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竹笛,懒龙道:“想不到大人会制笛子。”
徐秀的手指还保持着拈兰花的样子,道:“这没什么的。”
心下想到:当年在图书馆不知自制多少塑料管的笛子……照旧让那些曲友大呼不科学,竹笛是麻烦了点,却也难不倒在下,不是吗?
见他要继续吹,徐秀拦住了他道:“唱这么个曲子也不见着红花开遍。我们出城去实地调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头绪。”
闷在屋内空想,很难想的出办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那位红色导师的话,对于唯物主义历史学观学的很好的徐秀来说,这中想法玩的还是挺溜。
这江宁县的县老爷外出,偌大个的衙门内也就没了主事之人,县丞吴鸿瞅着虎虎生风走出大门的徐秀不由轻哼了一下,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徐秀出了县衙便放松了许多,一路走一路瞧,然而南方的冬天说冷也是要了人命,风雪似刀,砍在人的身上透骨而入不是什么好相处。
没多久只好手笼着袖口,安稳的坐在小毛身上。
……
苍山斜阳;古道染霜。
不远处的大道上显露出三个黑影;顺着大道缓缓地走了过来。
影子越来越近,是徐秀,徐扬,还有那个懒龙。骑着三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走着。
徐秀穿着朴素,头上一顶*一统帽,俗称瓜皮帽,扎着裤腿,脚上则是一双普通的黑色靸鞋。
一行三人走过了五里桃花村,道别了七里杏花庄,这名字取的文艺,在雪景中的视觉感官也很亲切。
如今离那个走马村已经不远。
走到此地约莫有些荒凉,徐秀微微一张望就知那边是走马村了。无外乎是郭氏的牌坊很大,离着老远就能瞧的清清楚楚。这走马村附近有三座驿站,江南各地的路线,都在不远处的方山脚下交汇。
而这个村庄就担负起了养马的任务。才有了这个走马村的名字。
正在玩耍的几名孩子瞅见三位漂亮的大哥哥很是好奇,叽叽喳喳围拢了过来。
见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徐秀翻身下了毛驴,哈了口气道:“拿点莜麦卷给他们吃。”
徐扬笑嘻嘻的从布囊中拿出了几个饼子。这些孩子开心的咬了一口莜麦卷,睁大着眼睛好奇道:“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徐秀蹲下来笑道:“我们从江宁县过来的,天寒地冻的,怎在此地玩耍?”
还未等孩子们回话,不远处起了翻滚的白烟;铁蹄踏在雪上的声响传了过来。
直奔徐秀等人而来的是一伙干练的小队,让懒龙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只见他们手里拿着棍棒,腰间别着枷锁镣铐等物。
态度恶劣的大声道:“嗨;小倌子;前面可曾过去一名脚夫”
听他这么说道,徐秀脸色一冷,什么叫小倌子?你的老娘才是那个小倌。
这脏话说的令人不爽,徐秀将这些孩子推到自己的身后。
瞪了他们一眼;慢腾腾地望着那个领头的人道:“不过是脚夫;你问来做什么?”
见他瞪眼,领头的那人挥动了一下马鞭,道:“问这些做什么,老子只问你有没有见到,北地口音。”
另一名骑在马上的家伙道:“是一个逃犯;我等要将他捉拿归案,还不速速道来。”
徐秀好汉不吃眼前亏,却也不能就这么弱了气势,笑道:“不和我说做什么;我也就不能回答你。差爷既然说了做什么;那我回答你就是。方才;是有一脚夫,行过东南方十里有余了。”
“走!”
见他们翻身上马;疾奔而去。徐秀望了眼他们,轻轻的瞟了一眼村内,嘲笑不已。
懒龙查看了一下四周,同他道:“这边离江宁县不过数十里地,离三座驿站也不过二三十里,方山更不用说了,但此地却这般荒凉真是有些奇怪。”
这情况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徐扬也道:“难不成有什么讲究?”
这时村外的那座小庙内走出来一位年轻人道:“外边天寒,好进来了。”
见他并不是穿着僧人服饰,见的分明过后,徐秀笑道:“秉用。你是这里的住持吗?”
才看到还有这么三位,张璁愣神过后摇手道:“见过大人。学生只是这庙里的香客,这庙内原本是有两名高僧,自前年就云游去了,让在下照看庙门。”
那些孩子见他出来便围了过去,举着手中的莜麦卷给他吃。
张璁很温和的接过,同孩子们道:“进庙去休息。”见着徐秀他们又道:“让大人笑话了,这些都是走马村内的孩子跟着我学认字的。”
徐秀拱了拱手道:“不知您还是一位教书先生,失礼失礼。”
张璁苦笑道:“哪当得起先生一说,不过是承蒙相邻看的起,赏在下一口饱饭吃吃而已了。”
徐秀等人进了这个小庙,庙内不大一眼望过去什么情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有佛像两三尊。徐秀朝佛祖合十过后坐下同张璁交谈。
然而一枝梅踏入此地后却不由提高了警惕,这里有一丝奇怪的气息,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和房梁之上,却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徐秀知道他在这边待了很久,想必知道的事务必定不少,随口询问了一下村内的马户情况,只因对付吴鸿还须从驿站下手。张璁就冷笑了一声,道:“大人不知,如今走马村内的马户们大多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徐秀一听不由觉得夸张,就算这吴鸿靠驿站敛财,但也不见得就能够让马户走投无路吧?
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自从吴鸿当了县丞,就来了一个官养的法子,这马匹不再由马户去养,而是统一由驿站养护。”
徐秀同懒龙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相信。
道:“那他倒是为民减负了啊,这是好事。”
张璁道:“大人啊,若真能如此,的确是百姓之福,可此间还有种种因果,若真是好事,缘何乡民们哀声遍地。”
“哀声遍地?有什么说法?”
张璁拱了拱道:“这官马原先是民养,不过是费些料子,却能抵了税。可如今江宁县的官马变成官养,这马户可就遭了难了。先前吴鸿提了此间说法,傅海同应天府报批,得了一个上佳的考评。然而改成官养,马户却还是马户,并没有因此得以改变什么。需要将原先抵掉的国税补上,还要把养马需要的草料准备好送到驿站去。这一来二去的,表面看来是一个仁政,官马官养,这暗地里只不过是将马从马户家中换到驿站,这一换,文章就能作出花来了。”
徐秀道:“这样税收增加了,政绩上去了。却增加了马户的负担?”
“大人,不光是如此。原先马户照料的不过是驿站的驿马,这下连递运所,急递铺的马也一同计算草料。负担沉重。”
徐秀晃动了一下脑袋,轻哼了一下。这不光是扒几层皮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马户原先不用交税,只要养好驿站的马就是他们的工作,如今要交税不算,还要准备草料,这马匹的草料想必也有文章,不好的肯定会被寻了由头。
如此*裸的食民血,也只有国朝善良的百姓才会忍耐。往往看上去好的政策,落到百姓头上却不见得好。明证。
张璁沉痛的道:“这一而在再而三的设计,不过是为了多吸食一些民脂民膏,肥了他们,百姓遭灾。”指了一指那个先前问徐秀从哪里来的孩子小声道:“大人可知那家孩子的父亲如何了吗?”
徐秀看着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孩童,默默不语。只盯着张璁看。
听他耳语道:“这孩子的父亲被逼的悬梁自尽。他父亲每次都寻了上好的草料去交差,可驿站的人屡次三番判他不合良马的用料,他们道既然已经官马官养施行了仁政,那么这草料就必须合规。如此就好操作罚他的款银。只因其父没有给那些小吏好处,落得如此下场。”
懒龙眉头一挑道:“如此小吏怎不告官?”
张璁道:“谁敢告啊,刘家那么惨,而且那吴鸿弄的规程是被应天府批了的,弄的他们这些没什么文墨的马户叫苦连天,只好忍了,多送上那么一份好处,就算草料差一点,他们也是不究的。”
徐秀闭了着眼睛,心中只道:太平的外衣之下却是如此的丑恶现实。
☆、第三十七章 三世冤喜欢你
徐秀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很有一些烦闷。起身几步就出了庙门。眼看着这里的白雪皑皑,希望能够借此雪景浇灭心头的愁闷烦绪。
生活的经历很容易就会打磨掉一个人的棱角,初来大明的好奇新鲜之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表现的也越来越同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两样。
或许没有徐扬整天做青天梦并一直表达给他看,或许没有老秀才的那一番直戳心肺的教诲,此时的徐秀很可能就会去选择放弃,好好的当一名和光同尘吸食着民血以达到升官目的的官僚。
回头看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的徐扬。徐秀对他笑了笑。感觉到有一些好笑。是啊,自己的选择又能如何放弃,路子是自己走出来的,孑然一身,没有对不起谁的说法,上辈子过的独,这辈子去为了别人的期盼去活,为了百姓的目光去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撑开双臂,气成丹田,那一嗓子学戏练出来的声音犹金石之声。
惊起阵阵飞鸟。
一声长啸过后对张璁道:“与人斗其乐无穷。生命不休斗争不止。放马过来吧,不管是吴鸿,郭竣,甚至那个朱麟,我也要同他们斗上一斗,虽千万人吾往矣!”
话语铿锵凝眉睁目,正人必有正气,正气必有光明。徐秀长的好,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让人听的进去。张璁对他笑道:“大人有此心,伟哉。”
一枝梅不知为何,在见他长啸的时候就有了一些感触,脸色也微微泛起了一点红晕,只好低头掩饰。
入耳的却是一声低笑,只听道:“你喜欢这位徐大人?”
一枝梅猛一回头,就在暗处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刚想动手,就听那人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是我来也。”
虽然对他并没什么多的想法,但好赖也是一起迎过敌的战友。只避而不谈的出气道:“之前那些差官是寻你的?”
“是。六扇门太能追了,那时候我逃了将近两天才摆脱。后来有事刑部的捕快,折腾的我够呛,这不只好躲进来了,恰好看到你们。”
这俩人的互动并没有让其他人察觉,徐秀诚恳道:“依秉用兄你的看法,峻嶒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从同张璁接触下来来看,此人能够作的出“清风明月只在动静间;肯使天下苍生苦炎热。”的诗句,本质还是坏不到哪里去的,顶多是政见不同。事实也是如此,此人绝对当的一起一个有抱负有理想又肯去执行的政治家。
接近五十岁才考中了进士,这对于有抱负的人来说,是一个很悲哀的事情,依托大礼仪来也自己寻求施展才华的希望,或许也能说的通。不过是从谁管你皇家事,我只看小民情来着手,这同狄仁杰其实有点类似的地方。
既然如此,询问一下他的建议,徐秀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而还很愿意。
张璁沉吟了一下道:“大人何不聘在下为幕僚呢。”只因张璁觉得这是一位能解民苦的好官,若能当他的幕僚辅佐他走上高位,也算是能够施展抱负了。
只可怜科举应试性太枪,运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