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而且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历史、现实和将来
说什么“而今迈步从头跃”,都是不负责任的鬼话
“瀚之可知,当今世界上,或许很少有几个民族,会如同我们中国人这样,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热衷于 ‘主义’之争。”陈宦声音里透着苦涩,“这种偏好,其实是最应该去除掉的。”
第365章 刘文彩的救赎
“不错,这种可以称之为‘泛意识形态化’的集体偏好,养成了我们喜欢‘上纲上线’的行为习惯,总是喜欢将简单的‘问题’之争,放大到硕大的‘主义’之战,没事找事、小事闹大、大事闹崩,绝不妥协,战斗到底,你死我活,不断折腾。”
说到这些,杨朔铭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沉痛。
“晚清的改革,尤其是政治改革,即是如此。各派都将‘天地君亲师’或者‘救亡图存’的大旗举起来,争夺合法性资源乃至话语主导权,而忽略了洋务运动中一贯的关注民生的、所谓‘器物’层面和技术层面的改革深化。在与时俱进的政改大旗下,精英阶层几乎全部投入了夺权的传统游戏之中,而一旦夺到权力,则一切照旧,口号依然激动人心,现实却也仍旧暗无天日。”杨朔铭仿佛又陷入到了久远的历史回忆之中,“对清末民初的**与改革情况,可以下如此的断语:‘称为‘神’的和称为‘魔’的战斗,并非争夺天国,而在要得地狱的统治权。所以无论谁胜谁败,地狱至今也还是照样的地狱。’”
“听你说话,总是这么痛快淋漓。”陈宦苦笑着点了点头。
陈宦并不知道,杨朔铭作为一个“后来人”,对这些的了解和体会,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深切。
中国的泛意识形态化,造成了伪君子横行,整天呼唤道德,却忽视更为基本的规则建设,结果使整个国家和民族呈现严重的精神分裂,这种情况,在后世已经表现得无以复加。
只是现在的杨朔铭,已经没有机会见到这些了。
中国从甲午战败之后进入“制度万能”的大跃进时代,尤其从1911年辛亥**开启了新一轮“**”之后,近代政治的主流就成为了“痞子运动”和“黑帮政治”,高举的旗帜永远只是幌子,说的不做,做的不说。象袁世凯,他虽然为中国办了不少的实事,但现在并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功绩,反而只记得他的“复辟帝制”,袁世凯并不了解,他称帝的悲剧就在于他试图追求名实相符,却不知道这个社会现在只能接受“伪君子”,不再容忍“真小人”
泛意识形态化具有极强的自我复制功能,迅速形成了封闭式循环——越是上纲上线,就越是四面树敌;越是四面树敌,就越需要上纲上线。本来可以通过协商、妥协解决并达成双赢的“软性”矛盾,至此都必须通过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你死我活的“刚性”零和方式,进行决一死战,而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
在这样的“政治挂帅”的斗争思维中,整个中国社会充满了戾气,完全没有信任平台,更缺乏建立信任的机制,如同一个丛林世界,谁都没有安全感,谁都同时担任受害者兼施害者的双重角色,无休止的斗争使得中华民族的元气大大受损。
而在泛意识形态化之下,本来内涵丰富的“政改”变成单一的、打倒和肢解执政者的运动,异化成为各方的走秀t台和政争工具。高喊所谓“政改”的,未必是为了民主民生;而反对所谓“政改”的,其实也未必是顽固不化愚昧保守。
“瀚之想过没有,该如何解决这些矛盾?”陈宦问道。
“中国的政治改革,其核心其实就是对权力的监控,对权力的分立和制衡,而这主要是一项‘技术活儿’,而不是什么‘思想’和‘主义’。”杨朔铭说道,“对于咱们这个人口总数超过很多国家人口的超级大国来说,这种改革本身就是保持肌体活力的‘健康’之道甚至‘生存’之道。”
此时,杨朔铭的思绪,因为陈宦的问话,又回到了他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
在后世,历经了十年动乱的浩劫,中国人终于迎来了改革的春风,但改革尤其是“政改”中,依然充斥着大量“泛意识形态化”的痕迹。
本来是一些政府管理方面的技术问题和能力问题,比如地方政府片面追求gdp造成的一些冲突,甚至民间围绕具体经济利益的一些冲突,都被人有意无意地上升到了执政者“意识形态”的层面。而事实上,类似问题在世界上哪个国家都会出现,与“意识形态”根本没有关系但这种政府管理的技术,恰恰却是这个长于夺权破坏、短于建设的古老民族所极为欠缺的而其中某些问题,比如食品造假,比如缺乏商业诚信,比如缺乏公关道德,在中国的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出现,其主要源于民族的劣根性,却也被归咎于执政者,这可以说是很多中国人推卸责任的好办法,什么问题都往“万恶的政府”头上一推,自己就都是无辜、正义和无责任的了
同样的,一些政府部门也倾向于对号入座,大包大揽,将一些针对具体人和事的批评,非要“上纲上线”到“意识形态攻防战”的高度,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结果将不同利益集团之间在改革博弈中产生的正常摩擦,一点不剩地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变成各个不同利益集团与政府的摩擦。这种可悲而又无知的大包大揽行为,将社会正常博弈产生的波动,一概解读为“不稳定”,进而为了维持刚性的所谓“稳定”,便强行压制各种摩擦,结果却酝酿出更大的摩擦,最终导致矛盾激化
“稳定”压倒一切,但却不去解决矛盾,结果弄成了矛盾最后压倒了稳定
“而要真正解决问题,根源上就是必须走出这个‘泛意识形态化’的桎梏。”杨朔铭说着,目光望向了远方,“中国人在将一切外在框架异化为投机牟利工具方面,具有超常的能力。晚清以来至现在的中国,几乎成为各种‘主义’的密集试验田,而各种‘主义’进口到中国后,无一例外地都被彻底变型走样,实现了‘中国化’的替代。这是中国特色的虚妄与虚幻,只要走出这种虚妄与虚幻,大概中国就能脚踏实地的前进,少摔跟头了……”
听了杨朔铭的象是回答又象是自言自语的话,陈宦的脸上现出赞许之意,他没有再说什么,观察舱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时伞降攻占刘家大院的行动已经告一段落,一位军官向杨朔铭报告了一下地面的情况,杨朔铭点了点头,对陈宦说道:“咱们下去会会这位‘刘老虎’吧。”
“你们二位辛苦了。”
“你们俩这一次干得不错。回去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你们收集的证据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一次对刘文彩的指控会用得到的。”
听了释放他们的军官的话,刘德升和陶诗咏不好意思的相视一笑。
此时周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刘德升和陶诗咏不想干扰别人的工作,于是便在院子里随处走动起来。
虽然让刘文彩关了这么多天,但他们俩对刘家大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是没有概念,现在有了机会,正好随处看看。
伞兵们和调查员们正在清理和封存物品,刘家的人全部被押在了院子里。一些死尸也被拖到了院子中央,整齐的排在一起,陶诗咏看到了那个曾欺负自己的团丁现在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虽然她一想起他对自己的侮辱就羞愤不已,但看到他身上那还在冒烟的枪洞,她的心里又禁不住有一丝怜悯。
在伞兵们实施空降的时候,刘文彩虽然下令不许抵抗,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到了他的命令,一些团丁还是开了枪,但在凶悍的伞兵们的攻击下,这些人非死即伤,为了保命,很快全都放弃了抵抗。
此时空气当中还残存有淡淡的硝烟味,刘德升和陶诗咏并肩走着,二人想起几天来的遭遇,都不胜感慨。
二人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刘家大院的门口,这时,一群人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刘德升认出了在众多的护卫人员当中的为首两个人是谁,不由得大吃一惊。
“小杨将军怎么来了?”陶诗咏认出了杨朔铭的身影,“他不是在北京吗?”
尽管杨朔铭入主财政部已经有些日子了,但陶诗咏等年轻人还是习惯以“小杨将军”来称呼他。
“陈宦也来了。”刘德升说道,“这刘文彩的面子,看起来还真不小啊”
二人闪身退到了旁边,此时杨朔铭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个年轻人,他看到刘德升时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在刘德升身上停留了几秒。
刘德升看到杨朔铭显得有些激动,他不自觉的举起了手,向杨朔铭敬了一个军礼,杨朔铭象是明白了什么,冲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杨朔铭和陈宦来到了刘家大院的客厅坐下,几位军官和现场负责人员向他简单报告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伤亡情况如何?”杨朔铭问道。
“刚刚又统计了一下,我们有十二个人受伤,刘府武装人员有七人被击毙,二十五人受伤。”一位军官回答道。
“死的都是刘府的护卫吗?”
“三人为刘府团丁,一人为护院,另外三个,据刘府仆人称,应该是袍哥会的人。”
“这么说,他和袍哥会的事,也是真的了。”杨朔铭和陈宦交换了一下眼色。
“刘文彩存放鸦片的储烟池已经找到了,建在地下,如同水牢,而且存烟数量极大,具体数目正在统计当中。”一位负责人说道,“刘文彩已经将帐目交了出来。”
“很好。”杨朔铭点了点头,“和他说了他的罪名了吗?”
“检察院的人已经告诉他了,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那位负责人回答道。
“想不到他这认罪态度还蛮好的。”陈宦笑道。
“带他过来见我。”杨朔铭说道。
不一会儿,刘文彩便被带到了客厅。
当刘文彩第一眼看到坐在厅堂正中央的杨朔铭,身子如同遭到雷击一般,一双腿竟然软了起来,险些瘫倒,而两名伞兵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有让他倒下。
“在下刘文彩,在这里见过杨总长,陈将军。”刘文彩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认得我?”杨朔铭看着这位在后世可以说“家喻户晓”的大地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吧?”
“北蔡南杨,名震天下,只怕不知道的人不多。”刘文彩叹了口气,说道。
“我忘了,你的兄弟刘文辉正在军中。”杨朔铭说道,“他现在也许已经知道你这里的消息了,正在往这边赶呢。”
“没用的,他要是知道是你来了,肯定就回去了。”刘文彩摇了摇头,说道。
“这一次抓你,是为的什么,你想必已经清楚了。”杨朔铭说道。
“自作孽,不可活,我以前也想过,也许有一天,会让人给抓起来。”刘文彩苦笑道,“可我没想到的是,会在自己的家里被抓。”
“你身为查禁鸦片专员,却执法犯法,罪无可恕,这些国家法律有明确规定,我就不多说了。”杨朔铭说道,“我想问你的,是关于袍哥会的事。”
听到杨朔铭提到了“袍哥会”,刘文彩的腿又是一软,额头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你要想清楚,这其实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杨朔铭象是看穿了刘文彩的心思,冷冷地说道。
“是,是,我明白。”刘文彩用袖子擦了擦脸,颤声说道。
此时的刘文彩,已经清楚,自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