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我们神圣国土的敌人”
就在日本人为应付美军的全力反击而焦头烂额时,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日本人同样面临着激烈的生死较量
中国,上海,十里洋场
即使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大上海的夜色也是世界上最最富丽堂皇的
虽然日本人的飞机不时的光顾这里但很难给这里造成破坏,因为这里驻守的中国防空部队有着全国最先进的装备——式雷达、喷气式战斗机、夜间战斗机和大口径高射炮——和最为精锐的作战人员,因而十里洋场内始终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片金色迷离的盛世风华
江南的权贵豪绅、商业巨擘、满清遗老们,拖家带口,携带巨资,一股脑儿地撞进了这个仍处在浮华梦境中的地方尽管同日本隔海相望,遭遇战乱的可能性大增,上海却依然繁华热闹在这里马照赛,狗照跑,舞照跳,钱照赌,衣冠楚楚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起,全心全意地享受着这里的纸醉金迷与声色犬马,战争和灾难仿佛并不存在
12月5日下午五点钟,钟珊玟像往常一样,穿了一身浅灰的薄呢大衣,戴了顶女士常戴的那种宽边小呢帽孤身走出了家门
尽管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熟悉的防空警报声,但街上的行人,却仿佛没有听见街上下着濛濛细雨,路人都行色匆匆,低头疾走雨水掠过帽檐打在脸上一星星的凉得透骨,像浸了秋意的雪纷扰中带着落寞的迷离
钟珊玟讨厌雨天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天气几乎从来不会有好事发生母亲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天离开人世的
将帽檐压得低了些,钟珊玟竖起大衣领,走上街头她本想叫辆出租车,可这样的雨天车少人多,有些路又只有军牌的车可以行走,车就分外难叫在雨中站了足足一刻钟后她皱了皱眉,上了一辆有轨电车
才一上车,背着大皮口袋的售票员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小姐去哪里?”
“仙乐门”钟珊玟掏出一角钱递过去到仙乐门有八站路,售票员把票撕给她,小声叮咛道:“第四站上车”
钟珊玟侧身向车厢后部走去一边在狭小的过道内蹭着向前,一边将目光悄然掠过了其余乘客的脸庞
车内有二十多名乘客,最吸引人的无疑是左侧靠车窗坐着的犹太老人老人戴着黑沿帽,花白的微翘着,捧着一本希伯来文的《旧约》默默地读着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女郎坐在旁边,正举着小镜子,旁若无人地为自己补妆
钟珊玟欠身来到后排坐下,刚一落座,旁边就有人轻笑着说:“哟,这不是小玟么,想不到这里也能遇到熟人”
钟珊玟扭头,见是一个身穿黑丝绵长袍的男人那人戴着墨镜,围了围巾,钟珊玟觉得对方脸熟,却看不出是谁,便迟疑地问:“您是……”
男子将墨镜微微一抬,又立即放了下来
这一抬一放之间,便有一双魅惑的灵动双眸转了一转,盈盈的眼光几乎要从镜片下流溢出来只一眼,钟珊玟便认出对方是大世界舞台的台柱子温晓,当红的短打武生,和谭鑫培张英杰等名角都搭过戏因为长相俊美,受到不少名媛闺秀的追捧
“方老板……”钟珊玟微微一愣才要开口男子却伸出食指在唇上一比:“嘘……”又略显紧张地向两边望了望:“我这是急着去赶场呢,要是被票友认出来,一时半会儿的可抽不出身来了你这是去仙乐门上班?我记得你一直坐汽车来着,怎么也坐上这种车了?”
“那是东方将军给我面子,特意派车接送现在战事正紧,东方将军人已经去了西北,我这个小小的钢琴师也就打回原形了”
“可别这么说,在上海滩,谁不知道你的钢琴是这个?”温晓竖了下拇指,又夸张地摇了摇头:“依你的水平就是去了国外也大有可为,没见那个英国领事威廉有多器重你别的不说,那些洋人领事好多不都是冲着你和欢颜才去的仙乐门?顾老板那么大方,你就是向她要辆车使使她还能落了你的面子?”
“现在不比从前了,还是低调点好不是常说一句话吗?小心得天下……”
“大意失荆州——”温晓打着拍子,拉开长腔,摇头晃脑地接道
“各位先生,小心扒手——”车门口,售票员仿佛凑趣般地大声喊道
两人听了不由相视一笑
电车忽然哐当一声,停了下来,前边有人在大声喧哗
车内的乘客纷纷从窗口探出头去,向外张望,就连那个犹太老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先知》
“出了什么事?”温晓低声问
钟珊玟摇了摇头向窗外望去还没等她探出头,一声脆豆般的枪声已经在细雨中响起,清脆的回音夹杂在行人的尖叫声中,越发的肃杀
因为怕中流弹,所有人都缩回身子,蜷曲着不敢抬头钟珊玟将身子仅靠车窗内侧,用眼角的余光向外瞥去
马路zhōng yāng的雨水中,一个穿马褂的男子脸朝下倒在地上,旁边站了几个拿枪的其中一个正蹲着身子,用的枪管去捅中枪者很快他摇了摇头,扭头向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一个叼着烟的中年人挥了挥手,几个人转身离开了那个中年人则用脚尖踢了下尸体,将烟头儿吐在了死者背上,接着掏出枪对着尸体连开三枪,这才大摇大摆地去了
“干什么啊这是?……”温晓的声音显得有些惊慌“光天化日的,吓死人哪”
“是国安局的人,他们在追捕日本间谍”钟珊玟叹了口气,掏出一盒金纸包的“白山”香烟来,中指在盒上敲出了两根香烟,叼了一支,把烟盒向温晓一送:“可惜没抓到活口”
“那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吓人,在闹市就敢开枪,不怕伤到无辜么?”温晓摆了摆手示意不抽,随即叹气道:“我记得有一次是警察局的人抓一个日本间谍,动了枪,结果人没抓到,反而伤了一个过路的老太太,知道那老太太是谁么?是‘冠生圆’刘二掌柜的娘,这事儿闹得挺大,见了报,一时间舆论大哗,听说警察局还赔了钱,但老太太毕竟是伤得不经,差点没命我说小玟,静安寺离你们仙乐门可不远,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没事,我们那儿还算太平”钟珊玟掏出打火机,低头将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转脸向窗外,吐了个淡淡的烟圈儿“现在世道不太平,日本人有吞象之心,一直不肯放过咱们华夏,其实他们很早就把手伸了进来可笑国安局那帮人,现在才知道动手,已经晚了”
温晓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小玟,我听说你们边儿好象有共布党的人?国安局已经盯上了”
钟珊玟瞥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温晓一窒,随即笑道:“人云亦云么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管他是日本人的奸细还是共布党分子,反正都是给人家使唤的狗,这帮人整天偷偷摸摸的搞破坏暗杀,给人抓住,死了也是活该”钟珊玟讥诮地说:“只要别牵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倒霉就成”
“是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都是些江湖闲人,管不了那么多国家大事,能好好活着就行”
温晓的这句话刚一出口,电车轰隆一声,到站了
钟珊玟和温晓道别,下了车,电车重迟缓地向前开去
远远的路过那具尸体时,钟珊玟向那里瞥了淡淡的一眼
青黑的马路zhōng yāng,雨水呈现出一汪凄恻的暗红,向四周极慢地渗淌着宛如一曲哀伤到了极致的柔板
尸体旁,落了一只圆框黑边眼镜
钟珊玟将夹着香烟的左手伸出窗去,没有让温晓看到指间那轻微的颤抖
钟珊玟在马霍路附近下了车,随着“叮当叮当”的电车声向北走去
雨水打湿了脚下的青砖,路面尽是凸凹不平的水洼湿冷的空气渗透进钟珊玟的皮肤,肌肉,乃至骨缝里,不断稀释着她体内的热量
第647章 神秘人物
轮子溅起的泥水打湿了她的裤腿。 街对面的卤鸭店前,烫了发的老板娘蜷着一只腿,靠在门板上吸烟,向过路的行人飞着媚眼。
仙乐门的舞会分早晚两场,此刻夜场还没开张,门口两个穿了类似满清时代官服的侍者正拿着扫把,清扫中午舞客们丢下的垃圾。见她来了,脸上都露出笑容。
“钟小姐,来得这么早。”一个年轻的“中堂”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亲热地问道。
“今天坐了电车来的,上午生意好吗?”
“不如钟小姐在的时候好。”
“丰升药行的宋经理来了?”
“是啊,他晚上有饭局,今天特意来跳的早舞,钟小姐怎么知道?”“中堂”有些好奇地问。
钟珊玟将吸完了的烟头随手扔在垃圾里,向其中一个揉瘪了的烟盒努了努嘴:“熟客里只有他最喜欢抽那种加长了的‘哈德门’牌香烟。别的烟他这个老烟枪也抽不惯,嫌劲儿小。”
“中堂”探头瞧了一眼,笑着说:“都说钟小姐耳朵好使,想不到您眼睛也是这么灵。”
“没办法,天生的。”钟珊玟抽出一根香烟,向他扔了过去。
“中堂”接住烟,夹在耳朵上,立马麻利地向她打了个千儿:“谢钟小姐赐烟——!”
钟珊玟拍了拍他的肩头,向大门内走去。
这个关于饭局的消息让钟珊玟提起了兴趣。丰升药行是一家中等商行。专门从事各种药品的经营。后台老板是大名鼎鼎的“吴氏集团”大老板吴杰。经理宋良玉为人圆滑,和中**方的交情很好,中**方一直是他的大客户。只是不知道今晚的饭局是否和中**方的采购药品有关?如果大规模采购的话,很可能就是华军发动大型战役的先兆。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推断,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来证实。毕竟,在她的工作中,是不允许“也许”这个字眼存在的。
仙乐门一共三层。底层是餐厅和店面,二楼才是舞池和宴会厅。一楼大厅里,吃下午茶的客人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悠闲地聊天。他们中有不少钟珊玟的熟客,见她来了,都点头或招手致意。“颜料大王”周宗良的小女儿周燕燕还特意给了她一个飞吻,惹得同桌的年轻人一阵哄笑。
钟珊玟向他们招了招手。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的灯还没有开,一眼望去,能容纳千人共舞的大型舞池空荡荡的,宛如暗红的冰湖。窗外的微光照下来,在红木地板上形成了幽暗的反射,隐约露出上面细小的磨痕。舞池边,侍者正把散乱的桌椅归回原位,再换上清洁的亚麻台布,摆好烟灰缸和花瓶。外边的小舞池里,几个穿白衬衣的女工跪在地上。给地板打蜡。
“钟小姐好!”不时有在工作的侍者工停下来,恭敬地打招呼。钟珊玟一边回礼,一边踩着磨砂玻璃地板,向舞池另一头的钢琴台走去。那里,静静摆放了一台精美的雕花三角钢琴。
这是钟珊玟第一台,也是唯一一台属于自己的三角钢琴。钟珊玟记得自己当初遇到它时,手指滑过琴键的感觉。那种无与伦比的清脆柔和,像加了冰糖块儿的咖啡,又像林中的清泉,带着清新的气息。潺潺流入心田。
可是,此刻这台钢琴发出的声音却不那么动听了。叮叮咚咚的,像刚出生的小狗在琴键上踩过,笨拙而幼稚。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琴声突然停下来了。
钟珊玟来到钢琴前。发现已空无一人,不由摇摇头。伸手向琴下一抓。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孩儿便“哎哟哎哟”地叫着,被她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小豆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你动我的钢琴。你这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只进不听?要是这样,我看你要它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