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及,再躲闪已是晚了。
手臂被大力抓住,猛得被拽向一侧,那柄寒刀贴着北寒衣的耳际钉在身后的墙上,无面将人护在身后,冷眼瞧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凉凉道:“谁这么大胆?敢动我的人!”
“嘿嘿嘿。”徐玟宿阴森森的怪笑道:“北寒衣,你别说把脸画成鬼,你就算真变成鬼,我也绝不可能认错你!没想到这种地方,你还能得人相助,我倒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
无面转头问:“他和你有仇?”
北寒衣无奈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想知道我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怨。”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你会不知,司马君荣为了你屠了徐家满门!你会不知!”徐玟宿一手指着北寒衣,恨恨道:“司马君荣表面仁慈,说是只诛我徐家三族,可在发往边疆的途中,却又暗下杀手,徐家尽数被灭,连三个月的奶娃娃都未能幸免于难!我当时绞尽脑汁都不明白,徐家何时得罪过那么厉害的人物!直到不久前,我才明白,司马君荣是为了你!徐家满门被灭,也全是因为你!”徐玟宿怒不可遏的握紧手中长剑,眼神刻毒的盯着北寒衣:“我今日非杀你不可!”
北寒衣呆滞的回不过神,满脑袋都是徐玟宿的话,司马君荣为了他灭了徐家满门,为何?当时自己明明置身事外,不曾与徐家有过丝毫联系,怎么会是他导致徐家被灭?
徐玟宿的剑灵活锋利的直取北寒衣的心脏,无面却突然闪身躲开作壁上观。
“噗”得一声,剑尖没入北寒衣的胸膛,北寒衣脸色白了白,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直浸骨髓,不可思议的看看无面:“你……他……”
无面淡淡道:“也别怪我不护你,既然是司马君荣为你欠下的,理所应当由你偿还。徐家满门被灭,你还得才只是一条人命,算算也是你赚了。”
“可是……”无面居然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徐玟宿,北寒衣询问得望着无面,唇色越发苍白。
徐玟宿也没想到北寒衣竟然没有躲开,脸上一时痛快至极,狂笑着扭曲得眼角眦裂:“哈哈哈哈,你死了,你死了,司马君荣也活不成,哈哈哈。我徐家满门终于可以泉下心安了,哈哈哈哈。”
一把抽出染血的长剑,北寒衣胸口血流如注,身体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上,顷刻间,胸口浸得一片血红。徐玟宿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兴奋过,阴翳的脸上带了难得轻松的笑意,转头向无面作揖:“多谢公子……”徐玟宿表情蓦然一僵,愣怔怔的低头看着胸口插了一柄短小精致的匕首。
无面将匕首往徐玟宿胸膛递进几分,神色自若,淡淡道:“谢我什么?”
“你……你……”徐玟宿只觉得那柄匕首带着彻骨的冷意在胸膛绞杀,仿佛那并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只恶魔在缓慢蚕食他的生命,身上的温度也渐渐散去。
“你以为我没有阻止你杀北寒衣就会放过你?你还是太嫩了,这世上唯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更何况你我才不过一面之缘,来世投胎时,再多长个心吧。”无面像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般,将匕首拧转着抽了出来。
徐玟宿瞪着满目疑惑,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咯咯声,倒在了地上,脸上凝滞着悲切。
无面赶紧扶了北寒衣一把,封住他心脏周边大穴,紧了紧眉头道:“徐玟宿恨虽恨你,却没我心狠手辣,他若在你胸膛将剑绞上一绞,你必死无疑,说到底,还是徐玟宿放了你一马,你暂时还死不了。”
北寒衣神色恍惚,早听不清无面说的什么,只觉得胸口漫上的凉意仿佛要将他冰封,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君荣……君荣……”北寒衣抓住无面一截袖子,恍恍惚惚的嘱咐道:“你……你告诉他……我不能……陪他了……我……”
无面看着晕过去的北寒衣,轻轻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笑容一时变得凄苦无依。
无恙殿上静穆无声,连呼吸声都刻意压得极低,司马君荣铁青着脸,坐在檀木桌旁镇定的出乎意料,按理,依着司马君荣的性子,早急得跳起来。然而,如此安静,是为哪般?
杨有福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当年徐家被灭前,司马君荣也是如此安静,静得瞧不出喜怒,而后,徐家满门被灭。这次呢?若是北寒衣救不回来,谁会成为北寒衣的陪葬品?
四个御医围着北寒衣忙着止血上药,司马君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静静的不发一言。
从宫门一侧灰溜溜跑进一个奴婢,走近杨有福,压了声音耳语道:“公公,青留公子跪在殿外已经昏过去三次了,您看……”
“让他跪着,寒衣活,他就能活,寒衣若死了,谁也别想活!”司马君荣平淡道,似乎是说给杨有福他们听的,又似乎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忽又一个奴婢匆匆而来,一看司马君荣浑身煞气,不由得额头冒起冷汗,犹豫再三,上前道:“主上,敬王来了……”
司马君荣缓缓打断他:“他来也没用,李独遥见死不救,朕岂会轻易放过他!”李独遥到底有没有见死不救,他们并不知晓,当李独遥抱着北寒衣到了宫门时,司马君荣一看北寒衣身上得血迹,当场就把李独遥下了死牢。他认为李独遥既然在北寒衣身旁,那浑身染血的人必须是李独遥才对!他恨李独遥完整无缺,而北寒衣却血衣覆体!
司马君荣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点一点崩塌。他不敢想北寒衣的到底会怎样,只是想一想,心里便难受的无以复加。如果北寒衣救不过来,他该怎么办?司马君荣想,也许他会杀掉所有和北寒衣有关的人,然后再自缢。
☆、第048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八)
他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到北寒衣瞧清了他的心,愿意与他携手共进,然而,却被本该死成灰的徐玟宿一手破坏了,他心里岂能不怨不恨。司马君荣仍是安安静静的,尽管整颗心七上八下的相当不安,可面上无论如何都摆不出丝毫表情来,他已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来面对这件事。
杨有福一旁看得心焦,他瞧着北寒衣的伤其实并不重,虽说是捅在了胸膛上,但看那些御医的神态,是十二分把握能把北寒衣救回来。司马君荣这是关心则乱。杨有福虽有心劝慰他,但看他颓废的神态,怕是也听不进去。
两个时辰,仿佛两个轮回。司马君荣一动不动的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连眼珠子都未转动一分。
“主上。”余御医恭恭敬敬的禀告:“丞相已无大碍,明日辰时左右便能醒来,再好生修养几日,莫动气牵扯了伤口,一月便可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君荣连连念道:“没事就好。只要能醒来,他要什么都行,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一定会。”那眉梢跃上明了的笑意,忐忑不安的心算是平静下来。
杨有福趁着司马君荣心情不错的时候,仿若无意的提了一句:“青留公子还在殿外跪着呢,主上您看……”
司马君荣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不屑一顾的哼道:“若不是顾念他是寒衣的表弟,朕定然砍了他的脑袋!”想了想,叹息道:“算了,杨有福,你去带他下去吧,让御医给瞧瞧,他若因此死了,寒衣醒来绝不会放过朕的。”
杨有福忙迭得应了声“是”,告了退,快步向殿外走去。
司马君荣挥退众人,独自留在无恙殿陪北寒衣,室内笼着淡淡的血腥味,床上的北寒衣脸色苍白得几乎一戳就破,司马君荣亲自点了一支涤神香,侧卧在床侧,温柔又心疼的看北寒衣的眉眼。
听着他虚弱却平缓的呼吸声,司马君荣觉得很心安。这一静下来,所有的事上了脑,本该死亡的徐玟宿,见死不救的李独遥,还有当年派去暗杀徐家的人,一个一个都得处理。司马君荣冷冷勾起唇角,狠戾之色渐渐漫上眼底:“好你个罹歌,真是好!”
夜风吹着檐铃声声清脆,在寂静空旷的夜里幽远空洞,静心下来,能听见夜虫低唱,晚风拂拂。司马君荣将纱缦放下来,遮住沉睡的北寒衣,又拿了香匙燃了几匙安神香,忽听得窗框咣当一声,一道人影窜了进来。
司马君荣微微侧目,语含不悦:“你扰着寒衣了。”话里多少带着隐忍,对来人也是极度的客气。
“怕什么,就算我在他身上再补几刀,他都未必觉出疼来。”一身似墨黑衣,头发只用白纱巾草草缠了了事,那人悠悠踱步走到床边,伸手揭了纱帐看了看。
司马君荣看了他一眼:“再怎么说,你也是觐见朕的,怎么这么随意,枉顾王者尊严,朕治你个死罪都不为过!”
“这大半夜传我入宫,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就算我衣衫不整,也没谁瞧见,等您问完罪,回去还不知几时,又要解衣解发,白白浪费时间。”他还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微微一笑道:“王兄,你想问什么问吧,问完了我好快些回去,我在这里,也是瞎耽搁。”
“看来你知道朕是因为什么宣你!”司马君荣坐在檀木桌旁,屈起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沉吟道:“你虽明里是西昭国的肃王,可你真正的身份可是西昭国最黑暗的罹歌,这么多年来,你做事极有分寸,我也极放心,可你……”
“可我却在灭了徐家满门之时,放了一只漏网之鱼,您觉得我是故意的?”司马弗琢凉凉的打断他道:“只因徐玟宿上了一份诋毁北寒衣的折子,您便不念徐家多年劳苦,灭了徐家满门,做事如此有失偏颇,折福寿。”
“你手上染的血不比朕少。”司马君荣道:“若真能折福寿,你早折得丁点不剩了。”
司马弗琢轻轻一笑,并不接话,半晌才道:“我今晚本来不打算来,只是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和您禀告一声。”他看着司马君荣眼里浮上几分笑意:“西昭国黑暗的存在影杀,我打算解散,不想再为你的私人恩怨滥杀无辜了。”
“你说什么?”司马君荣震惊的拍案而起。
“我是影杀之首罹歌,我有这个权利,再者说,父王说过,若哪日我厌烦了罹歌这个身份,我可以解散影杀。”司马弗琢悠悠在室内踱步,像谈论家常般带着微微的懒散:“虽然我并不信世上有神魔,可我信福祸相倚,总要积点阴德,以求心安。”
“以求心安?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贼?为了他,求心安?”司马君荣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面善心狠杀人不眨眼的司马弗琢居然在乎起福报来。
司马弗琢笑笑不言,那一贯冷清的眼尾携了丝让人慕嫉妒恨的幸福,扎眼得很。司马君荣看得一愣,缓缓问:“若我不同意呢?”
“王兄若不同意,也好办,大不了我杀了北寒衣,再杀了小若,然后自杀。反正,死了,也总比一辈子委委屈屈活在别人掌控下要好。”司马弗琢话里全是威胁,说得理直气壮,甚至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些话忤逆犯上。
“好,你走可以,但不能解散影杀,而你仍是影杀之首罹歌。”司马君荣太清楚司马弗琢的秉性,若真把他逼急了,血洗扶荌城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杀一个小小的北寒衣。
外人眼中,都以为司马弗琢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也只有司马君荣深刻体会过司马弗琢的冷血无情,别说司马君荣是这西昭国的一国之主,便是真正一统天下,还需要惧他几分。
“也好,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