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上传来清嗽之声,一会儿有个穿常服的中年人缓步而出,身形瘦削,脸颊凹陷,两眼吊起,说不出的乖戾。
“哈哈,好耳力好本事啊。”看见萧青红绡二人,那县令眼中略有赞叹之意,但转而目光沉沉深沼一般,难察其意。他不知这两人来历,本想将两人诱到幽僻之处,确定两人没有后手再一举拿下,只是萧青提前翻了牌,让他好不尴尬。
“不及大人多了,翻手为雨覆手为雨,变幻莫测。”萧青眼中闪动。
县令轻笑一声:“小相公说笑,小相公神通广大,连官府的库银都能弄到,还打什么哑谜呢?”
萧青笑道:“好,既然大人要爽快的,我自然奉陪。这库银到底是我拿出去,还是大人有本事袖里乾坤,以至于这死物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嘿嘿哈哈”言语之间大加调侃,言笑晏晏。
县令眯起眼睛,竟也笑了:“相公说什么,老朽听不懂。只是相公手持库银,已经犯了重罪,居然也有胆色往知县府上撞,虽然我佩服相公胆量,却也不得不秉公办理,可惜啊??????我不管你有什么来头,来一个抓一个,人在手上好说话!”说着,那重重护卫已经围拢起来。
红绡翻白眼,都找死么,一群凡夫有什么好打。
萧青一挥手:“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敢来,手里还有东西,自然是不怕的了。误会了小弟事小,耽误了正事事大。”
“强辩无用。”县令嘿嘿一笑。
“大人,抓了我,那颜家别院里抓的那两个人就放了吧。”萧青脸色不变。
“什么?”县令脸色一变。
“那处宅园宏大优美,主人却是深居简出,相传是京城哪户贵人的府邸,结构变化多端,用来藏人是再适合不过。”萧青悠然道。
“你??????给我停下!”县令一声令下,众人停止了逼迫。
“你到底是谁?”县令沉声道。
“这嘛??????我是从外地来的,和颜家大公子颜慕白有些交情。”至于那交情具体到哪里,自然讳莫如深。
颜家,县令心里一动,颜家虽是与他共谋利益的商户,但其势力远不止如此,甚至与京中一些大员也有来往,扯到颜家,总还是谨慎些好??????
“这也是那个人的意思??????”萧青慢慢道。
那个人?哪个人?红绡差点问出口,满眼疑惑的看着萧青,什么人啊?
萧青眼睛一挑,没什么人,随口说的哄他们玩玩。
红绡一头冷汗,爷您什么都敢玩,万一穿帮了您就好玩了。
萧青挑起嘴角笑了,穿帮了更好玩啊。
没治了。
那县令嘴一抖,居然接上了句话:“是那个人??????你们都给我退下。”
红绡一个激灵,还真有这么玩儿上钩的。
县令向前走了几步,:“无意冒犯,只是那人有什么吩咐。”
萧青沉默半响,县令以为他是有所为难。红绡却知道他就是在想怎么玩儿下去而已。
萧青笑的让人春风拂面:“来日方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咱们慢慢计议,学生好玩闹,惊扰了大人的地方还请见谅则个。”
红绡暗暗跺脚,玩高兴了,还来日方长了!
那边萧青玩的开心,这边绿绮也自顾自的说的痛快。
看守他的那两个人,很痛苦。
该搜的地方都搜遍了,该问的人都问遍了,料想应该不会提前逃逸,只是这正主儿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白守着两个半大少年。本来以为那两个少年白白净净无争无害的,尤其那绿衣少年圆圆脸儿,一笑俩酒窝,说起话来清脆爽朗,看着喜庆。那两人本来坐着无聊,觉得这绿衣少年有趣,便和他说话,越说越觉得不对,到后来,只听见那少年一个人滔滔不绝毫无疲态。而那穿灰色衫子的少年无动于衷,脸上淡淡的,好像早就习惯了。
两个人只觉得聒噪无比,心烦意乱,却又不敢打草惊蛇,正在愁闷间,忽然看见进来一个人,穿着县令家丁的服色,向那两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那那两个人便欢天喜地的向绿绮灰影道了声“得罪”,飞也似的逃窜出去。
白听见动静,出来问什么事。
绿绮挠挠脑袋,很遗憾的说:“不知青主子去干了什么,那两人就被叫回去了。唉,好久都没人听我说这么久的话了,这么快就走了,好可惜。”
灰影一脸同情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
白点点头,便准备回房。
“白主子,你不去看看青主子干了什么啊?一点儿都不上心?”绿绮的好奇精神又来了。
“他让我不要插手。”
“哎,白主子怎么会这么听青主子的话,青主子说不问就不问?”绿绮通常的自言自语都会大声到所有人都听见。灰影踩他一脚,绿绮“哎哟”一声反应过来。
白不以为意:“他不让我问,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要去做,就让他去做,何必再多心去问。我一向信任他,不是么。”一转身,进了屋子。
绿绮向灰影说:“我越来越弄不懂白主子和青主子了??????”
灰影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暗暗叹息。
水落处,白石出
县令将萧青让进了屋子,笑盈盈的说:“不知是朋友,多有得罪,见谅见谅。”萧青打着哈哈:“哪里哪里,是小生行事鲁莽,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多海涵才是。”
县令笑道:“萧公子也真是爱玩闹,吓了老朽一跳。不知萧相公从何处得来库银,又为何做出这些令人费解之事呢?可是老朽素日政事有疏漏,萧公子前来相试?”
萧青肚里骂,老狐狸,装糊涂,说话也只管含含糊糊,让人抓不住。脸上也露出笑容:“哪里的话,区区哪里就敢相试大人,只是虽有人告诉我这里的大人好共事,但总还不知道真假底细,小人家底薄,只好投石问路了。”
县令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惊怪了。那两位是公子的朋友,不如择日我备一桌酒席,一来给两位朋友压惊,二来为萧公子和颜公子朋友相会,三来也和萧公子搭个朋友。”
萧青一挥手:“不必,那两个是不相干的人,进去了正糊涂着呢,啥也不懂。老爷您不嫌费粮就养着,心里烦了随便你发落。不过这两个人办事利索,我用了几天颇觉顺手,大人嫌费事,打发人回来也就是了。”
“诶,公子说哪里话,在我这里呆着,必然是好的。”
萧青喝口茶,就见一个管家摸样的进来,告了声扰,凑在县令耳边说了几句话。县令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待管家走后,向萧青讪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呢,‘后院葡萄架倒’家长里短,让相公笑话,我先去看看,还请公子相等。”
萧青面上了然,站起来整整衣服:“‘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人修身齐家事必躬亲,实在是国之典范啊。今日之事已毕,小人先就告辞了。不劳大人破费,改日小人备了水酒相请大人,也算我尽些心意。”
萧青红绡告辞出来,萧青向红绡说道:“你看呢?”
红绡道:“什么‘后架’倒了,我看是有关键人物来了。”
“我看也是,我想去听听,可你说后面跟着的那几个怎么办呢?”
“那就继续让他们跟吧,我去看看??????”红绡将脖子上的一只红绸结成的小人儿拿出来,化身之时身形隐去。
萧青带着假红绡不紧不慢的东游西逛,没有一点目的,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红绡回来了。
“咱们到茶楼说,走了这么半天我也累了。”萧青道。
红绡隐身回到了那县令宅园,顺着方才县令请他们进去的堂屋一间间摸去,屏息凝神细听,终于听见压低的说话声。
“你当真认识他么?”县令的声音。
“刚才那对主仆么——倒是眼熟的紧,哎,是他——”另一个人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了。
县令的声音越发低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也低低的,依稀听得“奇怪”“不知道”几个词。
红绡着急,直接进了屋。
“这人来头蹊跷,不知道水深水浅,一伸手弄翻了怕还有后招。我放了点风声给他,把他放回去了,暗中叫人盯着,也好看看底细,若真不是好来的也不怕。至于他是不是真是那个人的人,过两天书信一到就见分晓。院里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如今看倒是次要的了??????”红绡心中一动,立刻明白那一个人也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意思了,心头一紧。“恩??????留着也罢,再看看吧,现在主要是看那姓萧的,不好相与啊。”
县令抬起头深深看对面那人:“这人确实得小心??????一不小心就玩火自焚了,不如早了断啊,慕白。”
之后便是一些行话,红绡听了些,确定无干系了便离开了。
“那颜慕白想是明白了些你出现的目的,和那两人脱不了干系,但是他为什么要在那县令面前帮你遮掩?”红绡想不通。
“大概是他太笨,,没你那么聪明呐。”萧青悠然的喝了一口茶。
“还不又是你招惹来的风流债!你打算怎么办啊,这两人摆明了黑你。”
“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周旋,我就是来搅浑水的。”萧青拈了一块茶糕放入口中。“一个小小县令能有多大担当,敢拿库银生银子,上头必然是打点通了,弄不好还是主谋,直接弄翻了县令好办,只是上头那人要查就会牵扯到这事情。之前许仙的目标太明显,现在我出现,比起许仙更是条大鱼,他们的重点就会转移。就是那县令翻了,上头的人要防也会来查我,我跑多容易啊。趁乱把水越搅越浑,把他们弄晕了就行了。”
“我看他们现在就够晕了,第一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第二你做的事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就是你看许仙不顺眼,想着就弄点事情出来,好把他赶跑??????现在自己要收拾。”红绡横了萧青一眼。
“这么明显啊,你都看得出来。”萧青眨眨眼睛。
“傻子才看不出来!就像白翎说的,平日里任性妄为惯了,到关键时候就不长脑子??????”红绡犹自说道。
“白翎说我不长脑??????不说他自己当年任性妄为!搞得现在妖不妖,鬼不鬼??????”意识到红绡的身份,萧青停住。
“妖鬼么,本来就是妖不妖,鬼不鬼的。既生为妖,一旦经历大限,自然不甘心和那凡躯一般尘归尘土归土,总还心存侥幸不肯归去。”红绡淡淡的不以为意,“只是,既然还有一线希望,总还是想继续的。”
“这件事情本来很好解决,偷偷把个把人保出来不露风声也容易。我把这浑水搅得这么大,也有一半是为了白翎。”萧青把茶放在桌上,“那别院有一些东西,是一个我和白翎都认得的故人的,我虽然不找事,但是碰上了总要弄个明白才是。当年动我兄弟的人,我总得知道怎么回事,我兄弟的东西,我也想要讨回来。”萧青倚靠在椅背上,下巴抬起,眼睛盯着窗外的天空。
“白翎知道么?”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还没进那别院的大门,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只是好奇,虔心修行的高僧,到这时还没有脱去肉体凡胎,还在给尘世之人做那种东西,真是好奇得紧啊。”萧青眯起眼睛。“如果这些人没有大动静,是没办法把他逼出来的。白翎??????我把他留在许仙身边,似乎不太妥??????也罢,这事情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