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丹一笑:“进来吧。”
易钧默然的跟进屋里。
“幸好没有事,我还以为是出了什麽……”
杨丹端起茶壶,斟了三杯茶:“说是喜事,其实也很凶险。当年我爹怀了静静的时候,其它三位父亲还都在身旁照料,大家还是如履薄冰。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很清楚 ——静静现在灵力枯竭,身体本来就弱,下午又虚耗的厉害,他当时一倒下去,脸白的象纸一样,我当时被骇的六神无主。你也记得吧,当时在书院的时候那件变故,他身体一直都不好……”
他停下来,看了易钧一眼:“你坐吧。”
易钧慢慢的挨著桌子,坐在圆凳上。
杨丹他们说的话,他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
这两个人之间有著久远的,他不了解的过去。
他很想去了解,可是……就象是站在一座高高的楼阁下面,找不到可以攀上去的门路和楼梯。
杨丹三个手指摩挲著茶杯口:“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正好赶在了一起。”他抬头看著易钧:“你还是没有话跟我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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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钧沉默着。
他已经无法再对杨丹说什么--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解释不了他已经做过的事情。
杨丹换了个话题:“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他还有今后吗?
杨丹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若是你想返回灵界,凭这块令牌可以通行无阻。”
易钧的目光里充满了迷茫。
“其实这块令牌,数日以前我已经准备好,只是,我不知道你的选择。我一直在等你来,你大概会有话要对我说,不然也大概会来向我辞行。但是你一直没有来。”
“易钧,其实你我都明白,我们的缘分,只有半途。你无法信任我,我也无法让自己爱上你······我曾经试过,但是徒劳无获。你我或许会成为要好的知己,但也仅此而已。”
令牌推至他的面前,杨丹的眼底一片坦率真挚:“帝都不是一个适合你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富丽繁荣,可是美丽的壳子下面暗流汹涌,一层层一节节的势力和关系理不清看不透。”杨丹转头看着窗外:“在这里待下去,你只会困死。所以,回灵界去吧。”
淮戈站起身,无声的走出去,反手掩上门。
长廊那一端,雪盗拿着半个饼站那里,一副好奇又犹豫的样子没有走近。
淮戈冲他招招手,雪盗欢快的朝他跑过来。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柔碧啊?他还是在睡。”雪盗抱怨:“都睡了这么久,也不嫌硌得骨头疼。”
淮戈一笑,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去看看他。”
雪盗把拿过饼的手在衣襟上蹭了两下,回握着他的手。两个转过长廊,雪盗小声说:“凤公子,公子他和易钧在屋里说些什么?”
淮戈敲他脑门一下:“你个头小小,长这么多心眼儿。想知道啊,你自己去趴窗缝听听去。”
雪盗笑嘻嘻的:“我才不去。等下我听了回来一说,倒便宜了凤公子你了。”
淮戈说:“你这就胡说了,我要是想知道,干吗还出来?我在屋里不就听到了?”
雪盗眼珠转转,倒没有再说。
“下午我出去的时候,神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雪盗又咬了一口酥饼:“嗯,那会儿我在屋外,本来静公子替柔碧施了法,说是已经没事了的。可是还不等转身,他自己却软下去了,我只看到公子抱着他出去,然后神殿里的人就都乱起来了。凤公子,静公子他不要紧的吧?是不是易钧和他师尊师妹暗算柔碧不成,反而伤了静公子呢?”
淮戈轻叱他一句:“这话不可随便乱说。”
雪盗不知道帝都是什么地方,这里远不象看起来那么太平安定,沉静的水底下暗流纷涌,这一句话说出来被有心人拿了去利用,或许明天就是一场大风波。
“那个易钧······反正我总不太喜欢他。他分明诸多隐瞒欺骗,公子居然还对他和颜悦色好言好语,要是换了我啊,哼哼······”
淮戈的笑意有些淡淡的苦味:“你还小,许多事不明白。你的性子也不适合住在帝都这地方,过几日我动身回去,你和我一起回梧桐城去吧。在这里没的净闯祸惹事。”
雪盗撇嘴:“我不去,公子和柔碧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跟你回去。”
淮戈一笑:“好啊,还没正式归族,马上又开始叛逆了。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倚小卖小啊?”
雪盗眼珠骨碌碌的转:“凤公子,其实你也不想走吧?我们公子对你又客气又温和,一点也不象你路上担心的那样,你为什么还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可是有些事,客气温和反而不对,雪盗的年纪还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杨丹刚才对易钧说那几句话,何尝不客气温和?
但是话里的含蓄的决绝······
淮戈很自觉的退出屋子,不去旁观情敌的落败。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愉悦。
因为他和杨丹那种亲密无间的无忧岁月,眼看着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翔47
建档时间: 1/7 2008 更新时间: 01/07 2008
两个人站在窗前,说话的声音渐渐就消了。
窗子里的榻上,那个一直昏睡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抱著膝坐在那里,下巴搁在膝头,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正静静的瞅著他们。
“柔,柔碧,你醒了啊?”雪盗嘴结巴了一下,直接从窗口就跳了进去——甚至忘了门也开著,而且就只一步远的距离。
柔碧眼里清亮的波光闪动了一下,点了一下头:“雪盗。”
“你,你好啦?”
柔碧嘴角勾起来,好象露出一点轻浅的笑意,但是,尚来不及捕捉,又象阳春里的白雪一样迅速的消於无形:“嗯。”
好象,和以前的柔碧很不一样。
那般勾魂摄魄的潋滟风情,好象都浸了水,融融的化了,流去了,不见了踪影。现在的柔碧,美还是极美,却显得剔透洁净,好象……好象一种风都吹尽了,叶也都落完了,那样安静的沈稳。
“那个……”雪盗挨在他旁边坐下:“觉得怎麽样?你,你伤还疼不疼?”
柔碧的眼珠轻轻转动,看了他一眼,雪盗忽然觉得脸上微微的有点热,然后柔碧的目光又移开了:“我没事了。”
雪盗老老实实的坐在他旁边,感觉著……虽然靠的很近,可是两个人却分明的,离的很远……
雪盗忽然想起那个时候——那时候柔碧带著他逃亡,命悬一线,当时两个人的心好象一起跳动著,血脉也象连在一起一样……
他又靠的近了一些,和柔碧肩挨著挨坐在一起。
“那个……”开了头,却不知道要说什麽。好象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全都忘记了,只说了一句很笨拙的:“你好了,就好了。”
柔碧转头看看他,低声说:“笨蛋。”
雪盗两手扭著衣角,有点委屈,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我不笨呐……”
淮戈站在窗口看著,忽然觉得里面两个人,就已经很满。这间屋子,这个地方,不需要第三个人再去涉足。
他负著手,缓缓的向前迈步,轻悄的离开。
当年在神殿看了那麽多经册,那时候旁人都说他性子烈,又执拗又冲动,让他好好读书养养性情。可是书是读了,性情却没有改变一点。
真正改变他的,是漫长的岁月。
得到过,失去过,受过伤,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挫折……
人的成长不是看一本两本书,关几个月的禁闭可以造就的。
成长是一件如此艰辛,又非常自然的事情。
“少主。您在这里啊?我找了您半天。”
淮戈回过头来:“怎麽?”
“杨宫主找您。”
淮戈先是想了想,不太明白杨行云找他有什麽事情:“好,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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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7
杨行云坐在偏殿的静室里,盘膝坐在地席上,袍裾的下摆松松的铺散,露出穿著雪白布袜的脚,风炉上烹的水已经沸了,水气弥漫开来,被阳光照著,有一种懒洋洋的,不真实的轻盈。
淮戈褪了鞋子,坐在他的一侧。
“这次来,是要做什麽的?”
淮戈垂下眼,地席上编有平整光洁的花纹,一圈圈的卷曲的藤蔓,枝叶交错,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
“送些年礼,还有,父亲捎给飞天殿下和叔父您的信件以及礼物——”
行云抬起头来:“这些事情用不著你这个少主出马吧?”
淮戈点头:“因为我想……”
“上次生辰宴会之后你们的话还没有说清楚?”
行云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目光清亮而锐利,似乎多年的岁月沧桑都没有在那清澈的眼里划下阴霾:“这次呢?又说了什麽?”
淮 戈在那样的注视下有些心虚。杨丹的相貌很象杨行云,不过,杨丹的轮廊好象更锋锐一些,有种年少飞扬的青叶气息。而杨行云则象——被流水反复融磨冲洗的一块 圆莹的晶石。一个长辈问这样的儿女之事,似乎有些不大合宜,但是杨行云问的那麽直接自然,好象这件事本来就应该过问一样。
淮戈不知该如何对答,似乎怎麽说都是错的,干脆闭上了嘴。
杨 行云也没追问,目光又转而移开,望著庭中的春树绽绿:“特别笨的人做事也简单,特别聪明的人也是一样,因为到了两个极端,反而不会绕弯路。看看静静和水笙 ——偏偏是有些聪明又聪明的不是地方的人,就爱绕弯子。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一两个总是磨磨蹭蹭若即若离的……我是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麽。” 他忽然转了话题:“静静也有孕息了,虽然意外,不过总是件好事。我倒是不急著想看什麽孙子孙女的……”
淮戈顿时觉得似乎风炉里的火星迸到了脸上似的,辣辣的烧起来,烧得他脸红耳赤坐立不安。
“不过你们做事也太不干不脆,合则来不合则去,一件简单的事不会要拖到八百年后再来说结果吧?”
清秀安静的小僮走过来,把风炉上的陶壶拎起来,在小桌上摆开茶具,动作纯熟的沏茶款客。
“你父亲们好吗?”
淮戈松口气,脸上的热度虽然还没退,不过总算能顺利的发出声音来。
“他们都很好,不过杨叔叔你也很久没回去了。梧桐城现在和过去大不一样了,您若回去,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行云嘴角带著一点笑意:“我回去了你爹又没好脸色,我和他就没有能安安稳稳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小僮把两杯茶轻轻放在两个人的面前。行云拈起杯来,闻了闻茶香:“这茶叶很象梧桐城产的小缘香,你尝尝看。”
淮戈端起杯来,闻闻茶味,又浅啜了一口。
“象吗?”
淮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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