谋走开。清晨丹珏从房里出来上马桶间,发现父亲的房门开着,就走进去。一封信留在桌上,是给我的。信非常简单,告诉我他走了,要我转告我父母和丹珏嬢孃,他怕告辞太麻烦,所以没有告辞。以后万一在美国的丹琼嬢孃问到他,替他解释一句。随便怎样解释都行。我猜想是邓指的小儿子给了他启发,让他意识到,草地大得随处都是自由。
他把他的衣服带走了,还带走了我祖母冯婉喻的骨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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