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赎尽,不要再沿祸为后!”嘉瑞说得很坚定,不逃避地迎上慧敏的不可置信的眼光。 “你!你……”慧敏气急,一时不知道讲什么好,她没有想到现今的嘉瑞和当年的梓烨帝一个模样,不爱江山,不爱美人,爱上的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为祸天下的男人。慧敏不甘心,手紧紧地揪住嘉瑞胸前的衣襟,指甲简直是要隔着衣衫戳入血肉,把嘉瑞的心掏出来看看,自己苦心孤诣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那颗爱上仇人之子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慧敏通红的眼中似乎就要滴出血来,但是嘉瑞却丝毫不变色,坚忍而镇定。渐渐地慧敏看着嘉瑞的眼神有些迷离,嘉瑞如今执着的目光完全和当年梓烨帝一般,是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坚定不移的感情,仿佛外物都是不入眼的微尘,自己连沾染在颜澜身上的污尘也不如,何其可哀啊。 “噗——”嘉瑞只觉得眼前一片血雾,迷蒙着脸上感到一片温湿,然后只听到“砰”的一声,胸口的重量突然消失。嘉瑞抹了一把脸,发现竟是满手腥腻的鲜血,然后看到倒回床上的慧敏,大张着血口,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嘉瑞震惊当场,仿佛那双浑浊的眼睛比生时更可怕,嘉瑞看着慧敏嘴角的鲜血蜿蜒而下,然后突然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难道自己一时言语,竟然气死了当朝太后?嘉瑞呆立在床前,手足无措。 “皇上,皇上,陈太医来了,奴婢带陈太医过来了!”嚷嚷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等到王义带着太医闯进慧敏的寝室,看到的就是皇上满脸鲜血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的呆立一旁,面目狰狞可怖。 “皇,皇上……”王义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但是下一刻,他就撇开嘉瑞冲到了慧敏身边,握住垂在外面骨瘦嶙峋的手,虽然还温热着,但却再也摸不到任何脉搏跳动。王义抬头看到慧敏失了焦距的眼,顿时泪流满面,只是还不死心,蹭得起身拉着陈太医到床边给慧敏诊脉。 陈太医方才远远看着就猜出了大概,所以当为慧敏诊脉的时候很镇定,陈太医将慧敏垂落的手放置胸前,轻轻地覆手阖上了慧敏至死未明的目。陈太医绕过守在床边泪流不止的王义跪在了嘉瑞的面前,哀声道:“皇上,请节哀,慧敏皇太后,崩了。” 嘉瑞似是不相信地又向后退了一步,慧敏死在了这个时候?被自己气死了?就在这时,只听得“咚”的一声响,惊了嘉瑞混沌的思绪,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见陈太医在一旁说:“王义殉主了,皇上,请节哀……” 王义一头撞在床柱上,血溅满襟,倒在了慧敏的身边。王义十五岁就跟了慧敏,心早就给了这个骄傲高贵的女人,如今她去了,王义二话没说就撞死在慧敏身边,只希望自己去的不要太迟,黄泉路还追的上慧敏的魂魄,永世追随,不离不弃。 如今这个场面让屋中所有人的惊呆了,跪在不远处那些准备哀嚎的小太监们见到自己的头儿一下子殉主死了,所有的泪全部都被吓得憋了回去,只怕一会儿皇上一声令下,自己全都要下地府伺候皇太后去了。 嘉瑞抽动了一下嘴角,只觉得那粘在自己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扯得生疼,过了好久才传出破碎喑哑的声响:“传旨司礼监,敲钟,传丧。王义是忠仆,化了灰到时随大行皇太后一同葬了吧,也算是成全了他相随之心……” 话还没有说完,嘉瑞只觉得眼前黑暗覆顶而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嘉瑞死死的咬住唇,不想让自己的哀伤化作哭泣的眼泪让人见到皇帝的软弱,却不知自己木然地向后倒去,黏腻的血液溢出嘴角,顺着脸上已干涸的血痕扭曲着流下。 嘉瑞十六年,腊月朔日,是夜,黯沉无光,宸禧宫,皇太后崩,享年五十又一,谥慧敏德贤庄懿皇太后。忠仆殉主,帝曰同葬,而后,帝哀恸欲绝,暴疾。是以,丧钟千里,天下缟素,哀鸿遍野。
187、重见 。。。
慧敏皇太后的辞世无疑是在如今危机重重的局势上雪上加霜;本来京城因为疫病的肆虐,药材紧缺,再加上官府下令封闭城门;百姓朝不保夕;人心惶惶。并且如今胤都已然入冬季,尽管官府已经竭尽所能去补给日常所需;但是在冰寒的冬日百姓们无家可归的生活无疑是分外艰难的。 贫病交加,人人自危;本来京城的局势就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地步,而慧敏皇太后的死讯的就是这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照例,太后崩逝,国丧天下;民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婚配嫁娶,国之法度,举国同丧,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对经历重重劫难的胤都百姓来说,这就像是导火索,迅速点燃了所有的怨怒。 连上天都开始惩罚自己的君主了,如今死的是皇太后,那下一个死的不就是皇帝了吗,果然妖孽横行,得罪神灵,不再庇佑家国,那如草芥的百姓们可怎么办?嘉瑞之前躬身祭天,十日雨中跪行,那勤政爱民的形象已然深刻的印在了百姓的心中,所以如今疫病横行,京城的百姓宁可相信是妖孽祸乱天下,也愿不相信是君主嘉瑞昏庸受人蛊惑了。 由于之前几乎到民变的流言所造成的民间积怨实在是太深,如今京城所有的百姓都认为之前的洪灾和如今的疫病都是妖孽在作祟。尽管之前的流言所造成的风波已经逐渐平息下去,但是在如此疫病流行情景下京中妖孽的流言又再次疯传,即使这次没有王廉再恶意散播,京城的对妖孽的恨意也达到了空前高涨的地步。 当年倾城之乱是京城百姓永远的痛,死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以至于如今百姓们对月国妖孽深恶痛绝。因此国丧后的第一日,流言疯起,第二日达到顶峰,第三日便已有冲动的百姓去冲撞驿馆的月国使者,与巡防营侍卫发生冲突,事后京城全城戒严,守卫们枕戈待旦,以防发生民变。 事情不单单只是这样,既然妖孽祸国,那么除了月国驿馆受累以外,真正的妖孽才是罪魁祸首。由于之前关于青莲是妖孽的谣言太过盛行,这次必然是首当其冲,不过幸好童府靠近皇城,巡防营的守卫遵照童景瑜的吩咐加强童府外的守卫。 即便是这样,青莲闭在府中,每日总能听到府外喧闹,由于童景瑜一再关照巡防营的守卫不能与百姓起冲突。所以赶不走那些前来闹事的百姓,青莲就将那些骂声听得清清楚楚,不堪入耳,青莲背靠在门上,默默地忍受度日。 遵照童屹的吩咐,童府毕竟是大宅,为了不被乱民冲撞,所以如今是封了府门的。食水衣药全都备在府中,虽然不能和盛时相比,但是比起城中的那些灾民,童府中的日子倒还不算艰难。在青莲的悉心照料下,童屹的病情有所好转,渐渐的也能下地活动几步,人虽是清减了很多,但是青莲看着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心里面也是由衷的高兴。 童屹生病的这些时日虽然人时昏时沉,但是青莲以人子身份为他做的一切童屹都记在心中,所以等人清醒了一些后,童屹也不再对青莲疾言厉色,试着以父亲的身份去关爱青莲。可是尽管青莲表面上表现出那种恭顺的欣喜,但是童屹却觉得青莲并不开心,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 而且童屹发现,自己病时青莲衣不解带整日在身边守候,现在病好了,青莲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反而总是一个人悄悄地躲了去。童屹又岂会不明白青莲的心事,只是事到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么,所以童屹也就由着青莲去了,反正封了府门青莲出不去也不会出事,况且童屹自有心病,现在又怎好再对青莲苛责些什么呢。 童府的日子就这样在出奇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青莲每日不是去向童屹问安,就是一个人躲在清韵阁中抄经,或者就是溜到侧门去听一墙之隔外面的声音。虽然听到的只有怒骂,但是青莲也总能听到些消息,比如慧敏皇太后崩逝,胤国正遭天谴,又有多少人死于疫病,如此等等。这些消息在府中是没有人会告诉青莲的,而童景瑜至今再没有回过童府,青莲更无人可问。所以青莲靠自己去弄明白,时至今日,青莲再不想做从前那个被保护在童府不谙世事的公子。 今日,青莲服侍过童屹汤药后以不妨碍父亲休息为名又悄悄的退了出来,和平常一样青莲溜到了侧门。这些天来青莲每次来到这里总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但是今日却格外的安静,让青莲愈发的觉得不同寻常。青莲悄悄的从门缝中望去,发现门外面空荡荡的,连平时守护的侍卫也没有,小心地探望了一阵,没有发现异样,青莲果断地打开偏门掩了出去。 青莲有很多事情想去弄明白,无奈这些日子被困在府中,离约定回月国的日期越来越近了,青莲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从乱民只言片语的骂声中青莲得知如今月国使者的不良境遇,以及当下堪比倾城之乱正在为祸的疫病之灾,每一样事情都揪着青莲的心,让他无法不去一解究竟。 青莲形色匆匆,却发现之前一直空荡的街道上面人头攒动,不似之前萧条之景,匆匆忙忙的像是都在往什么地方赶一样。百姓们都形容枯槁,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与愤怒让青莲疑惑,于是青莲也随着人流。不多时青莲感觉到自己置身人群,抬头方知,原来百姓们竟然聚集在皇宫德阳正宫门箭楼前的广场上。 青莲迅速低下头,感觉到周身人群挤挤,百姓们越聚越多,自己如今已经无法抽身,然后心下大惊,如此情景,莫不是要逼宫?就在青莲担心局势如此之坏时,思绪被几声沉闷的炮声所惊破。而在庄严肃穆的炮声中,嘈杂的百姓们也安静下来。 鸣炮之后,城楼上殿阁朱门缓缓打开,禁卫军分列两排,青莲眼明,一下就认出来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多日未见的童景瑜,然后心中像是预知了什么似地,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可是身前身后都是京城百姓,陷入人海,青莲又能退到什么地方去,这里不比那圜方坛前御道,连遮掩的松林也没有。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人走上城楼,广场上的百姓下跪山呼万岁,而青莲则突兀的站在其中。嘉瑞手扶着朱栏,只一眼就看到了鹤立于人群中的青莲,痛到几乎已经麻木的心竟然生出一丝释然,心道:见到我这副落魄的模样,青莲你可感到解恨?父王欠颜澜的,胤国欠月国的,我欠你的,就在今日来个了断吧。
188、谢罪 。。。
青莲抬起头;不顾城楼上童景瑜质问担忧的目光,独立仰望着布衣散发之人。嘉瑞一身重孝装束,也不戴冠;头发披散着;不过才十多日未见,青莲没有想到嘉瑞的变化居然会这么大。 祭天祈福都已经过了这些时日了;但是青莲远望着总觉得嘉瑞额头上的乌青在苍白面色的映衬下还是很明显,人瘦得厉害;脸颊都凹陷下去,颧骨看上去竟然有些突兀,唇没有半点血色。原来那双内敛精光的眸子如今宛如深不见底寒潭,眼下一片清影;散发在风中丝丝翻飞;青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恍惚间似乎看见嘉瑞的寒霜了鬓发。嘉瑞还是像以前一样骄傲挺拔,不失为一国天子,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无比的憔悴,像是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