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刺痛已经麻木了。只有小腹还有一阵一阵的隐痛传来。兰德尔慢慢低头看了一眼,胸膛处的只有一点细小的血丝,他伸手抠进肌肉里头,径直将那支麻醉针挖了出来。
外面已经是夜晚。俄罗斯的冷风吹过来,却并没有让他的神志清醒一些,兰德尔用手揉了揉脸颊,不觉间蹭上的血液发出铁锈一样的腥气。他伸手扶住砖红色的墙壁喘息。
“嘿,还好么?”
兰德尔猛地回过身去,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女人脸上的神情焦急而关切,而兰德尔不得不用力眯起眼睛去分辨对方的面孔。
兰德尔身形不稳地摇晃了两下,扶着墙壁的男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他脸上却露出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容来。
“好久不见啊,这就是你的开场白么,阿曼达?”
☆、chapter54
阿曼达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过。
那个金发男从来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那么踏过重重险境血海尸山,任何时候都挂着懒洋洋的笑意。阿曼达甚至兰德尔向着她倒下来的时候感到措手不及。
但女特工依旧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金发男;对方眼睛还正开着;可蓝色的瞳仁里已经看不出多少残留的神志;身体的重量完全压阿曼达的手臂上,这让女特工有些手忙脚乱。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阿曼达扶着兰德尔;用自己的肩膀勉强支撑着男的重量;比她高出许多的兰德尔伏女特工的肩膀上;歪扭出古怪的姿势。阿曼达看着兰德尔胸口衬衣上的一抹血色,皱了皱眉。
金发男的领口敞开着,露出胸前白皙的皮肤来,那里有一个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女特工知道那是把什么生生从皮肉里挖出来的痕迹。
强效的镇静剂让特工的肌肉暂时麻痹;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兰德尔能感觉到所有的感官和理智都飞快地离自己远去,大脑里只剩下一片嗡嗡的杂音,让不管不顾地想睡。胸膛下压着的肩膀有些瘦弱,他调动最后一丝记忆,想起这是谁,然后闭上眼睛。
阿曼达感觉到男将全身的重量交她肩上。呼吸逐渐从那种剧烈运动后的粗重转变为昏睡的悠长。女特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力支撑起兰德尔的身体,慢慢离开了黑暗的小巷。
“sir。”
通讯器那端的布鲁斯漫不经心地扶了扶耳内的微型装置,他低声道,“说。”会场上五角大楼的项目负责还一脸严肃地介绍着某种新型武器的诞生,黑发男坐长桌的另一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显示杀伤力的大屏幕,耳朵里却听着阿曼达的声音。
“特工已经找到了。”
布鲁斯幅度不大地跳了一下眉毛:“他情况不好么。”
阿曼达扭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里正那张简陋的单床上昏睡的兰德尔,她有些惊讶布鲁斯语气里的肯定。
她的长官好像不需要亲眼目睹就知道这个金发男身处怎样的境地一样呢。
“嗯,特工目前昏睡。”阿曼达道:“刚刚发生了一场打斗,他被注射了强效的镇定剂。”
布鲁斯听出了女特工话音里的些微惊讶,他扯动了一下唇角,淡淡道:“如果他还有意识,对话的就不是和了,阿曼达特工。”
会议室里那正被展示的新型武器音效开得很大,几乎没听得清特遣处的高级长官“自言自语”些什么。前面做演示的官员瞧见布鲁斯唇角那一抹近似于笑容的弧度,顿感受宠若惊,格外卖力地讲解起来。
女特工为布鲁斯话里的那一丝笑意怔楞了一下。
布鲁斯道:“詹姆斯先生一醒来就立刻带他回来,具体情况回来再汇报。”布鲁斯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如果无法确保他清醒的状态下制服他,可以采用特殊手段。”
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特遣处长官那种特有的冷酷和决断,而阿曼达却听出某种被掩盖了的,急迫和关切的意味。她告诉自己那是幻觉。
女特工低声道:“是。”她再次扭头瞟了一眼,金色头发的男还躺床上,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两下,看上去已经快要醒来了。阿曼达道:“会尽快完成任务,请长官放心吧。”
布鲁斯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便切断了通讯。
阿曼达惊诧地听到频道那一端最后似乎传出了零星的鼓掌声作为背景。——她的长官不会是某个机密会议上和她通话吧?!
阿曼达从自己随行的物品里翻出一支针剂。她走到床边,金发男的眼睛还闭着,金色的睫毛眼睑下投出浅色的阴影。已经执行过无数次任务,做过灭口搞过□的优秀女特工阿曼达手却有些颤抖。她从没想过竟然会有对这个男下手的一天,哪怕仅仅是他昏迷的时候注射一支保持无意识状态的药剂。
阿曼达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始金发特工的臂弯处寻找注射的最佳位置。——她可不想她的教官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不明来历的注射针孔。
然后女特工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
男颜色漂亮的瞳孔里还残存着一丝昏睡过后的迷茫,他的目光慢慢聚焦,而阿曼达已经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动作利索地将针管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她露出一个笑容来:“醒了。”
金发男眨了一下眼睛,他慢慢撑着那坚硬的床板坐起身来,“阿曼达。”他看着女特工,对方棕褐色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关切。
男的语气算得上温和,阿曼达微笑起来,她道:“谢谢还记得哪,亲爱的教官。”
兰德尔扬了下眉毛:“当然。”
然后他下了床,动作利索,看不出一点刚刚因为麻醉针昏睡的痕迹。阿曼达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来。
她有很多事情想问,但不知如何开口。她关心这个男,她对他不停地产生着好奇,她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尽可能的远离。
女特工的眼神闪动了两下,许许多多的语言最终只化为一个微笑,她还记得自己此行的任务。“想们应该尽快启程回去了,如果的身体允许的话,詹姆斯先生。”
果不其然。
阿曼达看着金发男因为她的称呼而一瞬间眯起的眼睛,那感觉如同被猛兽锁定,让她浑身发毛。
兰德尔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以为有很多东西想问。”他淡淡地看着阿曼达,开了个玩笑道:“没想到好奇的却是呢。”
阿曼达男的目光中勉强地笑了笑,她道:“只是认为完全能够理解。”她已经失去了麻醉兰德尔的机会,阿曼达清楚自己和教官动手绝对没有胜算,即使对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不占优。她不能装作是那小巷子里和特遣处的叛逃特工“偶遇”,能做的也只有坦诚。
阿曼达赌了一把,特遣处的那位最高长官把她的教官看得这样重,布鲁斯对金发男是否也意味着特别。
然后她看见兰德尔兀自笑起来。
阿曼达沉默了,她看着金发男突然暴躁起来,那笑容里的成分复杂到她难以分辨。——如果可能,阿曼达想,她永远也不想知道那些从金发男漂亮的唇角扭曲出来的笑意到底代表着什么。
兰德尔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动作速度很快,看上去如同一只陷入困境的兽。他知道阿曼达是布鲁斯派来的,可想到这一点还是让男不由得暴躁。他想见布鲁斯。这个渴望不知为什么,他清楚自己腹中还有一个生命的时候忽然变得格外强烈起来。那是标记的作用,他想念他的alpha。
他想见布鲁斯,又不想见他。兰德尔知道若他回到CIA会发生什么。布鲁斯对于“背叛”的铁腕从来是让生畏的,而他还不想就这么为了对那个男的狂热将自己葬送。他不确定布鲁斯会怎样反应,对于那场半强迫的性爱,对于他之后的消失,对于他现腹中的这个孩子。
他已经不可能回去。
阿曼达慢慢捏紧了手指。那只注射器依旧她手里,冰凉的液体已经被体温捂热。女特工开始评估现冒险给她的教官进行注射的成功率。
兰德尔却倏地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来看向阿曼达,脸上的笑容平静下来,“也许不介意陪去喝一杯?”
阿曼达愣了一下,她点头,然后率先向外面走去,“来开车。”女特工说道,兰德尔几秒钟后跟上来,而这时间已经足够阿曼达悄悄将那支注射器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金发男似乎已经平息下心中的烦恼,他懒洋洋地坐进副驾座里,任由阿曼达掌控了方向盘。
女特工将车子停一家通宵的酒吧前面。
她下车,关上车门,不露痕迹地观察兰德尔的动作,金发特工毫无察觉地走进酒吧。
阿曼达跟进去,两个吧台坐定,喧闹的群和音乐让觉得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而兰德尔理直气壮地对面露为难的阿曼达道:“们本来就是来喝酒的。”
金发男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向酒保道:“两杯伏特加。”
阿曼达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知道是不会和回去的。”兰德尔道。
阿曼达看着男用他修长的手指把玩那只透明的酒杯,里面的俄国烈酒发出浓烈的气味。
“这是sir的命令。”阿曼达径直道。她褐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兰德尔,看他的反应。
男金色的头发吧台处有点暧昧的灯光下显出朦胧有漂亮的色彩来,阿曼达想,这样的,即使是长官,果然也会忍不住多几分留意。
兰德尔露出个满不乎的笑容,道:“已经厌烦了接受他的命令,阿曼达特工。”他说道“特工”这个词的时候,笑得有些嘲讽。
阿曼达无视了男话里的刺,她看着兰德尔一仰头饮尽了那杯烈酒,皱了一下眉。
“sir很重视,”女特工道,她想,这对于这个金发男来说简直是废话。他对布鲁斯的重要,整个特遣处长着眼睛的都看见了。“他命令带回,完好无缺地。”
兰德尔眉梢一挑,他笑了:“是么。”他道:“布鲁斯向来喜欢他的俘虏完好,毕竟,那是的价值。回去没有好结果的,阿曼达,知道会选择追随布鲁斯,可也从来不想让成为的敌。”
女特工愣了一下,灯光下金发男的笑容平淡却耀眼。
“那么,和说说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德尔玩弄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因为阿曼达语气里的平静有些惊讶。一个初级特工,他的学员,布鲁斯的部下,有这样的胆量去探问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不平常。
他慢慢道:“啊,是自作自受。”金发男子笑得眯起眼睛:“所以他一定会生气,因为已经不想这么服从下去。”
阿曼达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有些秘密已经呼之欲出,如果她明智一点,就应该就此打住。而她没有。
兰德尔又喝掉了一杯酒,他晃晃杯子叫过酒保来,对阿曼达道:“也许不知道,这个贪得无厌。”他笑起来:“让布鲁斯讨厌。”
“没能让长官做他讨厌的事情。”阿曼达突然道:“如果他最终默许了的动作,那就不是讨厌。”
兰德尔一愣。
阿曼达瞧着金发男的酒杯里再次注满了透明的液体,沉默了一阵,道:“别喝了。”
兰德尔咧开嘴笑了笑:“酒还是烈的好。”他又皱起眉头:“波本一点也不好。”
阿曼达这一回是彻底地震惊了,她瞧着金发男那明显的,像小孩子的委屈,又想起特遣处长官办公室酒柜里的一排波本,嘴角抽搐。
“真的不能再喝啦!”阿曼达夺过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