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若是不能理解,多说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春雪和冬雨就此退下,着手准备早膳去了。
而墨香和砚朱也在早膳过后由一名资深的嬷嬷领去了内务府,由于是从王府带来的丫头,以前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宫廷礼教,所以内务府的这堂课是必不可少的。
“惊鸿殿”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莫离出神的望着枝头逐渐绽放的花苞,红绿相间,甚是美丽。心里却在感叹深宫的女子,她们不正是象极了了枝头欲放的花朵吗?争奇斗艳,争相角逐,从来都是为了搏君宠爱而生的,而宠爱的最高的境界便是册封。莫离双手环臂,心里冒出些许寒意,萧风逸对那几名女子的册封,她是在意的吧。只是她自己刚才都说了,这些事情不是谁人能左右的,只有萧风逸自己最清楚。
司制坊争端(一)
但是她还是害怕,害怕自己从此会象昨日夜里那样期待萧风逸的出现,仅是一个夜晚,她还可以承受,若是以后每日每夜都是如此,她怎能受的了?
然而经过昨天一事,萧风逸会气恼她吗?只是倔强的她会因为萧风逸的气恼而改变自己吗?
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她真的像世清所言不适合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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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萧风逸都不曾出现在“惊鸿殿”。莫离心中虽挂念,但是要她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他,她做不到。所以只能极力克制那日益膨胀的思念,只是她到底还能撑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日,她让春雪到司制坊去那两套新衣,想着给鸿雁送去。那次见她还穿着土布的服装,回来便想要给她准备几件新的衣服以备替换。但是眼看就要晌午了,却还是不见春雪回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冬雨见莫离要出去,连忙问道。
“我要到司制坊去看看,春雪都去了一个上午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这几天司制坊定是最忙的,因为要给各宫的娘娘赶制宫装。”冬雨突然住口,然后悄然看了看莫离,确定她神色无异才舒缓道:“小姐就别去了,奴婢去就行了。”
话才说完不多时,春雪就出现在了门口,但是依旧两手空空。见莫离在屋内等她,一时颇为踌躇,便扭头就要走。
“回来,怎么回事?”莫离问道,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异样。
春雪低着头支吾,“奴婢回来晚了,又没拿到衣服,请小姐则罚。”
“我是说你的脸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走的急,不小心摔的。”
莫离走到春雪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红肿的左脸,“摔的?摔一跤竟然还能摔出五个手指印?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春雪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委屈,捧着疼痛的左脸,边哭边将整件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原来真的如冬雨所言,司制坊最近正在为新册封的妃嫔们做衣服,上至皇后,下至选侍,虽跟原先的后宫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但要在短短几天内就要赶制出风格各异,又要高质量的宫装,工作量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那司制坊的管事宫女一听春雪不过是来自无名万分的“惊鸿殿”,便对她爱理不理。春雪等待多时也不见有人理会,就再度找里面的人理论,谁知那个管事宫女竟然嘲笑道:“什么‘惊鸿殿’,我们可不记得那里住的是哪位娘娘。我们司制坊忙得很,不是阿猫阿狗都待见的。你真要拿衣服,不如就拿两件下人的衣服去吧。”
春雪气不过,就跟她起了争执,谁知那掌事的宫女竟然一掌挥了过来,狠狠打在了春雪的脸上。
莫离听完,静静的对着冬雨说:“用凉水给春雪敷一敷,不然到明日定会更肿的。”她悠悠起身,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又问道春雪:“知道打你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吗?”
“奴婢只听人叫她阿杉。”
司制坊争端(二)
莫离点头,便走出殿外。一直未作声的墨香急忙拉住莫离,“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去司制坊吧。”
莫离转头,嘴角微微上扬,“衣服我今天是一定要拿到的,春雪这一巴掌也不能被白打。”
墨香了解她的脾气,知道阻止不了,便拔腿跟了上去。
司制坊内,人影穿梭,宫女们拿着一件件缝制一新的衣裳仔细的检查着,而另一端坐着的却是绣女,只见绣针在她们手中宛若一支妙笔,三两下就能绘就出美妙绝伦的图案。
莫离站在门口,细细端详着每一张面孔,又一一过滤掉,最后她看到一个站在较前端,不时指挥着其他宫女的女子,想来此人就是春雪口中那个管事宫女了吧。
莫离一言不发的朝她走去,在还有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原本还对着其他宫女指手画脚的阿杉,看着面前的女子,着实为之一震,她一身锦衣玉帛,肤若凝脂,口若丹朱,头上简简单单三两支珠钗却衬的她越发的清丽,这打扮在宫里绝不算雍容,但她倾城的美貌早已覆盖了所有。阿杉便立即安静了下来,心想,这一定是哪位新入宫的妃嫔,亲自来找她们定制衣裳的,她身子一弯,赶紧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你就是阿杉吧?”莫离不冷不温的问道。
“奴婢正是。”
莫离笑笑,一手将身旁的一块绸缎揉擦在手里,感叹道:“这块布料倒是极好,夏日穿上一定轻薄透气。”
阿杉连忙大赞,“娘娘果真是慧眼,这是江南特有的冰蚕丝,冬日贴身穿上,很是暖和;夏日穿上,薄若无物。不知娘娘今日是想要做衣裳呢,还是先选定料子?对了,娘娘到底是哪个宫的?选定了衣裳或料子,奴婢好差人送去。”
莫离还是笑而不答,依旧在众多衣料之间兜兜转转。最后,她看到了一叠放置整齐的衣服,颜色清雅,质地看上去不算华贵但也不会太差,正好适合鸿雁那样的身份穿。她走过去,从中挑了几件较为合意的,“这几件不错,适合我在宫里家常穿穿。”
“娘娘只要这几件衣服呀?”阿杉道,“那奴婢这就去拿记录册。”
宫里有规矩,为了防止奢侈挥霍,凡是到司制坊来拿衣服,都要记录在册,以便于查看。这样一来,谁领用的多,谁最为节俭,便都一目了然。
“好,你去拿吧。”莫离对着她一挥手。
阿杉连忙跑去将册子拿了过来。莫离接过笔,大笔一挥,继而便将册子和笔扔给了阿杉。
阿杉一看册子上写着那手刚劲却又透出娟秀的字迹是“惊鸿殿——莫离”时,脸色微变。
莫离好笑的看着阿杉,“阿杉姑娘,其实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刚才一口一个‘娘娘’,叫得我心惊肉跳,我不过是住在‘惊鸿殿’那个无名无分的人而已,怎担得起你这声‘娘娘’呢?”
面前的莫离笑意甚浓,但阿杉却气得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刚才这般殷勤竟然被她耍了,更是异常恼怒。
司制坊争端(三)
阿珊阴阳怪气的说道:“哼,原来你家那个小奴婢拿不到衣服,只好你亲自出马了。也难怪,本来就不算什么主子,自己来拿趟衣服也不为过。”
“你……你少出言不逊!”一旁墨香一听,即要上前去,却被莫离一把拉了回来。
阿杉又嘲弄道:“我刚才已经跟先前那个丫头说过了,司制坊最近忙的很,闲杂人等的衣物可没空理会,要不就拿两套下人的衣服去吧。”
莫离不急不躁,看着手中的衣服,“幸好阿杉姑娘没有真的把下人的衣服给我,不然你就休想在司制坊再有立足之地了。宫里本就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就像阿杉姑娘是奴婢,就只能穿下人的衣服,若是贸贸然穿上了主子的衣服,那可是要坎头的。同样,我若是穿着下人的衣裳,被人追问起来是怎么回事,那阿杉姑娘是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阿杉自知理亏,想要反驳却理屈辞穷。莫离平生最痛恨的便是势利小人,尤其在宫里这个地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阿杉转过身要走,嘴里却还在咕哝,“神气什么?不过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人,呸!”
莫离大声道:“站住!谁让你走的?”
阿杉不得不止步。
莫离再度走至她面前,这一次笑容全无,一双冰冷犀利的美目看的阿杉有点害怕。
“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两个很愚蠢的错误?第一,忘记了自己是个奴婢;第二,不把自己当人看。”
“什么?”阿杉疑惑的看着莫离。
莫离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如果你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还记得自己是个奴婢,就不会打另一个与你身份同样的人。你当真以为做个管事的宫女就在身份上高人一等了吗?那好,我今日也就拿身份来压一压你,虽说没有任何册封,但单是‘小姐’这一称呼,不论是在皇宫还是寻常府邸,都要比奴婢高上一等。”说完,莫离一把揪住阿杉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拽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阿杉到底还是慌乱了。
“我要你知道自己是个奴婢。”莫离用力一握,只听到从阿杉的手里发出了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莫离虽然武艺一般,但怎么说也在军营里混迹了多年,力气当然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稍大一些。
阿杉当即疼得“哇哇”叫了起来,莫离一甩手,放开了她,“疼吗?刚才你这只手打在别人脸上的时候,可想过别人的疼?”
阿杉靠在墙上,不断的揉着右手,“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觉得你可怜的厉害,放着好好的人不做,硬是要学狗,学狗做什么呢?除了学会了狗眼看人低,你还学会了什么?”
这时听到阿杉的喊叫声,司制坊的徐掌事亦出来看个究竟。徐掌事是个约摸四十出头的女子,长得倒是和蔼悦目。她一看莫离身上穿着衣裳,便知道莫离的身份了。
司制坊争端(四)
因为就在皇上登基之后的没几天,刘公公就亲自来到了司制坊找她,说是皇上口谕,让她亲手做几件上好的女装,不要是妃嫔穿的宫装,但一定要质地上乘。依照徐掌事在宫中行事多年的经验看来,这样的女子才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徐掌事赶紧走到莫离跟前,“小姐勿要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司制坊都担待不起。”徐掌事看了看阿杉,这个奴婢到底也是有点来头的,不能得罪,便只好由她出来息事宁人了,“阿杉,那边是两个新来的绣女,你去盯着点,可别让她们绣错了针脚。”
见阿杉还是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徐掌事加大了声音,“怎么了?还不快去!”
阿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开了。
见墨香手上只捧了两套极为简单的衣服,徐掌事道:“小姐今日只要这两套?奴婢那里倒还有几套新缝制的,小姐要不要看看?”
莫离笑笑,“多谢徐掌事了,我只要两套衣衫就够了。他日若有需要,再来麻烦徐掌事。”
“奴婢恭候。”
莫离朝徐掌事点头,便领着墨香要离开。徐掌事看着莫离,说实话,在宫中,这样和颜直率的女子确实不多见,但这样的个性总也免不了会吃亏的。她一时不忍,想要加以提点,便急切的唤住莫离,“小姐请留步。阿杉她不是一般的宫婢,她是何大人的远房侄女。”
何大人?莫离稍有不解,哪个何大人?她知道徐掌事这是善意的在提醒她,轻轻道谢之后便领着墨香离开了司制坊。
一路上,莫离反复的在捉摸徐掌事口中的“何大人”所指谁人?最后她才恍然明了,朝中能有几个何大人?当今皇后玉嫣