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了严守方。
“听说哀家的一等侍卫升任延尉司副都尉了?真好啊,都出息了,不枉费哀家一番调教的心血?”慧敏似是感叹说道:“皇上,我大胤国泰民安,四海宾服,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也不能掉以轻心啊。月国祭司害死先帝为人所不齿,这些年来又负隅顽抗,若是刺客真受月国指使而来,真是要严惩不贷,已警祸心!”
“朕会有分寸的。”嘉瑞唯唯称是,只望这场乱局可以早点结束,于是开脱道:“太后,今儿就到这吧,朕也乏了,明日再说吧。”
“皇上正说到要紧处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身为天下之主自然是要多担当的!就现在,来人,去把童青莲,刺客的首领,还有传言说之间有勾结的人带到宁书房来,趁着众爱卿今个儿也来的齐全,把事情说清楚了!”
“太后,这也未免有些劳师动众了,再说这宁书房既不是刑部又不是大理寺,怎么审问?”嘉瑞辩驳。
“皇帝,你觉得先帝当年受蛊惑的事情可以拿到朝堂之上让人品评二三,然后明正典刑吗!”此言一出,嘉瑞也想到了其中的厉害,一时默然。
当年梓烨帝折磨迫害颜澜,又弄出倾城之乱的动荡,这些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难道真要天下人都知道曾经文韬武略的梓烨帝,最后因迷恋男色失智昏聩,疯狂失心而死吗?梓烨帝是嘉瑞心中的神祗,怎么会让他名声再次污损,只是躲不过今日的公开审理,那青莲就真的被推倒风尖浪口上了。
缠缚
宁书房内一室寂静,王义遵慧敏之命入内殿去取《珍宝图鉴》,一众侍卫则分去太医院和延尉司和内侍府,去请当事人过来。朝臣们都静静地等在这里一言不发,因为连皇帝的话都被驳回,自己又能在说些什么呢?
宁书房之前就一直作为胤朝权利中枢而存在,慧敏在这里接见大臣并议论政事,俨然是一个小朝堂,书房外间朝南正位仅放了一张很大的书案,因此显得屋内空旷。孝纯命人给书房内在位的大臣都搬了一张绣墩,赐座之后好整以暇地等待。
房内都是朝中肱骨,掌握一方政务,嘉瑞夺权之初,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在这里忤逆慧敏义正言辞的要求。更何况青莲身世隐秘,现在已经不再是只担虚名,若是孝纯和慧敏抖露出来,那么只怕是毁了童家也保不住他,为了青莲,如今局面,只能徐徐图之。
延尉司和太医院都在皇宫偏僻之处,因此来去也颇费时间,嘉瑞和慧敏并肩坐着,满心焦虑和忐忑,一会儿就要见到青莲,自己该怎要面对,该如何维护?天意织成的无形巨网已经逐渐收拢,嘉瑞和青莲早已缠缚其中,不得挣脱。
童思明和童屹倾着身子坐着,内心如焚,二人为了嘉瑞夺政,文武事上花了大力气,从昨夜忙到现在才随着皇帝进宫。除了童屹知道一些昨夜皇宫遭遇刺客的事情以外,童思明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此间翻覆的动静,所以二人乍闻青莲牵扯到如此事情之中,现在又见不到童景瑜,如何不急?
不一会儿,王义捧着一部大书出来,这就是收录天下各方重宝的《珍宝图鉴》,很快,载有月国千古神器的那一页就被翻到。然后慧敏只看了一眼,就让王义连同孝纯带来的额冕送到朝臣中传看。王义有一时的犹豫,他分明看到了慧敏晶亮眼眸深处所掩藏的悲哀,但是却不得不将破开伤口的利器送到别人的手上,来维护最后那份不容侵犯的骄傲。
这是一幅很花心思的工笔画作,画中一个白衣男子临水倚竹,青丝飞扬,淡然出尘。若不是面上洋溢着如三月春风的微笑,悲悯若苍月浩瀚,真的就要让人以为这人羽化登仙,飘飘随风化去了。精致的容颜让人叹绝,而衬着额上的那一翠玉额冕,显得优雅高贵。
笔者极其用心,在小小的画纸上倾心描摹出那额冕的每一道镂纹,千古神器,连同纯月神子被一起记载了下来。这幅画是梓烨帝于月国水边竹林邂逅颜澜时所见的情景,惊鸿一瞥,便视为神人,造就那一世孽缘。在不得颜澜的几年里,相思熬成这幅画,梓烨帝让人编入了珍宝图鉴,让这两件珍宝为后人所瞻仰。
若不是这画是梓烨帝亲手画的,慧敏早就毁去了,若不是这是制死颜澜后人童青莲最后的机会,慧敏也不会让任何梓烨帝尘封的旧事摆到明面上让人指点品评。这份恨早已将慧敏侵蚀,一旦恨意燃起,即使是一同毁灭,也绝不姑息。
画传到童家父子手上,只匆匆看过一眼,便传了下去,事已至此,还能如何。画中的只是陌生人,童思明想着那个灵慧的孩子,虽然相像,但是青莲眼中的神采才有当年林子墨的风范。童屹用手婆娑着那一额冕,痛惜着自己曾经失去的爱恋。为什么这些年来这样的恨青莲,原来这父子二人竟是如此相貌。
这一本《珍宝图鉴》是宫中唯一的存本了,正是因为梓烨帝的亲笔画,其他所有的摹本都已被毁去。额冕和画册缓慢的在朝臣手中传递,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为颜澜的倾世风华所惊叹。
画传过李涵均手上,看着颜澜淡淡的笑颜,他觉得似曾相识,这样的容颜风华不似尘间所有,但是自己却不知在何时见过。而严守方抚摸着那一方额冕,对着画有些失神,真的是这样吗?
颜澜由生到死,严守方看到了其绝大多数的命运,那是一种折翼仙鹤陷入泥沼绝望的挣扎,这位老臣一直看在眼里。纵使严守方想不通最后颜澜为什么要弃京城百姓而去,但是颜澜眼中那种悲悯的神色一直撼动着位老臣。严守方一抬眼,童家父子落寞悲戚的神色分毫不差的落入眼中,世上绝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二人,除非……
就在严守方沉思的时候,之前的传令有了回复,延尉司主事郑爽压着一身枷锁的叶定诚前来,还有几个昨夜一路跟着童景瑜的几个侍卫。内侍府带着布悌和之前与李涵均合审的卷宗随后便到,但是前去太医院传召青莲的人还没有回来,有些让嘉瑞失望。
宁书房的气氛有些压抑,慧敏一心想知道昨夜真相,于是便先开口询问。昨夜混乱,纵使前来收编的童景瑜传旨后再没有出现,后来延尉司对刺客收缴做的还是很漂亮的。郑爽功不可没,尽管没有上命,对于刺客也做了简单的处理,只是所得结果太过骇人。
郑爽见慧敏发问,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恭谨地呈上,“回皇上,皇太后,这是臣下昨夜从这一刺客身上搜出来的,是当年先帝礼邀月国祭司来国祈福的国书,请过目。还有这一刺客自称是月国护国都尉,定要前来面见圣上。”
郑爽这番说辞让宁书房中朝臣的目光不自觉的都看向了叶定诚,而慧敏和嘉瑞看着那封国书,双双变色。这是当年梓烨帝诱骗颜澜最好的证据,说得好好的,不过是二国互相增进友谊的交流和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两国同求,却不知月国瑰宝最后折在了胤国的土地之上。或许一开始梓烨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方执念会让原本美好的君子相知相交变成后来的折辱折磨,甚至沿祸至今。
叶定诚虽然衣衫污渍斑斑,囚锁加身,但是仍然一副傲然的神色。在郑爽等人下跪请安,布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之时,叶定诚依然昂首挺立,和胤国的最高统治者对视着。既然现在被捉住了,自己就是以一个月国使臣的身份在与胤国对话,梓烨帝引诱颜澜祭司,最后将他凌虐至死,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次一定要带回纯月神子的后人,拯救月国。
叶定诚慨然道:“胤国皇帝,我们月国虽然偏安一隅,但也是有着月神赋予我们的骄傲和自尊。您的国家害死了我国最尊贵的纯月神子,又加重兵侵我月国国土,实在让我们难以忍受。这次入宫行刺,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要找回神子的后人以救月国于水火。要知道颜澜祭司是月神的化身,你们害死了他,一定是会有报应的!主上是如今唯一一个继承着月神血脉的人了,若是他在胤国有任何闪失,我敢肯定,这片土地将再无宁日!”
将死
“大胆!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大放厥词!不过是一届囚徒而已!”慧敏喝斥一声,叶定诚的话没有丝毫礼,一番驳斥让胤国颜面无存,慧敏一贯高傲,怎不动怒!一侍卫往叶定诚膝弯处狠踢一脚,迫他跪在地上,似乎这样就可以算作臣服。
但是叶定诚虎目炯炯,依旧毫不畏惧的说道:“你们无需狡辩,当年的国书就是最好的证据!为什么要封锁月胤边界,以为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纯月神子被你们弄死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了么?”
“月神庇佑啊,颜澜祭司虽然被你们害死了,但是天可怜见,依旧让他延续着月神的血脉。只是你们这些人丧心病狂,都对主上做了些什么啊,难道又想故技重施,将他折磨至死吗!”叶定诚义愤填膺地申诉着,想着昨夜看到的青莲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心痛地揪起来了。
“这里岂容你放肆!”这次是嘉瑞出言制止了叶定诚话,怕再说下去,青莲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说一句,月国自古便守望着这片土地,是圣洁封禅之地,你们这样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请记住,得不到月神庇佑的国家不会安泰,若被祭司怨恨的君主,永远不会幸福!”
叶定诚这句说完再不多言,但却让嘉瑞心中一阵惊凉,幸福,果然父王被颜澜怨恨了。那自己呢,昨夜采撷的那一莲香芬芳,青莲会怎样看待自己呢?嘉瑞心中千转百折,想着青莲昨夜在自己身下动情的一刻。
叶定诚不说话,还有很多人的可以为青莲的身份作证,布悌按着王廉的意思,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伺候童乐史一个多月来,看到的那以额冕箍在左臂之上从不离身,还有编造的青莲拜月等不寻常的神秘举动。内侍府审问青莲的日志记录写着,童青莲一口咬定这一翠玉宝器是童府之物。延尉司的侍卫则见证了昨夜叶定诚刺杀皇帝不成,哭喊着称青莲作主上凄惶的一幕。
所有的一切都将矛头指向童家,指向青莲,人证物证不容置喙,只等着青莲过来认罪伏诛了。嘉瑞无力回天,童屹和童思明已经双双跪倒了地上,而所有坐着的大臣,包括严守方和李涵均都冷汗淋漓。
此间都是朝中重臣,即使当年没有亲眼见证到那一段倾动风雨的孽缘,但总有些耳闻。如今情势不再是审问案子,而是陷入了宫闱秘闻的漩涡,很多时候,往往知道的太多只会带来灾祸,所以在场的臣众如坐针毡。
“童屹,这额冕之事你作何解释?哀家倒是想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说!”此时真相大白,伤人七分,慧敏也是自伤三分,心上深深的伤口再次被剥得鲜血淋漓。没有办法慧敏才将梓烨帝当年的事作饵,只有这样,才能把当年的帮凶送入地狱。
“臣无话可说。”此一句出口童屹便是默认了青莲的身份。童屹看了一眼跪在身侧的童思明,心中沉痛。强留住素月和青莲,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连累家人的结果,只是不知道景瑜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宁书房中一片寂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静静的,不知是在等待这什么,亦或是怀想着什么,每个人眼前只剩下那一抹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