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当事人的回话。
初见
嘉瑞的一番话着实让童屹心惊不已,怎么昨日欺侮青莲的是皇上的人?昨日自己太过愤怒,遇事也没仔细思量,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当时调戏之人衣着华丽,相貌阴柔,而这一个游手好闲的皇帝,的确有到处微服游玩的爱好。真是不幸,自己百般保护竟是还是让青莲遇到了皇室中人,现在遇到的居然是皇帝。
童屹略定了下心神,撩袍下跪,“微臣惶恐,小儿青莲,不思学术,竟不知冲撞了陛下,请恕罪”言辞态度极尽恭谨,可是在嘉瑞看来童屹神色语气平静如常,一点儿也没有惶恐之意。
“青莲”嘉瑞轻轻重复了这一个名字,回想起昨日所见之人,现在想来,真正是人如其名啊,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那一抹素净的影子。
那是一种纯粹的美丽,其实在青莲还没有走进首饰店的时候,隐在店中茶座上的嘉瑞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一个徘徊于街中,在人流中踟蹰的身影,抬头顾盼来往人群的眼中流露出的欢愉,兴奋,和珍惜是那样的清新的神采,直到他走进店来,嘉瑞就再也没哟移开目光去。
其实嘉瑞不知道,昨天是青莲第一次出府上街,青莲自从十岁随母亲来到童府,便被禁足在玄英居内,除了去校场,青莲是出不了二门的。青莲在那狭小的地方成长,虽然锦衣玉食,但没有见过什么人,每天见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所以当青莲在街上看到川流不息鲜活的人群,心中难抑兴奋,想着,外边真好啊,只就这一次,看过了也就不再想了。
作为童府的二公子,青莲自然有着自己的例份,可是因为出不去府门,通常大部分都给了身边的丫鬟侍仆,只留一小部分积攒着,想着能为母亲生辰亲自买件礼物,所以昨日早上青莲去问晨的时候便悄悄的揣了银两和发钗,晨练结束后便偷偷的束发掩面,让我看一次外面的世界吧,一次就好,青莲就这样期许着偷溜出了童府。
嘉瑞看着青莲在首饰柜前仔细挑选,便也细细端详其眼中人来,衣着织锦衫,发束黄玉簪,一打量嘉瑞就知道这定不是一般的凡夫,可是他却低头侧目,走近了反而看不清楚颜面。
就在嘉瑞仔细探究青莲之时,青莲买下饰品正准备离去,不知为何,此时青莲束发的玉簪突然松脱下来,一头乌亮如珠的青丝如极品贡绸般披散下来,那青丝的主人慌忙转身低头,将发丝掖在耳后,露出无措的眼神和隽秀的侧脸。正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出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看到此时,嘉瑞终于坐不住了。
青莲俯身从地上拾起发簪,谁知店外正好有几位大户的女眷带着丫鬟们来挑首饰,男女有别,青莲想避让却由于没有站稳向后踉跄的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嘉瑞。
嘉瑞自然是顺手扶起了青莲,扶着瘦若无骨的手臂,衣衫丝质柔软,所以青莲的衣袖也被无意的拂起,正在嘉瑞讶异着青莲衣袖下隐约的伤痕之时,耳边就传来了一句如天籁般的话语“谢谢这位公子相扶,告辞。”
是小倌?是伶优?嘉瑞这样忖度,由于嘉瑞被冲撞,身边的随从自然早已闪至身侧,嘉瑞松开手中的臂膀,青莲便转身离开。难怪有着这样的衣着容貌,既然是为人取乐之人,自然无可顾忌,嘉瑞侧目示意,身边的一个随从便追了上去。
青莲抬脚还没迈步,就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左手一下子就扭到背后,牵扯到了旧伤青莲不禁疼的闷哼出声,惊恐的转身,“你,你们想干什么!”
扯住青莲的是嘉瑞身边的一个太监,自然很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意,青莲的面容身段,声音神色,也让这位太监想到了他是男倌,便揣摩着主子的心意调戏起来,嘉瑞其他的侍卫便震慑着众人,而那位主子则又从新回到茶座上看好戏去了。
“小哥,你长得好俊哟”,“小哥,你的声音像唱曲的姑娘呢”调笑的话语和动作,青莲无奈现在双手被缚于身后,疼痛非常,只有不停的摇着头以躲避欺侮的双手,这一些自然不是那从不出府门的青莲可以承受的,悔恨,恐惧袭上心头,可自知是偷溜出府的青莲最后只敢轻声说道“放开我,放开我……”而目中眼泪不禁滑落下来。
应对
嘉瑞想着昨天与青莲的相遇,现在知道他是童府的二公子,之前轻慢的举措那觉得是自己亵渎了那一抹清影,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童屹还跪在座前等着自己的赎罪呢。
“童将军,快快请起。”嘉瑞亲自起身相扶,虚扶之下童屹也就顺势起了身,“应该我向府中青莲公子赔罪才是,将军素来知道朕有些荒唐的举措,这次唐突了府上公子,还请将军多多包涵啊。”
“微臣惶恐,犬子无知,谢陛下体察宽宏。”明明是眼前的人欺负了素月的孩子,现在却又只能无端谢罪,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那不亢不卑的语气了吧。
嘉瑞见童屹不咸不淡的语句,倒也没恼怒,他知道童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更别说现在是自己欺负了他的孩子,“童将军教子有方,童景瑜算是同辈子弟中的翘楚了,可是二公子青莲,却没见你在人前提过嘛”嘉瑞似是随意的问道。
“犬子青莲,自小身骨羸弱,护养在家,加之年纪尚小,故少有人知。”童屹思量着答对。
“童将军,过谦了,所日一见,果然少年足风流啊!过几日去府上,定要结交一下。”嘉瑞笑言道,“现在就是喜欢和年轻的同辈相交,也好让我感染一下青春的气息。那个,童将军入宫定还有国事要理,我就不强留了。”嘉瑞颇是玩味的看着童屹似是古井无波的面容。
“是,陛下,微臣告退。”童屹毫无指代的回答,便行礼告退,辞出朝华殿。嘉瑞的最后一句话让童屹暗自心惊,是暗示还是试探?宫中的一切自是瞒不过皇太后的耳目,昨日皇帝出宫所遇定也一般,与其让皇太后疑心暗查,还不如自己先行道破,看来青莲算是再也隐不住了。心中有了定策童屹便毫不迟疑的往宸禧宫去了。
童屹走后嘉瑞招招手,身侧侍立的太监们又围过来,一名或是平常得宠的小太监看主子心情甚好,大着胆子擎着一杯葡萄美酒凑上嘉瑞的唇边,娇声唤道“陛下”。这时嘉瑞收回远眺的目光,对上小太监的一脸低俗的媚笑,心头一片嫌恶,抬手便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哼,这一切到底是做给谁看!
黄昏,童屹回府便找来童喜询问青莲的伤情,他很清楚青莲的身体和早上教场下手的轻重,知道他现在正在清韵阁昏睡,便放下心来,思量了一下,还是往莲园去了。
花树横波,佳人依旧,不过往后这平静的生活还可以维持下去吗?见到日夜相思之人,童屹竟一时无语,或许以后她就要不在身边了吧。
“月儿,我想现在就送你和青莲走,我会找一个平静的的地方安排你和青莲的生活。”莲月楼中,童屹冷静的讲出了反复思量的对策,眼前之人,爱恨相依,纵是不舍,但平安为要。
“昨天你送来的东西我很喜欢,那一焦尾古琴很难得吧”素月神色平静的捧上一碗茶,“童哥哥,这是我新配的花茶,想来你也会喜欢,试试看。”
童屹没有接过茶碗,素月回避着灼热的目光,便又将茶放回桌上,“童哥哥,终是我负了你,你应该恨我的,可你却救我母子于水火,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素月转身,童屹对上一注坚定的目光,“你不是说等青莲过而立之年再送我们去他故国吗?所以,现在我不会走,若有什么事再不好让你独自面对了。”
忧心
童屹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那一张苍白俊秀的脸,每一次回到莲园见到素月,曾经的爱便会如江河大川在心中澎湃,而只要看到眼前这一张酷似他的脸,失爱的恨意便又如熊熊烈火荡平心中丘壑,水火不容的煎熬每时每刻的纠缠着自己。
童屹轻轻的将青莲的手放回被中,湿冷多伤,道道鞭痕像是丑陋的枯藤依附在白如玉璧的皮肤上,连在昏睡中都颦蹙着双眉,想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吧。童屹自己也明白往事已矣,不可以迁怒于一个孩子身上,可是那经年的惩罚,虽说是为了磨砺与教导,但是如此苛责真的只是那单纯的目的吗?墨发如绸,深入天籁,连容颜都是那样似曾相识,是他的孩子,可也是素月的孩子啊,怕要保护不住了吧,帝君暧昧不明的态度,皇太后犹疑凌厉的眼神,映在童屹脑中让他心惊不已。
这两日青莲受了惊吓,跪罚,责打,积弱的身体怕是要调养一阵了,童屹再次帮青莲掖了掖被角,探了下额头的温度,略略放了心,便离了清韵阁。
十六的月亮亦是明亮非常,只可惜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犹如人世,难见完满,童景瑜悄悄地转出幢幢的树影,随童屹之后也离开了清韵阁,作为侍卫的他,今夜轮值,不能再耽搁了。幸好让童喜加重了安神镇痛药的成分,青莲一直在沉睡,童景瑜知道青莲是一个实心的孩子,受罚后但凡只要能动定然会去父亲那里认错的。现在看到父亲很平静的出了清韵阁,看来今天早上的谎言算是糊弄过去了,童景瑜虽是很担心青莲的伤势,但是现在却不再敢耽搁,抬头望了一眼隔窗的烛光,便转身离去。
童屹躺在床上,心头烦乱,毫无睡意,便披衣起身来到小书房,仔细的思量着有无两全之法,由于童府治下甚严,各色耳目并未混在府中,所以为了方便处事,童屹用多宝格将卧房隔成两间,外边的权当书房用了,而府中书房倒是很少正经在那里办过事。
夜不能寐的人童府今晚不止只有童屹一个人,即使是再深沉的药性也由过去的时候,青莲一旦醒了就再也难入睡,周身的伤痛叫嚣着,让人不得安眠,不禁出声,眼泪应声而下。
这是悔痛交加的泪水,青莲无法释怀自己昨日在街上被人当街羞辱,礼义廉耻,枉负圣人教诲,而早上在校场外见到兄长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神采,深深地灼痛了青莲的自尊。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我却要让童府蒙羞呢?对于肩伤不能成就武功青莲并不后悔自责,因为可以在礼乐上修成君子之品,可是为何不听父亲的话呢,为何要偷溜出府呢,若是和以往一样在童府里,至少就不会昨日的风波了吧。
青莲自责不已,心中难过极了,等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窗色,似是暗夜深沉,青莲便挣扎看向钟摆,已是卯时将至,想着自己居然昏睡的到现在误了叩昏问安,也没有向父亲认错,便不顾身上的疼痛,艰难的穿衣起身。由于童家礼法不讲究未婚男子房里用丫鬟伺候,此时天色尚早,侍候公子起身的下人们还未起身,青莲就这样带着一身重伤,没有惊动任何人,挣扎的走出了清韵阁。
更深露重,青莲不禁一阵寒战,扶着沿廊慢慢的走向父亲的卧房,当看到那映在窗子上的人影时,青莲便止步了,心内五味杂陈,父亲又是一夜未眠,是在为着国事在劳吧,可自己却还要为父亲平添恼怒。青莲走向房门想敲门提醒一下父亲早些将息,小心保重,却又怕父亲见到自己怒火早起,徒伤身体。踟蹰了一会儿,青莲便走过去默默的在童屹房门前跪了下去,等到天亮问晨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