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本也不是饶舌的人,只是怕朱华误会通天教主,才这般急着解释。它闻言便趴下了头,枕在朱华脚边的台阶上。
“白小三不是通天教主所杀,这事我清楚。”少顷,他慢慢道。
“至于容瑾的死,也很蹊跷。通天教主若想杀他,何必动用阵法?又何必把阵法布在岛上,像生怕我们看不到似的。这更像一种警示。”
“正是如此!”穷奇又抬起了头,“他本就是为了用困元阵比容瑾显出巨鳌元形,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们看清他。”
“可容瑾并不是巨鳌,而通天教主又说他在大营中感觉到巨鳌的气息。”朱华道。
穷奇想不明白,只好闷声不吭。
朱华道:“那凶手本不该杀白小三,这是他的失败。”
穷奇忙问:“什么意思?”
朱华道:“那咒印打的不透,所以我才能救活白小三。可那力道显然对方也是想要白小三的命的。何况,若要他死,将他扔进诛妖阵中不是更轻松,如此白小三必死无疑。”
穷奇问:“那凶手为何不这么做?”
朱华道:“我师兄他们一见到阵法启动就赶了过来,恐怕是那人连再补上一掌或者把白小三丢进诛妖阵的时间都没有了。”
穷奇道:“那他……”
朱华道:“我们赶到时,他不是躲在哪里,就是……混在我们当中。”
穷奇立起身,问:“第一个发现阵法的是谁?”
朱华沉吟道:“是容瑾的那个叫铜儿的侍童,他说,是狰将容瑾抓入阵法。他一路追来,就看到容瑾和白狐主的尸体。”
穷奇问:“他如今在何处!”
朱华道:“他说自己受了惊吓,不愿再留在军中,我师兄那时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侍童有什么问题,就放他走了。”
穷奇道:“这侍童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能是巨鳌不成?教主现在实在太虚弱,时昏时醒的,不然还可以问问他。”
“邙山君,你可还怀疑教主么?”穷奇看着朱华神色问。
“当初只是为了向师兄借兵才那么说,”朱华又喝了一口酒,默默看着灰白的天空,“他不是那种人,我从未怀疑过。”
穷奇闻言一愣,心道自己倒低估了他。早知他是这么想的,开战前它就不必特地把日月珠的事抖出来,拿感情债压他了。
天已破晓,通天教主摊开四肢,望着头顶的朱色屋梁。整个身体已痛得麻木,却动弹不得。
殿外,朱华依旧坐在阶上,看着冬日清冷的晨光。
他的脸上仍有凝固的血迹,乌黑的长发散乱一地。他默默数着屋内人浅促的呼吸,许久,才起身走了进去。
通天教主抬起疲倦的双眼注视着朱华。朱华在床边站住,却从怀中掏出一枚莹白圆润的宝珠。
通天教主的眼神中流出不解的神色。
朱华面无表情,把日月珠放在通天教主胸口。随着通天教主胸廓的轻微起伏,日月珠细微的上下移动。
朱华露出手臂,悬在日月珠上方,抽出匕首狠狠划开一刀。
殷红的血液瞬间淋落在日月珠上,同时也染红了通天教主的前胸。通天教主的眼神骤然一变,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他用力地滑动着喉头,却因剧痛而无法出声。
血不断滚落,日月珠发出明亮的光芒,血流的速度霎时间快了,被不断的吸入日月珠中。血流进了通天教主的颈窝,他紧盯着朱华,眼中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甚至有一丝哀求。
“这样,再使用日月珠时,消耗的就是我本人的力量了。”朱华平静地说。他放下手臂,收起日月珠坐在床边。因失血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通天教主染血的脖颈。
“你就算为我做的再多,我都不会因此而爱你。我欠你的,我可以用命来偿还,但是我不会用感情来还。”
“你明白么?”朱华双手撑在他的头两侧,俯身凝视着急促喘息的通天教主。
他似乎急切地想要解释,一缕猩红从他的嘴角淌下。喉咙里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痛。
朱华突然俯下身,贴上他的嘴巴。
通天教主的大脑先是一空,随即从尾骨猛地窜上一股电流。
他如果还能动,此刻一定在颤抖不止。
撬开他的嘴巴,朱华的舌并不炙热,深深地探入,确认着教主口中的每一道伤口。
与自已一样温暖柔软的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进入,彼此相贴摩擦,通天教主脑中紧绷的弦瞬间烧断。
紧锁的喉咙失去了力道,发出细细的呜鸣。
通天教主身体无力动弹,然而下身的炙热已经昂起。两人腰贴得那么近,朱华自然感觉得到。
他撑坐起身,望着通天教主。
无法动,无法遮掩,这样明显的欲望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朱华眼前。
通天教主羞愧难当。
朱华很奇怪,此时亲眼见到他对自己的欲念,却竟没有预料中的恶心。
三日前当他冲入水牢,苍白的天光下,这人浑身是血,面容如大理石死寂无声。他当时真的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可他明明眼中已失了神,却还冲他微笑。
却还冲他说“我没事”。
那时候,朱华心头涌上了万千滋味,任何声音都闷在喉头,他只有一下一下用力地劈砍着锁住这人的铁链。
通天教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只要他能活着,就算十天九地化为灰烬,他朱华永堕无间地狱也心甘情愿!
无论如何否认,朱华都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刻自己对这人极致的感情。
他向来是个遵从本心的人,绝不会出于感恩或是怜悯而去回报感情,因为爱就是爱,与其他无关。
朱华的右手握上通天教主股间的隆起,看着他张开了嘴,虽发不出声音,眼中却露出复杂的神色。
朱华用手指细细攀描着那隆起的形状,在他的手下,这炙热已愈发坚硬。
通天教主喘息着,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喑哑无力。
他想说的是:住手!不要让我释放在你手里!我真的承受不起……你的轻蔑……
朱华观察到他痛苦的表情,很想将自己心中的怜惜之情告诉他,然而却又不知如何开这个口。此时,有些话虽已搁在他心里,却还是难以启齿。
于是朱华将脸贴过去,下唇轻轻抵住那尖端。即使用嘴唇触碰这种地方,朱华竟也没感到一丝抗拒的心情。圣人那极力隐忍的表情,有一种极具诱惑的禁欲之色,显得既罪恶又神圣。
通天教主忍受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抿起唇。就算是当初厌恶他时,只要看到他这个表情,朱华都会不受控制地感到揪心。
此刻望着通天教主抿起的双唇,朱华的眼眸绿得如同能将人吸进去,饱含着温柔与珍惜之色。
他轻柔地低吟道:“师尊……”
这一声师尊,终于让隐忍的通天教主全线崩溃,温热的液体飞溅,隔着衣料,濡湿了朱华的下唇。
他别过脸,眼角滑下一滴泪。朱华伸出手指轻轻为他拭去。
不要哭,师尊,以后我都会好好对你。
☆、第二十三回 朱华不句岛救父
天已亮了许多,屋内的蜡烛燃到了尽头,徒留一片红泪斑驳。
朱华拭去通天教主眼角的泪水,却不料反惹得他发出一声低微的抽泣。
“师尊,你怎么了?”朱华从未见过这人如此脆弱,不由忧心起来。
见通天教主垂着眼,朱华便把手心塞到他手指下。通天教主伸出食指在上面写了一个“耻”字。
朱华不禁诧然,“为何?”
“你现在更看不起我了。”通天教主慢慢地划动手指写着。
朱华摇头。
“不必安慰我。”他继续缓缓写道,“我心里明白。”
“你明白什么?”朱华有些急了,这道人又要开始钻牛角尖了不成?他深深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明白什么?”
“你把自己的力量提供给日月珠任我消耗,你以为我知道后会感激你?我只是恨你!你会担心我,难道就不懂将心比心?知道你这么不顾惜自己,你以为我就不会担心你么?”
通天教主听了朱华的话,转回了头,一贯深邃的眼中露出一目了然的惊讶。
朱华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与通天教主这样近过,他们的心是相同的,他再也不必苦于猜不出通天教主深藏的心事与情感。
“我一直以为自己讨厌你,可看见你受重伤时,我只是后怕,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怕你死。其实过去在一起住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如果当初你不说那些话,我们可以一直那样一起生活。所以我当时确实恨你了,恨你非要怀那种心思,这些年我常常想,如果你对我不是那种爱了,我就可以回碧游宫,和‘以前的师尊’在一起,该多么好。”
说到这里,朱华闭上了眼又喟然一叹,“现在想想,其实这对你很过分,因为人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通天教主目中的讶然变成欣慰之色。朱华实在是太久没和他这样面对面说这掏心窝子的话了。
“在水牢里看到你时,我想通了一件事,”朱华继续道,“其实我一直都想回碧游宫,想和你在一起。这个愿望比什么希望你别来爱我来得强烈得多。我也不知道男人之间怎么就算爱上了,我也不知道我对你是不是那种爱,但是我知道,在这个世上,你是我最挂心的人。”
通天教主的深瞳与朱华对视着。他在集中全身的精力去聆听朱华说出的每一个字。
“其实,你爱我是你的事,我想和师尊在一起是我的事。所以不管你对我是哪种感情,从今往后我对你都一样。”
“打完这一仗,我就回碧游宫。以后我们一起过日子,好么?”朱华问。
“做刚才那事,我也没觉得不好。”他看着通天教主,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这话说得通天教主十分赧颜,他闭紧眼睛,又把头别到了旁边。
不知怎的,这举动让朱华忆起了有一个雪天,通天教主无意识中把手指上的雪花放在舌尖融化的场景。与那时同样地,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九山已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群騊駼拉着一驾七香宝辇停在云峰脚下。车辇中通天教主斜倚在一侧,身上裹着挡风的斗篷,仍是一动不动。朱华将最后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绕在通天教主的斗篷外。道人的脸被围巾挡住一半,只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纷飞的大雪中,朱华的红袍猎猎飞扬。他目光明亮坦然,“你好好养伤。等这一仗打完,我就回去陪你,给你煮各种好吃的面,给你梳辫子,给你裁很多流行的花衣裳,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一定等我。”朱华定然道。
虽然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让通天教主痛苦万分,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朱华后退着下了车辇,目送着七香宝辇腾空远去。
通天教主的伤实在太重,军中没有好的医药,而共工已有大军袭来争回门户岛,朱华只有勉强通天教主先回碧游宫养伤。
李玄清带了后援兵力来到岛上。最后他与李靖结成同盟,由朱华守着两座门户岛,牵制共工兵力。李靖与刁邪各自带兵从东西两个方向靠近九山后方,在各个岛屿间声东击西。而李玄清则带领主力军队杀入正中心的系昆山。
环绕九山的海面下有来自四海的妖兽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