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冀京已被削割了大半为他们所有,面对来犯,皇上不但不允许出兵警戒,反而屡次讨好。如今的土布族皇帝又是个铁腕人物,遇弱则强,遇强更强,一旦拿下冀京,那么尚京也就为时不远了。
而萧风远对萧风逸的宽容似乎也到了极致,早年虽对他不闻不问,但随着萧风逸的日渐长大,他就开始源源不断的给与他物质上的封赏,钱财、宝物、甚至女人。几乎小赏月月有,大赏三六九。因此朝廷上下已经怨声四起,对萧风逸的恶意攻击也越来越多。都认为他是个无功受禄的家伙,不曾为边关做出一点贡献,对土布的来犯也毫无回击之力,凭什么可以坐享皇上的赏赐?
不过萧风逸并不介意,既然萧风远愿意封赏他,那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不担心在朝廷被人毁坏名声,只是对萧风远这种卑鄙又隐晦的手段实在觉得恶寒。至于那些封赏用在何处就全凭他处理了,因为他知道有朝一日,这笔钱会派上大用处。
但是有一点他一直心有余悸,这些年在他和方田英的暗中努力下,漠北虽不能脱离穷困和苦寒,但是百姓的日子已经有了一定的起色,只是他不能将他的励精图治表露出来,以免让萧风远有所察觉。
所以在不少百姓还住在不能御寒的土瓦窑里时,他的王府却被修葺的宛若天宫;在百姓饥寒交迫时,他的王妃却锦衣玉帛还不知足。他可以不介意远在陵安的朝廷官员如何看待他,但是他却真正在乎漠北的百姓会觉得他是个不称职的“镇关王”。
“王爷,老夫想再次上奏,请兵出讨侵犯冀京的土布族。”方田英道。
萧风逸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走至凭栏处正好能看到静幽的湖水水面,“将军不用再上奏了,他的用意太明显,还不如就让他以为已经磨平了你我的锐气。你不再是当年威名远播的方将军,而我也不再是先帝宠爱的那个聪慧无极的七皇子,如今有的只是个年迈无用的老将军和一个斗志全无的懒王爷而已。”
方田英牙关紧咬,他一生以戎马为傲,没想到到了晚年却要忍受这般屈辱,“王爷,我们到底还要隐忍多久?”
萧风逸没有出声,他们到底还要等多久呢?他也不知道,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因为他没有这个实力。
他已经等了十年,不介意再多等几年,哪怕再等一个十年又何妨呢?只要最终能达成所愿,他在所不惜。
玉婉,你太沉不住气(一)
“方将军,本王想去一趟冀京。”
“臣愿一同前往。”
“那么将军回去便收拾一下,我们后日就出发。”
萧风逸早就想要到冀京去勘察一番了,有什么比亲自深入敌后更能洞悉敌情的呢?从尚京到冀京不过三日的路程,但是越是离的近,就越让他感到潜伏的危机。他若不事先有所勘察,到时便只能是为人鱼肉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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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嫣的安排下,几个手脚麻利的婢女被指派到了“山水阁”,与世清、怀汐一同打扫整理。
“你是莫公子的贴身婢女?”玉嫣问道银铃。
“回王妃,奴婢是看着小公子长大的。”
“那就好,本宫就不用担心莫公子会不习惯了。若是缺什么就赶紧找人知会本宫一声,另外本宫会再派几个奴婢来给你打打下手,你看可好?”
“多谢王妃体恤。”
玉嫣转身,看到正在和怀汐打闹的莫离,“莫公子,以后王府就是你家了。”
莫离收起打闹嬉笑,“谢谢王妃。只是王妃不要再称我为‘莫公子’了,直接叫我莫离就好。”
玉嫣嘴角一勾,虽是在笑,可是已全然没有在萧风逸面前的那股子温和了,“你小小年纪怎会认识王爷的?”
“我娘说,王爷曾救过我们。”
一旁的世清却道:“此事世清倒是听父亲提起过,先前是王爷救了莫离,但之后却是莫离的娘亲救了王爷。临别时王爷还相赠玉佩,也许就是希望日后能对救命之恩有所回报,”他看着玉嫣渐渐转变的脸色,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救人和被救的性质可是截然不同的,深谙世道的玉嫣王妃又怎会不明就理呢?
世清又继续道:“如今莫离的娘亲已辞世,我猜想王爷将莫离留在府上就是为了答谢其母当年相救的义勇之举。”
“原来如此。”心想,既然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自是怠慢不得,“本宫还要给母妃请安去,此处就劳烦二位公子了。”
“王妃客气。”世清笑道。
莫离亦是赶快鞠身一躬,“王妃慢走。”
走在最后的玉婉虽不出声,但却恋恋不舍的看着世清。觉察到玉婉的心思,玉嫣提醒道:“玉婉,还在磨蹭什么呢?这里有的是人帮忙,我看你是插不上手的。”
玉婉小嘴一噘,终将目光恋恋不舍的从梁世清身上移开。转头却见莫离正得意的冲着自己做鬼脸,她气的狠狠一跺脚,转身而去。这个小鬼头,她一定要找准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她。
见玉嫣一行刚到门栏处,莫离便说道:“王妃长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了。”这声音不轻不响,却恰巧能让玉嫣听得真真切切。
单看她的背影,莫离就能想象出王妃一定是笑容满面。而事实亦是如此,有哪个女人能抵抗的了马屁呢?玉嫣的手不自觉的抚了抚脸上,都说孩子是最单纯的,这样一句赞美之词从一个孩子口里讲出,当然假不了。
玉婉,你太沉不住气(二)
走出“山水阁”,玉嫣忍不住责备道:“玉婉,你也太不懂事了。”
“姐姐,你不知道那臭小子的有多可恶。昨夜他就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数落我,刚才又朝我做鬼脸,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玉嫣轻叹一气,“玉婉,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刑部侍郎的千金,又是王爷的小姨,怎能与一个小野孩较真呢?还有,你总得顾忌一下女子的自重吧。方家二公子虽然人品和学识都出众,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养子,你怎么都不能太轻浮了。”
“姐姐,我哪有呀?”玉婉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样,爹爹都写了好多信来催你回陵安了,我看你是时候回去了。”说完,玉嫣便疾步离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时间去理会她那个表情错愕、心绪烦乱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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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阁”坐落在王府的西侧,曾经是兰太妃放置佛经诗书的地方。但是随着太妃身体的每况愈下,那些佛经和诗书都被搬至了她的寝宫内,以便随时取之,避免了她老人家来回奔波。而“山水阁”也就此被闲置了许久。
莫离看着旋转而上的楼梯,“山水阁”分为上下两层,顾名思义,是建在湖边的一座楼阁,两面临湖,两面靠着王府的后山,幽静又充满了诗情画意。
“你这新居倒真是个好地方,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怀汐放下手中的笤帚,说实话,他长那么大还没正正经经的干过活呢,今日是第一次。
“要是没有二公子和三公子,莫离一定住不上这么好的地方。”
世清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是你与王爷的机缘,我们不过恰好助了一臂之力。不过你日后可就得住在王府了,虽有王爷这一层关系在其中,但你更是要处处谨慎为好,毕竟是王府比不得市井来得随心所欲。”
莫离点头,想到此处便是她日后赖以生存的地方,内心却涌起了一股不安,她的人生就此会变得怎样呢?敏锐的世清从她的神色中捕捉到了忐忑之意,他拍拍莫离的头,“话虽如此,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好歹你现在也有了栖身之所。”
“我明白二公子的意思,日后定当夹紧尾巴做人。”莫离眼色一闪,接着又是伶俐的一笑。
怀汐却双手环臂,摇头道:“要你夹紧尾巴做人,我看很难!至少面对玉婉我想你定是不会谦让她的。”
“三公子这话怕是不该对我说。何谓‘谦让’,我本就比她小,她让让我还差不多呢。”莫离朝他一翻白眼,“不过,我人虽小但度量大,所以我还是会让着她的,谁让她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呢?”
“你这张嘴真是……”怀汐一面笑,一面连连摇头。
世清走到窗前,不远处就是萧风逸的书房,只需稍稍伸头就能看到父亲和萧风逸在凭栏处谈论的画面。
世间竟然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冥冥之中早有暗示?萧风逸的书房竟唤作“离湘亭”。
“他”像一面镜子
正午时分,世清和怀汐便随着方田英告辞了。萧风逸领着莫离将三人送至了前院,看着三人正欲离去,莫离突然惆怅万分,“方将军,二公子,三公子,请慢走。有空莫离再来将军府拜访。”
看着莫离一脸凝重,怀汐打趣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啊?”
莫离不作声,心里却真的很是不舍,尽管才相处了一日,但她对他们却有种莫名的依赖,尤其是对二公子世清。
三人终于渐行渐远,不料世清却又突然折了回来,“我还有些衣服,改日给你送来。”
“二公子,你会时常来看我吗?”
“会的。”世清知道莫离内心的无助,任何人换了新环境都会有这种无助感,他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她此时的心境,何况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将军府离王府不远,你若闲来无事也可时常来找我和怀汐。”
闻之,莫离终于还是展露了笑颜。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梁世清却始终放心不下,满脑子竟是从那小子无辜又闪亮的大眼睛中透出的期许之色。
而萧风逸看着身边的孩子,她似乎比同龄的孩子要长的瘦小,个子只及他的胸骨处。她不断的吸鼻子,显然是在伤心难过。他不自觉的牵过了她的小手走上台阶,莫离感到他的手温暖有力,似有种能稳定心神的力量。
待走到半山腰的长廊,萧风逸突然停了下来,手指向空旷处说道:“莫离,从此处望去,你看到了什么?”
“能看到王府大门、梅林、还有王爷的书房,”莫离踮起脚尖,欣喜道:“还能看到‘山水阁’。”
“若是从地面一路穿行而过,恐怕就看不到这些景色了。”
莫离偏过头,此时的萧风逸双手撑靠在木栏上,眼睛正看着远方,那专注的神情使得原本俊朗的他又增添了难以言表的魅力。莫离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有种感觉,他所看向的这个远方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绝不是她刚才所说的王府里的这些景物。
不等莫离回过神,萧风逸继而又道:“当初修建王府时,人人都以为本王是为了别具一格才将长廊修于半山之中的,其实不是。”他不再往下说,他这么做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每走一步都犹如走在半空之中,悬而未决,这“镇关王”安宁的生活不过是表象而已,他的处境从来都是岌岌可危。但是这一切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确实太晦涩难懂了。
莫离似有感悟道:“莫离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想告诉莫离,站的高才能望的远。做人不能安于平淡的生活,只有胸怀宽阔,才能掌控大局。亦就是希望莫离要适应所处的环境,不能拘于一成不变的生活。”
萧风逸笑笑,她要这么理解也无可厚非。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倒也不失胸襟,年幼时的他不也时常被父皇称作有胸怀天下之心吗?
她就好像一面镜子,让梁世清和萧风逸都看到了往昔的自己。
香香和翠翠(一)
莫离就这样在王府住了下来,自那日在长廊和萧风逸别过,之后的几日她就没有再见过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