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将是一场自作自受的荒唐。
青莲这一份心思又有谁能读懂,而那一句绝望的问话听在嘉瑞这一个当事人耳中,就像是一把利刃生生把自己那颗心劈成了两半。那一夜嘉瑞冲动突破君臣守重的关防强要了青莲,换来的却是爱人至死都不原谅的质问。
爱慕他,却不能很好的守护他,任他在这一个冰冷的皇宫里受人欺凌;要了他,却终究对不起他,让他至死都带着恨意无法安然清白的离世。我究竟是怎样一个罪人,居然狠心将那朵净水佛莲折落并毁去,早知如此,夺得了帝权却要踩着青莲的尸体,那一开始还算计强留什么?若是青莲早早的由童家安排出京,离开这一个是非之地,又何止于造此死局,人逢生死。
嘉瑞心中阵阵绞痛,闻得青莲死讯和最后的质问,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坍塌,承受不住那种覆顶而来的绝望,跌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童景瑜的衣摆,仿佛是抓的是救命稻草一样。
“祁瀚辰,你荒唐!身为君王,天子之骄,统帅万民,只可跪天地神明,父母宗亲,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把先帝英明神武,胤朝的国威荣光全都折辱光吗!”看到嘉瑞为了颜澜之子由失魂落魄到跪地痛哭的境地,慧敏岂能不怒,她不惜背上牝鸡司晨的骂名,苦苦经营与培育的心血,在顷刻间覆灭,嘉瑞简直就和当年的梓烨帝一模一样,仅仅为了一个无关天下的男人就可以失去理智。
慧敏的怒叱惊醒了帝王的悲痛,嘉瑞缓缓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流满面,和眼前的童景瑜相对泪眼,二人皆说不出话来。“童景瑜,你说你来的时候青莲还没有死,是不是!”嘉瑞恢复了些许理智,问道。事情是需要解决的,自己身为帝王应该在如此乱局中为青莲遮挡到一切风雨,而不是一味的悲伤,嘉瑞振作起来。
童景瑜没有说话默然地点了点头,“童侍卫,朕命你将这刺客送到延尉司看管,然后传朕旨意,让童屹接手京城和禁宫防务,彻查此次皇城遇袭。”说完嘉瑞双手将面上未干的眼泪拂尽,推开宁书房的门,对外面发令:“来人,皇太后凤体违和,你们好好守卫宸禧宫,勿再让皇太后被人惊扰了!”
“臣领旨!”童景瑜仿佛又看到了在溯州那一个英睿的帝王,心中燃起希望。
“嘉瑞,你放肆!”慧敏没有想到嘉瑞这么快就反复皇命,“童家勾结刺客,包藏祸心,君无戏言,你怎么能这般儿戏?被妖人迷惑得昏了头了吗?”慧敏气得发抖,若是嘉瑞出尔反尔放出童屹,那么自己被软禁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去取青莲的性命了。
“太后,若是要对付童家,一个童思明难道还不足够吗?”嘉瑞冷声道,整个人已从适才的慌张无措中恢复过来,又是一个威仪堂堂的帝国之君。童屹是如今安抚夺权动乱中自己最大的一个助力,嘉瑞又怎会让人陷在牢狱之中。
“陈老太医,你此刻就随朕去太医院吧,想必昨儿童景瑜应该说过朕的旨意了吧,若是青莲人救不活,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记住,君无戏言!”言毕嘉瑞踏出一室晦涩的宁书房,招来御马,向太医院飞奔而去。
青莲此时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面如雪色,宛如静睡,不知生死。嘉瑞坐在青莲身侧凝视,指尖点上青莲的眉心,感受着肢体末端传来的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是一座白玉雕像,青莲,你就要这样舍我而去了吗?
嘉瑞俯下身子,拨开青莲鬓边碎发,贴在青莲的颊边,冰冷的,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温存,也没有丝毫气息。一场欢爱,害死了青莲,嘉瑞心中岂止悔痛,心就像是被撕成碎片,仿佛是青莲独去黄泉路上飘洒的冥钱。
嘉瑞倚在床屏上,将青莲揽在怀中,覆在青莲身上的一幅薄衾滑落,嘉瑞发现怀中的人儿未着寸缕。青莲浑身是伤,除了左肩处缠着厚厚的白纱,身上遍布血肉翻卷的口子,此时嘉瑞看清楚昨夜青莲是拖着怎样的一副病体在自己身下承欢,而自己又怎样狠心蹂躏。
胸口的那两点相思红豆,昨夜自己噬咬而造成的伤痕赫赫在目,两处红肿糜碎,刺痛了嘉瑞的眼。青莲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任由嘉瑞摆弄,头枕在嘉瑞胸前,冰冷的身躯被拥在帝王炽热的怀中。
嘉瑞埋首青莲的颈间,吻着发丝间的清香,不觉间眼角的泪濡湿了青莲的鬓角,在青莲耳边轻声喃呢:“青莲啊,我的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如此质问,难道昨夜你没有感受到我心中的情意?那是爱恋啊,对你无限的爱恋与钦慕。青莲,你怎忍心就这样舍我而去,留我孤独的在这冰冷的世间,再没有人能读懂我的心意。你就真的忍心……”
“呜,青莲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是在惩罚我昨夜的无礼吗?我只想让你我神魂契合,永不分离啊。青莲,青莲,管他什么的父母恩仇,我爱你啊,很爱很爱,却一直不敢对你说。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呜呜……”嘉瑞在青莲耳鬓厮磨,一腔迟到了情话最后变成的哀恸的呜咽,仿佛整个世界被拥在怀中,直到破碎。嘉瑞用情至深,没有发觉怀中冰冷的躯体微微挣动了一下。
神器
嘉瑞只当青莲已经死去,怀抱着青莲喃呢哭诉,全然不顾自己帝王的身份,一份真情让人侧目。或许是有感于嘉瑞痛彻心扉的呼唤,也或许是青莲命不该绝,冰冷的身子在嘉瑞炽热的胸膛中捂得逐渐有了温度,青莲略略挣扎了一下。
嘉瑞把青莲抱得很紧,恨不得把缘悭的爱人揉碎在自己的骨血中,没有发觉青莲细微的动作。倒是一旁的噤若寒蝉的太医像是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惊呼起来:“皇上,你看,青莲公子像是要醒了。”
太医的话惊醒了嘉瑞深沉的哀恸,难道青莲还没有死?嘉瑞小心地扶着青莲躺平在榻上,人虽然还没有醒,但是睫毛却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与死神抗争着。“青莲?青莲?你终是舍不得我吗?”嘉瑞半跪在榻边低首诉说着。
一旁的太医这时顾不上皇帝的情话,凑上前去摆好青莲的手腕开始诊脉。看着太医救助的动作嘉瑞也很自觉地让出,只是老太医切脉良久,面色凝重。青莲人虽然一时没死,但脉若悬丝,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皇上……”好一会儿后太医站起身斟酌着如何措辞,“皇上龙气昭昭,圣恩浩荡,荫蔽之下青莲公子一时性命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快讲!”嘉瑞急切催促。
“只是青莲公子精血耗尽,如今性命不过是靠着千年人参勉强续命而已,若是今夜子时之前还不醒来,只怕黄泉路近。”太医委婉地说道:“还有,青莲公子重伤在身,旧疾交缠,若是治好了只怕以后也会病体支离,老臣还担心,这左臂只怕是保不住了……”
“其他不用你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主要把人救回来,记住朕的话,若是青莲死了,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嘉瑞怒斥,龙威毕现。
“皇上,青莲公子如今药石无灵,凶险的紧,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次太医不再敢拖延,紧接着说道:“听闻南海月国古来为神灵庇佑,有着一些祛病辟邪的秘方也不一定,若是有机缘寻来或许还有一救。”
这位老太医就是那位被童景瑜胁迫去了宁书房的太医院医正,之前七七八八的也知道了些事情的原委。若平时说去南海求方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是现下提出岂不是正好暗扣形势?其实青莲如今这样太医院又岂会没有责任?之前去霓芳宫为青莲诊治的太医院庸医用得都是什么虎狼方法,不然现在青莲怎么会虚弱至此?
一言惊醒梦中人,青莲是颜澜的孩子,颜澜是月国尊贵的祭司,是纯月神子,或许真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青莲的危难呢?于是嘉瑞看来一眼榻上又没了动静的青莲,严厉交代了太医几句后匆匆向延尉司赶去,那名刺客说是月国皇宫侍卫,或许知道些不秘之法。
嘉瑞走后,蒙骗嘉瑞的老太医几乎软倒在榻前,看着眼前惨无人色的那张隽秀的脸满上是灰败死气,又怎么可能会救得活呢?等到今夜子时,天地阳气衰尽,只怕人就是大限了吧。苍老的手取过案头的针包,挑出几根粗针往青莲身上的几处众穴扎去。老医正用针激发出青莲身体中最后的潜能,这是涸泽而渔的法子,若是今夜没有解救的法子,那么青莲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嘉瑞骑马去延尉司,恰巧遇上遣送叶定诚回来的童景瑜,二人一时沉默无言,童景瑜看嘉瑞红着眼睛,还是忍不住问道:“青莲,现在还好吗?”语气凄凄惶惶。嘉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就进去了,而童景瑜也没有深问,怕得出不好的结果,赶着处理后续事情。
见到叶定诚,还是在宁书房一副桀骜不屈的模样,或许是出于心中深深的愧疚,人显得有些落寞。看到是胤国皇帝亲自来了,叶定诚从地上站起来,很是担心的询问:“请问,我们主上现在还好吗?”
然后是一室沉默,嘉瑞在想如何措辞向这一个曾今刺杀过自己异国囚徒开口求救,叶定诚见嘉瑞冷着脸不说话,只当他是来这里兴师问罪的,便冷冷地开口:“胤国皇帝,你无需来这里炫耀你征服者的骄傲和荣耀,我们月国的子民绝对不会屈服的。你那般欺侮主上,只会为他带来磨难,只会为胤国带来灾祸!你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叶定诚的话听在嘉瑞耳中有些惊心,原来真的是自己害死了青莲了吗?“如今青莲,也就是你口中的主上生命垂危,前事恩怨暂且不论,请问这位壮士,月国千古为神灵庇佑,可有解救之法?”嘉瑞放下帝王的架子求救,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主上怎么了?要死了么?”叶定诚哀嚎出声,跪下以头抢地,“我对不起月神,对不起月国的列祖列宗啊,害死了主上,这样国中百姓还有什么希望?呜——”
“现在不是悲恸的时候!”嘉瑞一把拽起地上的叶定诚,说道:“月国不是神之一族吗?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你们主上的危难?快想,只要救下青莲,朕饶恕你们这次行刺之罪!”
“哼,我们本就是来为澜祭司报仇的,没有计较过生死!你对主上做出那种事,亵渎他了圣洁清白,沾上污淖的祭司只会让月神唾弃与降罪,为主上带来磨难和苦痛。你知道吗?主上是二十年前纯月神子颜澜祭司的后人,是现在月国继承着最纯净月之血脉的人,救世的唯一希望啊,你们居然还这样对他!”叶定诚大声控诉。
嘉瑞一阵沉默,他并不知道作为月国的祭司在四十岁之前是要保持童子之身这一禁条。青莲虽然在名义上并不是月国的祭司,但是作为纯月神子的后人,在颜澜死后颜氏皇族后人凋零,青莲就不得不背上这一重责,而嘉瑞对青莲的伤害就是致命的,无可补救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叶定诚的这句话让嘉瑞重新抬起了眼,“月国神器,凝翠青莲额冕,在今日月中之前戴回到主上的额头,然后将人移至月光之下,让纯净的月光凝聚于额冕神玉,洗去主上所沾染的浊气,或许还有救。”
那一翠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