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扬起眉梢,他因为罗特眼睛里近乎扭曲的恶意厌恶地抿了一下嘴唇,道:“断点一号可以冲破你用药物形成的感情障碍,最后导致发狂,你怎么能确保其他人不会被这个愚蠢的实验毁掉?”
罗特笑出声来,“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么,让那些危险的人形武器消磨所有的感情,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刃?”他慢慢道,声音像一条又冷又滑的毒蛇,“想要获得这样的效果,又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呢。”
布鲁斯沉默了一秒,他淡淡地看着罗特,目光里分辨不出情绪。beta男子在这无形的压迫力里强自保持镇定,冷汗已经顺着脊背流淌下来,——果然威胁布鲁斯。斯图尔特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然后黑发男人开口:“可以。”
罗特微微弯腰向布鲁斯鞠了一躬,用他那油滑的腔调道:“谢谢您的许可,sir。”
布鲁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文件上。罗特安静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来。
“sir,已经找到特工的下落。”电话那头的是阿曼达的声音,“处里派出的清除小组比我快了一步。”
布鲁斯表情平淡,“他们还活着么?”
那边的阿曼达似乎强自忍下了一声笑,道:“四个轻伤,有一位特工出了点事故,摔断了三根肋骨,现在正在当地医院治疗。”
布鲁斯道:“你和他接触了么?”
阿曼达停顿了一下,道:“我赶到的时候特工已经离开了,他向您问好。”
布鲁斯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挑起眉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唇角有那么一点近乎纵容的笑意。然后说道:“请务必找到他,阿曼达小姐。”
电话那边的女声因为这称呼略略有些惊讶,但随即给予了坚定的回复:“我会把特工带回来的,长官。”
布鲁斯重又拿起电话来,他按下几个数字,拨到了医务处。“断点三号离开的时候拿走的巩固剂有多少?”
“sir……”电话那边医务处的负责人听起来有点惊讶,随即很快地回答道:“断点三号带走了两瓶巩固剂,是足够一个经过断点改造的特工维持半年的时间。”
“但是,”对方似乎有些犹豫,道:“断点三号对巩固剂的依赖症完全没有戒除,可能坚持不了三个月。”
男人棕褐色的眼睛里光芒瞬间冷暗下来,他问道:“没有巩固剂他会怎么样?”
“经过断点试验的omega还不能完全脱离巩固剂,没有巩固剂支持的话自身的机能会完全紊乱,战斗力下降,免疫系统崩溃,出现毒品戒断反应……”
布鲁斯的表情随着电话那边每一个复杂的代表着某种不良症状的单词阴沉下去,但他一直听完。
“如果断点特工被标记,会发生什么?”
医务室的负责人被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噎了一下,然后道:“虽然依然存在着发情期,被标记的omega会从天性的折磨里解脱出来,这个规则对于断点特工来说应该同样适用,只是被标记的omega不再对其他的alpha目标具有诱惑的能力。”
布鲁斯看上去对这个“缺陷”漫不经心,他听着电话那边继续解释。
“断点特工的发情期会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水平,只要标记他的alpha就可以顺利度过发情期。”医务室的负责人这样道。
布鲁斯皱了一下眉头,他的口气也带上了几分犹豫:“被标记的omega和标记者分隔会有什么症状么?”
对方似乎已经对布鲁斯的问题有了准备,道:“omega和alpha的标记象征着某种联结和承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建立了关系,所以分隔会是个痛苦的过程,对双方来说。”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omega对alpha的依赖会加强,长时间的分隔会让双方都产生感情上的……”
黑发男人忽然打断了对方充满了科学依据和专业名词的解释,他说:“意思是他会想念对方,对么。”
“对。”
布鲁斯放下电话,他静静地坐着,窗外黄昏的光线斜照进来,男人的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平添几分暖意。布鲁斯想起那个傍晚,他在自己家客厅里醒过来的时候,无奈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合在一起的感受。alpha的气息在办公室里渐渐浓郁起来,黑发男人仿佛如梦初醒一样拉开抽屉,可在指尖触到那冰凉的抑制剂针管时又停住了动作。他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再一样。
他合上了抽屉。
黑发男人深深吸气,他转动着手指上那一枚银色的戒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alpha的气味渐渐平息下去。布鲁斯棕褐色的眼睛里重又恢复了清明。也许这就是想到那个人时奇特的地方吧,布鲁斯想,那个金色头发的家伙可以轻易地挑起他的欲望,竟也可以让他在失控的边缘克制住自己。他想到那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特工,那个悍不畏死的,喜欢抗命不尊肆意妄为的男人,想起那个家伙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的桀骜掺杂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依赖的时候,心里就忽然生出无关情欲的温暖来。
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你会想念么,兰德尔。
☆、第51章
兰德尔挺喜欢他现在的处境;除去那些偶尔会循着踪迹来“打扰”他的cia特工意外;满世界溜达看看风景还挺符合他的口味。
只是无聊了点。
兰德尔不想承认他享受这自由的同时;竟然还会惦记着那些在特遣处刀口舔血的日子。而实际上他的生活从来少不了枪和火,更别提是在这名为“周游世界”实为绝命大逃亡的旅途中。兰德尔。詹姆斯不想承认的;只是他想念在那个人身边儿的日子,而已。
俄罗斯,圣彼得广场。
夏天的天气也并不算炎热;金发男人穿着件浅色的t恤;看上去像是旧货市场淘来的牛仔裤,懒洋洋地仰着头看着天空。
一只鸟儿也没有。
他哈欠打到一半;忽然顿住;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那疼痛又来了。从小腹慢慢升起来;然后迅速地像是蔓延开一样牵动了全身的神经,痛觉让金发男人无法保持脸上的平静。他从裤袋里拿出一只小药瓶,快速地打开,倒出两粒来扔进嘴里吞下。
一只手按住腹部,兰德尔有些咬牙切齿。那种疼痛总是隐隐约约地在下腹徘徊不去,偶尔会剧烈起来,提醒他自己的身体不知道那个部件出了问题。那疼痛忽然又慢慢消散下去,只剩下小腹一阵一阵的抽缩。兰德尔呼出口气。最近他似乎越来越需要依赖巩固剂来保持身体的敏捷和力量。而腹痛开始成为一种困扰,巩固剂抑制着他的天性,而不知为什么,这会让那疼痛更加剧烈起来,就仿佛有什么在挣扎。
“叔叔?”一个童声响起来,“你没事吧?”
兰德尔扭过头,一个小男孩正趴在长椅的椅背上,一只手举着个旅游景点常见的奶油蛋筒,把小脑袋伸过来侧着脸看他。金发男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儿。”他用俄语说道,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在那小男孩脑袋顶上呼噜了两下,柔软的头发擦过兰德尔生着茧子的掌心。
“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呀?”
兰德尔咂咂嘴巴,巩固剂的令人反胃的味道还在舌根底下徘徊不散,金发男人笑得微微眯起眼睛,“糖。”
小男孩锲而不舍,“好吃吗?”
金发男人歪了下脑袋,他看上去若有所思,然后说:“苦的。”
有着栗色头发和蓝眼睛的男孩好奇地盯着兰德尔的侧脸,这个俄语流利的男人看上去温和而无害,可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好像真的被那苦味的“糖”所困扰。看起来好难受呢。
男孩看着血色慢慢重新回到金发男人子的脸上,刚才的苍白和疼痛无影无踪。
而男人的手还下意识地搭在小腹。
“你刚刚肚子疼了吗?”小男孩问。
兰德尔露出一个微笑,他道:“现在不疼啦。”
男人像是有些懊恼一样怒了努嘴巴,这个动作让他的五官滑稽地挤在一起,引发男孩的一声大笑。兰德尔道:“冰激凌吃得多了就会肚子疼啊。”
男孩看看金发男人,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蛋筒,挺不服气地扁了扁嘴,他反驳道:“才不会呢,我喜欢冰激凌,但是也不会吃到自己肚子疼啊。”小男孩歪歪脑袋:“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吃多少就好啦!”
兰德尔眨眨眼睛。他兀自地笑起来:“大概是我要的太多了吧。”他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湛蓝的眼睛里有一点意义不明的流光:“喜欢的东西,就像要全部得到啊,即使会疼也贪得无厌呢。”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听着,也伸手摸了摸兰德尔的头发,“可以每次要一点啊,每天吃一个蛋筒,也不会肚子疼,”男孩笑嘻嘻地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道:“可以有一整个夏天的冰激凌呢。”
兰德尔笑了,他屈指弹了下男孩的脑门,“狡猾。”金发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不过我喜欢你的狡猾,小子。”
“安东!我们要走了!安东——”有个妇人在不远处呼唤道。
小男孩向那边张望了一下,缩了缩脑袋:“妈妈在喊我啦!祝你今天过得愉快!”他语调活泼,俏皮地向兰德尔眨了眨眼睛,然后便飞快地向那妇人跑去。兰德尔眯起眼睛,他瞧着那个男孩雀跃地跑远了,手里依旧抓着那个蛋筒,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出灿烂的光泽来。
多么漂亮的生命力。
想要的,就一点一点去得到么。
金发男人慢慢地弯起唇角。
他站起身来,夏季明媚的阳光让人的心情不由得也明朗起来。
兰德尔走出几步,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去,正巧撞了他的肩膀一下,金发男人后退了半步,让过那个人,他扭头看着对方走远,这才重新迈步。
然后眩晕袭来,天昏地暗。
cia,特遣处。
阿曼达的声音透过电波显得有些不稳定,隐约可以听到背景里有人用俄语讲话的声音。
“现在只能确定特工人在俄罗斯,长官。”
布鲁斯站在大屏幕前,他正在一场小型突击行动的指挥中途,特种部队和特工刚刚攻进某恐怖分子首脑人物的别墅,枪声大作。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屏幕上激烈的交战,右手抬起来扶了扶耳朵里不引人察觉的微型通讯器,女特工的声音有点失真,布鲁斯想,所以我才会不习惯。
不是那个金发的家伙懒洋洋的声线,带着戏谑的声音,等待着自己因为他冒险玩命疯狂的行动生出怒意,然后笑着解释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我知道您总会来救我呢,sir。
布鲁斯低声道:“尽快确定他的位置,阿曼达特工,然后向我汇报。”他停顿了一下,“不要让他发现你。”
阿曼达因为这改变的命令迟疑了两秒,随即应了声“是”。她没有追问的必要,为什么她的长官要改变那个“把他带回来,活着的”的命令,而是改为“寻找、跟踪、监视和保护”,虽然阿曼达强烈怀疑她的教官是否需要来自她的保护。
布鲁斯随即切断了联络。
实验室,两个实验对象已经就位,布鲁斯看见自己的面孔映在那面防弹玻璃上。罗特照旧站在他身边,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色。
“有了断点一号的经验,这一次的试验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